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沒有隔夜恨, 關係親密的父子,就更別說能有什麼恨啊怨。
韓育陵買了四個菠蘿包,他向酒店廚房借鮮奶油, 在其中三個麪包上用奶油各別繪上‘對不起’三個大字, 再用巧克力醬把剩下的一個繪成熊貓的臉, 一旁看着的甜點師傅還贊他手巧。
韓育陵可不好意思老實回答, 這手藝其實是熟能生巧, 蘆紹宗是近年來纔會動手打人,以往韓育陵若惹他生氣,他都是像這次一樣, 罵過後便冷處理對待,這時候夏穆就會出馬, 幫着韓育陵動手作小東西來讓蘆紹宗消氣, 其中最常做的就是寫上道歉話語的杯子蛋糕, 別看蘆紹宗一個正經八百的大男人,他其實特別喜歡可愛的小東西。
韓育陵捧着菠蘿包盒子在門前按鈴, 夏穆來開門,一見韓育陵,劈頭就問:“沒出去惹事吧?”
韓育陵眨眨眼,搖搖頭後舉手發誓:“絕對沒有!”
“吶。”夏穆靠在門邊,沒有立刻讓韓育陵進門, 伸手捏着韓育陵臉頰說:“要是回來道歉的, 我就放你進來, 如果不是, 就再出去想想。”
韓育陵扁嘴, 把盒子遞給夏穆拿着,然後從衣袋拿出一個他在精品店買的貓耳朵造型髮箍, 往頭上一戴,委屈巴巴地說:“我回來道歉的。”
夏穆給韓育陵逗得笑出聲,他打開盒子看一眼,姑且滿意地點點頭,把盒子交還給韓育陵,側過身讓韓育陵進門,“叫得動聽點昂。”他不客氣地拍一下韓育陵屁股。
韓育陵揉着屁股往內走,見蘆紹宗坐在客廳沙發看報紙,他走到蘆紹宗跟前,蘆紹宗對他視若無睹。
韓育陵把盒子打開,放在桌上,向蘆紹宗展示裡頭的菠蘿包,蘆紹宗卻只瞄了一眼就繼續看報。
韓育陵咬咬牙,一鼓作氣跪爬到桌上,叫了聲‘宗哥’,當蘆紹宗眼眉擡起來看他,他立刻把雙手舉到胸前,擺着貓爪的樣子,喵——地叫了一聲,惟妙惟肖。
蘆紹宗皺眉,但是嘴角已透露出笑意,韓育陵一不做二不休,跳到了沙發上,用臉頰挨着乾爹蹭,一邊用不同的調子喵嗚喵嗚地叫。
“知道錯了?”蘆紹宗問,像聽得懂韓育陵的貓語似地。
“喵——”
“想和雅琪去玩,不想和生意人正正經經吃飯?”
“嗚——”
“怕沒話題和人家聊,說錯話得罪了人?”
“咪——”
夏穆拿着手機錄下蘆紹宗和韓育陵這一段神奇的交流,只是畫面因爲他沒忍住笑意而一直晃動。
“你那麼聰明,看書過目不忘,上網看一看寧淵集團最新的年度報告,還怕沒話和人家說?”蘆紹宗放下報紙,一把將韓育陵攬到大腿上趴着。
“嗷——”韓育陵擡頭委屈地眨眼。
蘆紹宗把手掌放到寶貝翹起的屁股上,輕輕地拍打,“你以前不也研究過房產投資?這不就有個大好機讓你和專家學商業投資?”
韓育陵抿嘴,沒再學貓叫,卻輕輕地擺動身體,像撒嬌的貓。
蘆紹宗搖頭,手掌放到韓育陵頭上撫摸,語氣亦變得柔和,“昨晚上跟子駿和日楷不是聊得很好嗎?明天就當作是和新朋友吃飯,想聊什麼都行,用不着那麼抗拒。”
韓育陵的貓式討喜絕招果然如預料中的輕易就把蘆紹宗給攻略,但是……韓育陵卻陷入了兩難的局面,蘆紹宗現在已不要求他在明天的飯局扮正經,這原本是再好不過,可問題是,韓育陵又有了另一個堅決不想去飯局的理由,而這理由難以啓齒啊!
