裘嬤嬤冷嗤一聲，兩眼森然的盯着紅紋道：“夫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要是冥頑不靈，我們也不會姑息，只會把你交給官府，到時候可就不是這點皮肉之苦了。”
紅紋抿着嘴，沒有說話，但也沒有怯意。
這個時候衙門早已關門，就是要送也是明天，到那時說不定她已經帶着家人遠走高飛了。
裘嬤嬤皺了皺眉，竟然連去衙門都不怕，是有人給她保證了嗎？
現在事情鬧這麼大，其中還涉及到顧家子嗣的性命，尤嬤嬤可沒這個本事平息，就是二太太也不可能。
裘嬤嬤忽然想起曾經恍惚的好像見過尤嬤嬤的身影，聯繫上木香聽到的隻言片語，她更加篤定這件事離不開尤嬤嬤的影子，甚至其中也夾雜着蘇氏的手筆。
裘嬤嬤瞧了眼紅紋，只覺得可笑。
尤嬤嬤是什麼人，她最清楚不過了，如果這件事是尤嬤嬤或者二太太的主意，那麼紅紋小命只會沒的更快。
想明白這些，裘嬤嬤也不跟她廢話，直接回了屋裡。
陳氏這會兒已經起身，見到裘嬤嬤便道：“招了嗎？”
裘嬤嬤搖搖頭，把自己的猜測說了，又道，“夫人，你在這裡目標太大，那些心懷叵測的不敢過來，不如換老奴帶着人守着，等到合適時候，再請你過來主持大局。”
陳氏道：“也好，這裡就交給你了，張嬤嬤人頭熟，讓她跟着將功補過。”
裘嬤嬤呵呵的笑，張嬤嬤莫名其妙被人暗算，眼紅許久纔到手的肥差眼看就不保，她這心裡正惱着呢，要是知道夫人派她過來抓害她之人，只怕比任何一個都積極。
裘嬤嬤找到張嬤嬤，跟她咬了會兒耳朵，等到天邊的最後一抹餘輝被暗沉的黑色掩蓋時，陳氏帶着人回去了。
裘嬤嬤趁着夜色，跟張嬤嬤和幾個婆子從後面繞過來，偷偷躲在雜物房周圍。
周圍幾個院子逐漸點上了風燈，裘嬤嬤冒出頭朝立在門邊看門的小丫頭使了個眼色，那丫頭倒也機靈，三步並作兩步的拿了火摺子，卻只把廊下的風燈點起一盞。
昏黃的火光只一點點，卻能將偌大院落照的朦朧卻又模糊。
小丫頭看了眼裘嬤嬤藏身的角落，見沒有動靜，便轉了下眼睛，裝作偷懶的故意看看四周，然後堂而皇之的進屋偷懶去了。
裘嬤嬤瞧見她這番做派，笑罵了句，“還挺機靈。”
張嬤嬤笑呵呵的道：“你可別當面說，不然她那尾巴都要翹上天了。”
裘嬤嬤見她語氣親暱，便道：“她是……”
張嬤嬤道：“這是我大哥家的丫頭，叫丫蛋，我看着不錯，就把她從莊子上帶過來了。”
裘嬤嬤點頭道：“的確不錯。”
張嬤嬤短促的笑了聲，裘嬤嬤如今也能做陳氏半個主，丫蛋兒過了她的眼，就等於領了進內宅的牌子，以後好歹也能在主子跟前伺候。
她犯了錯，過了今天說不定就不是管事了，孩子要是有個好前程，以後也能帶帶她家。
院外傳來幾聲細微的腳步聲，張嬤嬤渾身一緊，下意識的貼在牆上，兩隻眼睛好似獵犬樣的盯着逐漸從暗處隱現的人影。
來人並沒有走進來，她顯示機警的看了看四周，而後縮回暗處，靜靜站了一會兒，發現周圍只有吹過的風聲，才試探的邁了一步。
張嬤嬤眯着眼，緊盯着來人，手指用力的巴着牆面，尖利的指甲深深的現在泥草混合的牆面中。
裘嬤嬤見她有些壓不住火，趕忙拉了她一下。
張嬤嬤朝她歉意一笑，用力的吸一口氣，才勉強鎮定下來。
來人又等了一會兒，見院裡依然沒有動靜，便放心的走出來。
等到她走到光亮處，張嬤嬤驚訝的張了張嘴，無聲的道：“尤嬤嬤。”
她看了看裘嬤嬤，試圖得到答案。
裘嬤嬤朝她笑了笑，示意她繼續看。
院子裡空空蕩蕩的，白日裡施展刑罰的地方還有些幾灘觸目驚心的暗色，尤嬤嬤看了一眼，扭過頭打量屋舍兩眼，見屋裡只有個小丫頭在來回走動，便朝緊靠西邊的雜物房而來。
紅紋面朝着地面，軟軟的攤着。
尤嬤嬤走到門邊朝裡望了一眼，低低的道：“紅紋。”
紅紋微微動了一下，困難的擡起頭，燈光斜斜的從尤嬤嬤背後打來，讓她根本看不清來人的面容。‘
尤嬤嬤見她沒有說話，微微挪了下，道：“是我。”
這回紅紋看清了來人正是她苦苦期盼着的尤嬤嬤。
“嬤嬤，你可來了，”紅紋掙扎着想要起身，可是努力兩次，都因背後傷勢太重而重新趴回地上。
紅紋頹然的喘着破音的粗氣，道：“嬤嬤，你可來了。”
她張開雙臂，用手臂的力量拖着身體艱難的爬行，好容易攀到欄杆，她虛弱得急喘着，似乎不這樣就要斷氣了似的。
尤嬤嬤側了側頭，躲開因她折騰而飛起的塵土，從袖子裡拿出個油包，遞給紅紋，“折騰了一天，你也餓了，先吃點墊墊，我已經派人去叫你家人，待會兒我送你們一塊兒走。”
紅紋費力的接過，打開一看，是幾塊切得厚實的醬肉和一個拳頭大的炊餅。
她抽了抽鼻子，低聲道：“好香啊。”
尤嬤嬤側頭看了眼四周，見周圍沒人，擠出一點笑道：“這是我特地從大廚房拿的醬肉，給你補補力氣。”
尤嬤嬤慈和的笑了笑，慈眉善目的模樣和之前兇悍猙獰的婆子一對比，顯得分外可親。
紅紋悶悶的‘嗯’了聲，託着油紙包，慢慢送到嘴邊。
尤嬤嬤含笑看着她張開嘴，一口整齊的牙齒咬向散發着誘人香氣的厚實肉片，臉上散發着謎一樣的溫和。
角落裡，張嬤嬤看向裘嬤嬤，示意她是不是該動手。
裘嬤嬤眯着眼盯着紅紋的動作，再看尤嬤嬤表情時，她心裡有些猜測，就在紅紋牙齒將將碰到肉片之時，她推了把張嬤嬤，自己一個箭步衝過去，大聲道：“不能吃，有毒。”
紅紋一怔，將手下意識的往下一挪，眼睛警惕的盯着尤嬤嬤和疾奔到門口的裘嬤嬤。
尤嬤嬤見有人來，忙起身，拔起腿就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