“宗哥……”韓育陵爬起身,蘆紹宗看着他笑,問他:“貓魂出竅啦?”
見蘆紹宗那滿是寵溺的神情,韓育陵當下就捨不得再讓蘆紹宗煩惱,他抓起蘆紹宗的手,心疼地搓揉手上那些繭。
“夏哥說你背疼了,是不是啊?”韓育陵內疚地問。
蘆紹宗輕嘆一口氣,伸手託着韓育陵面頰,湊上前在韓育陵額頭蓋上一吻。
“沒事。”蘆紹宗捏着韓育陵柔軟的耳根按揉,“和你的舊傷比,我的傷根本不算傷,你啊,是我和穆的心肝,沒有任何事可以和你作比較。”
韓育陵忽地一愣,他確實感受到乾爹們對自己的柔情在逐漸收斂,而他也已接受這樣的變化,不過他發覺他好像誤會了,乾爹們其實都沒有改變過對他的愛,只是不再那麼常說出來而已。
改變的只是表面,盤根錯節深藏到心和骨血裡去的東西,是不會變的。
“宗哥對不起……”韓育陵撲上前抱住蘆紹宗。
“唉唉。”夏穆來到沙發後,捏着韓育陵紅紅的鼻子,“大寶貝啊,你變動物就好了,能不能別返老還童啦?要是哭紅眼睛,明天怎麼去見人啊?你可是比李子駿還大上好幾歲,還要不要面子啦?”
面子當然是要的,韓育陵決定爲面子再走一步棋。
“宗哥!你罰我吧!不挨罰我沒辦法原諒我自己!”韓育陵跳下沙發,飛也似地衝浴室去,很快就拎着一支手把質地很堅硬的浴刷出來,態度恭敬地把浴刷給蘆紹宗遞,然後就自動自發地脫下褲子往沙發趴。
自己的面子是其次,乾爹的面子才重要,韓育陵絕對不要被寧望知當着乾爹的面提起在購物商場發生的倒黴事,爲此,犧牲一下屁股就顯得非常划算!
韓育陵把屁股往外頂,毫不猶豫地道:“對宗哥和夏哥態度敷衍,三百下!在公衆場合故意曝露身份,三百下!沒有及時承認錯誤,再三百下!九百下太彆扭了,取整!一千下吧!我準備好啦!”
“噗——”夏穆噴笑,“這是奇蹟吧!哈哈哈哈哈!我們家寶貝,破天荒啊!第一次自己給自己列罰數!”
“幹什麼啊夏哥?”韓育陵嫌棄地瞪夏穆,“我很認真,不是開玩笑。”
“哼!”蘆紹宗輕拍一下韓育陵腦袋,“你要是認真,我就認真地考慮把你轟出去!一千下?你是真的關心過你宗哥我的傷了嗎?”
“嗯?不行嗎?宗哥不是有練習揮杆一千下嗎?”
“那是一週內一千下,他要是一天揮一千下,我就把球杆全折了!”夏穆拿走蘆紹宗手上的浴刷,蘆紹宗尷尬地賠笑。
“那你們一人五百嘛!”韓育陵不屈不撓。
“你剛纔出去是撞到頭了嗎?”夏穆把韓育陵的褲子提起來,韓育陵屁股上還留着昨天捱打的印。
“之前逼你出門,我們也有不對,所以就算啦,一家人不用那麼計較,起來!”夏穆拍一下韓育陵大腿,而後便往廚房走,一邊說:“剛好茶點時間到,既然有菠蘿包,那就衝港式鴛鴦來喝!”
韓育陵摸摸屁股,望向蘆紹宗。
“怎麼?”蘆紹宗單手支頰,挑眉,眼裡透着精明的光,“打什麼鬼主意?”
韓育陵挺直背脊,搖頭擺手,“沒有沒有!我去幫夏哥!”還沒說完就腳底抹油逃離客廳,蘆紹宗雖然容易討好,但一點也不好欺騙吶!
晚上,葉雅琪回來,休整片刻後,一家四口便到預約好的養身餐廳吃素菜,待吃飽喝足,葉雅琪對蘆紹宗說:“宗哥,今天張導和我提起說有製作公司要買下《音書行》的電視劇版權,但是要以我客串的角色作爲主角,並且打算找我主演,可張導說他不太想賣,但又覺得不賣的話就會讓我失去出演這部電視劇的機會,於是就問我意見,我覺得……他的意思大概不是不肯賣,而是想賣給合適的公司。”
“啊,肯定是!那人就是這樣,愛拐彎抹角。”韓育陵一邊吃着飯後甜點龜苓膏一邊插嘴。
“乖乖吃你的,又沒問你,唉,你別加這麼多糖!”夏穆搶過韓育陵那杯澆了滿滿糖漿的龜苓膏,和自己那份原味的交換。
“苦啊,我要加糖嘛!”
“不準!你都長肚腩了,控制點!”
趁着韓育陵和夏穆在忙,蘆紹宗淡淡地說:“Z2H不曾製作過電視劇,但也不缺乏製作所需的人才,至於資源,只要得到寧淵的協助就可以解決,現在也確實應該嘗試開拓音樂以外的道路,那樣公司纔有機會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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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哥會考慮買下《音書行》的版權?”葉雅琪認真地問。
蘆紹宗看向韓育陵,夏穆已經妥協,任由他吃着甜膩的龜苓膏。
“育陵。”蘆紹宗嗓子低沉,這是要談正經事的意思,韓育陵立刻把龜苓膏的杯子放下,盯着蘆紹宗眨眼。
“你,兩週內寫份企劃書,請寧淵資助拍攝《音書行》電視劇。”
韓育陵張大嘴,搖頭,“電視劇我不懂,不會寫啊!”
蘆紹宗微微蹙眉,夏穆把韓育陵掉下的下巴扶回去,“那就學啊。”他拍一下韓育陵大腿。
“一定要嗎?”韓育陵絕望地撇個八字眉。
葉雅琪同情地望韓育陵,伸手到桌子下去,在韓育陵手背上寫了個‘sorry’,他可沒想到蘆紹宗會有這一招,基於中午發生過一段父子糾紛,葉雅琪深知現在不是可以違抗蘆紹宗的時候。
韓育陵惹怒蘆紹宗的事,葉雅琪已經知道,還是韓育陵在他洗澡時,闖進浴室裡蹭着他說,如果蘆紹宗今晚要動手打他,千千萬萬不要幫他求情。葉雅琪沒弄懂這頑皮的情人究竟打什麼歪主意,不過也就隨口答應,反正他相信蘆紹宗不會動手,至少今天不會,因爲明天和寧淵的三位貴人見面,那可是非常重要的事,必須保持着最佳狀態才行。
“你難道以爲今天中午擅自在公衆場合曝露自己的事可以用菠蘿包一筆勾銷?”蘆紹宗擡擡下巴,韓育陵立刻垂下顏面。
蘆紹宗接着說:“我和你夏哥好歹是來度假,不想浪費力氣揍你,也不想麻煩韓封還是路卡代勞,你又一副恨不得捱揍的模樣,那樣更讓人覺得不管怎麼揍都不會有用,所以,這個就是你的懲罰,我已經聯繫寶渦,你回去後就負責組織電視劇製作小組,《音書行》電視劇就是你第一份企劃,我給你三個月時間,三個月內,只有我同意你纔可以請假,三個月後,用成績來說話,做得好就準你放長假。”
“啊?”韓育陵跨下臉,當下就想爬到桌上去使出貓式撒嬌法,但蘆紹宗眼明手快,擡手招來服務員結帳。
“得了吧你!聽話一次不行?”夏穆用手指挑起韓育陵下垂的嘴角。
“沒事,我會常常在家裡陪你。”葉雅琪貼心地安撫。
“那我要天天做。”韓育陵向葉雅琪撅嘴,蘆紹宗狠狠掃來一記眼刀。
“你上班要是遲到一次,懲罰時限就增加一週!”蘆紹宗說。
韓育陵頹喪地把額頭貼到桌面,對今天屢屢走背字的運氣無奈之極,直到返回酒店還是提不起勁,洗刷過後就癱在牀上唉聲嘆氣。
葉雅琪爬上牀,把貓耳髮箍往韓育陵頭上戴,然後就在韓育陵身邊躺下,欣賞着愛人可愛的模樣。
“別擔心嘛,我們昨天都跟日楷和子駿哥交朋友了,而且我覺得這電視劇很值得拍,要得到資助應該不難。”葉雅琪安慰韓育陵。
“子駿哥?”韓育陵對葉雅琪這聲稱呼不是很滿意。
“他年紀比我大呀,又不讓我叫他李先生,只能這麼叫了不是嗎?”葉雅琪無辜地抓臉。
韓育陵想想也對,不過心裡還是有點彆扭,他感覺兩位乾爹和葉雅琪都太欣賞李子駿,李子駿是從商的嘛,自己是做音樂的藝術家,根本不應該互相做比較,爲什麼寧總裁不叫李子駿來和自己學唱歌呢?互相學習才公平嘛!
想是這麼想,韓育陵卻沒敢把這想法說出口,寧望知是那麼高高在上的人,怎麼可能會賞識自己一分一毫?經過了今天中午的那件事,恐怕會更看不起自己,嘖,看來自己也別想要和李子駿還有寧日楷平起平坐,明天見人就規規矩矩地喊一聲李總和楷少吧!
“就這麼決定!”韓育陵忽然翻過身,撈起被子把自己裹起來,閉上眼準備睡覺。
葉雅琪摸不着頭腦,“你決定做什麼啊?”他好奇地問。
“決定明天穿什麼衣服。”韓育陵吊兒郎當地回答。
葉雅琪笑,見韓育陵不再愁眉不展也感放心,低頭輕輕吻了下韓育陵嘴脣就熄燈躺下。
與此同時,另一房間的燈還沒熄,蘆紹宗正在講着電話,電話另一頭是主動打來的寧望知。
“日楷給我看一則網絡新聞,有人拍到你們今天到商場去逛街,沒出什麼事吧?”寧望知關切地問。
“唉。”蘆紹宗嘆氣,若是對其他人,他可不會隨便把家事說出去,但和寧望知已算是知交,況且自家那個讓人操心的寶以後說不準還得要寧家人幫忙,於是便把在商場和韓育陵起爭執的事如實說出。
“哈哈。”寧望知豁達地笑,“育陵還真是有意思。”
“不用那麼客氣,可以直說他任性,我都認了,拿他沒轍。”蘆紹宗苦笑。
“我倒覺得這不算壞事。”寧望知回道,“你不是說……他從前個性很強,不肯服輸,再苦再累都會死撐,心裡苦痛也不肯向人訴說。”
蘆紹宗心情陡沉,雖然發生在韓育陵身上不愉快的事都已過去,但偶爾想起來還是免不了懊悔自己當時沒有拯救韓育陵的能力。
“年少好強之人,總離不開一個原因。”
蘆紹宗沉默地等待寧望知說下去,刷好牙的夏穆此時坐到他旁邊,附耳聽着話筒另一邊的聲音。
“不知天高地厚。”寧望知淡然的語氣透着睿智的氣息。
蘆紹宗沉思片刻,很快就領悟到寧望知話中之意。
“你說他如今好玩任性,往好的一面想,其實就是樂天知命,他已知道世間好壞都會過去,人不該被過去給絆住向前的腳步,也不需固執地抓住會傷害自己的堅持。”
“嗯,寧生說得好。”夏穆點着頭插嘴。
“抱歉。”蘆紹宗尷尬地爲夏穆在偷聽還不怕被人知道而道歉。
“哈哈!不用在意,其實我身邊也有個人在偷聽。”寧望知話音剛落,就傳來寧日楷向蘆紹宗和夏穆的問好。
“紹宗叔,我爹爹說他在商場看見一個很像陵陵的人在選購高爾夫球杆,我讓他看了你們被路人偷拍的照片,爹爹便肯定看見的那人就是陵陵,陵陵想要什麼樣的球杆呀?買到了嗎?”寧日楷連珠炮說了一段,似乎還要再說,但是寧望知好像打斷了他。
蘆紹宗此時也是和夏穆互看,彼此都知道對方在想韓育陵爲什麼沒說要買球杆?更沒說遇到了寧望知?由於實在太瞭解韓育陵,兩人一致猜想韓育陵回來後莫名其妙想討打一定和見到寧望知有關!
“望知,你老實說吧,育陵他是不是得罪你了?”蘆紹宗無奈地問。
寧望知遲疑一會兒才答:“不是什麼大事,不過……明天我想在大家見面前先單獨和育陵談一會兒,你們不用告訴他,免得他多想,只要讓他一個人早半小時到我們約見的餐廳樓下的咖啡館就可以。”
寧望知這麼說,顯然就是要替韓育陵保密的意思,蘆紹宗和夏穆覺得現在追問想必也得不到答案,答應寧望知後不久就掛電話,兩人熄了燈再討論,都猜不出自家寶貝到底可以惹什麼禍,不過寧望知說不是大事,自然不用太擔心,這麼想後,兩人就安心入睡。
次日,一家都是自然醒,在酒店用過早餐,便開始準備中午和寧家人的約會。
夏穆把要安排韓育陵單獨會見寧望知的事告訴葉雅琪,在三人合作之下,輕易地就糊弄韓育陵一個人到咖啡館去享用店裡的招牌鬆餅。
韓育陵一聽說有好吃的甜點就來勁,即使葉雅琪說想在飯前先好好健個身,而乾爹們對甜點沒興趣,他獨自一人也樂得去享受,當純白色的鬆餅送上來時,他感慨自己來得真值,家裡那三人簡直走寶!
“這是裹上白巧克力的鬆餅,搭配日本進口的白草莓,白草莓是季節性的,只有這時候吃得到,而且數量很有限,目前全港只有我們這裡有。”咖啡館店長親自向韓育陵解說這份招牌鬆餅的珍貴之處。
“哦——難怪那麼貴,不過太值得啦!”韓育陵用手機猛拍照,“但是鬆餅好小,不夠吃啊……”他輕聲嘀咕。
“那再來一份吧。”
突如其來的話聲,令韓育陵嚇得手機掉到了鬆餅上。
“啊!白草莓啊!”韓育陵趕緊把手機拿起,一點不關心手機怎麼了,只心疼無比地看着被手機壓扁的草莓。
“再來一份。”那話聲又響起,說話的人還在韓育陵對面坐下,店長愉快地答應後便走開。
那人,自然就是寧望知。
韓育陵用餐巾把手機擦了擦,他本想舔乾淨手機,不浪費沾在上面的草莓醬,但面前的人讓他不敢做這麼丟臉的事。
“寧……總裁,您好。”韓育陵站起身,向寧望知彎腰低頭。
“你是紹宗的乾兒子,不用對我這麼客氣,快坐下。”寧望知溫和地點頭微笑。
“嗯……噢……謝謝……”韓育陵慢吞吞地坐下,雙手老實地擺在大腿上,挺直腰桿,微斂下巴。
寧望知輕聲笑,擡起手說:“不用拘謹,再不吃,巧克力就溶了,口感會差。”
“那……確實是。”韓育陵看向寧望知,猶豫了數秒,寧望知還是和顏悅色,看起來也不是假裝,於是他立刻拿起刀叉開吃,一口咬下不久,就忍不住讚歎:“好吃!”
寧望知只笑不語,韓育陵還是覺得自己埋頭吃很沒禮貌,於是吃了一口就放下刀叉,恢復正襟危坐的姿勢。
“遇到寧先生真是巧,寧先生是早到了嗎?要不要叫杯飲料?”韓育陵努力保持着優雅和淡定。
寧望知叫來服務生,點了杯黑咖啡,正好這時他的鬆餅也送了上來。
“吃吧。”寧望知拿起刀叉,韓育陵見狀,便也叉起一塊鬆餅往嘴裡送,這時候他若不一起吃就會更尷尬了。
“來,給你。”寧望知說,韓育陵還沒看清是要給自己什麼,就見自己的碟子裡多了兩顆白草莓,他擡頭看,寧望知的鬆餅上只剩下壓成泥的草莓醬。
“啊,這……怎麼好意思……我……”韓育陵頓感不知所措,雙手放下刀叉又拿起,猶豫着是不是該把草莓還給寧望知。
“沒關係,你遠來是客,招待你是應該的。”寧望知和藹地笑,舉起手招了招,咖啡館外就走進來一人,那人捧着個長盒子來到寧望知身後,態度很恭敬,寧望知向他點頭,他便把盒子遞向韓育陵。
盒子沒有額外包裝,所以從盒子上印刷的字樣就能知道里頭是高爾夫球杆,品牌正是韓育陵昨天想要找的。
“我問過了,你後來並沒有回去選擇你要的球杆,我擅自給你作了決定,你看看,合不合意?”寧望知說完,捧着盒子的人就把盒子打開,讓韓育陵看見裡面的球杆。
韓育陵僵住了,寧望知這意思就是已認出他就是昨天那個戴着墨鏡口罩的人,他感覺自己的臉在發燙,他不知道自己是該厚着臉皮堅持否認呢?還是拉下臉皮拜託寧望知替自己保守秘密?
“不合意?”寧望知微微皺眉。
“不是!當然不是!沒那回事!”韓育陵慌張地應。
寧望知牽起嘴角,好奇地看着站起身來的韓育陵,“你很怕我?”
韓育陵吞口水,緩緩坐回椅子,口不對心地答:“沒有……”
“你說謊的樣子比我兒子還要明顯。”寧望知一臉嘲笑自己兒子的表情接着說,“他若說謊,就會被他哥揍。”
韓育陵瞠目,萬萬想不到寧望知會跟他分享這麼私密的家務事,而這家務事也頗驚人,他還以爲天底下就只有自己是個長這麼大還得被體罰的可憐種。
“你若是不想你乾爹知道昨天的事,我會替你保守秘密。”
“啊!真的?”韓育陵掩飾不了內心的驚喜。
“但是有一個條件。”寧望知舉起右手食指,“別把我和我兒子們當外人,我和你的兩位乾爹都已有一定的交情,日楷和子駿也都很高興與你結識,你若把我們當成只爲利益而接近你,難道不覺得那樣太失禮?”
寧望知說着時的語氣雖沒有特別嚴厲,但因爲少了微笑,這話莫名就因他很有王者風範的面容而顯得懾人,韓育陵給嚇得結巴了會兒,都說不出好好的一句辯解,他覺得寧望知真的有拷問人的天分,那有神的眼睛一瞪,想好的謊話都給嚇得不敢出口,與韓封的魄力有過之而無不及。
“對不起……”韓育陵忍不住就老實說,“我……太小人之心。”
“知錯要能改就行。”寧望知語氣輕快地說:“以後,日楷和子駿都是你的兄弟,日楷和你一樣喜歡音樂和藝術,你若有空就和他切磋切磋,他一定會很高興,還有子駿,你別看他像是個萬事通,其實細膩的事很不拿手,我聽說你的廚藝盡得你乾爹真傳,子駿一定很有興趣跟你學。”
韓育陵越聽越是恍惚,想不到寧望知那麼看得起自己。
“還有。”寧望知頓了頓,神情很認真地道:“不用叫我寧先生,更別叫總裁,你不是總裁恐懼症嗎?以後,就叫寧叔叔。”
“啊?”韓育陵受寵若驚,難爲情得抓耳撓腮,尷尬地語無倫次:“那……我……唉不好意思哈哈哈……我都一把年紀,我其實沒那恐懼症,哈哈哈……”
“哦?”寧望知忽然板起臉,韓育陵馬上閉上嘴。
“你不肯叫,那就是不答應這個條件,嗯,那昨天的事……”
“我答應!”韓育陵趕緊搶着道:“寧總,啊不!寧叔叔,昨天的事拜託別告訴我乾爹,不然我會被抽死的……”
“哈哈。”寧望知爽朗地笑,“不至於吧,我聽說,你可是銅皮鐵……股,強悍的很。”
韓育陵撓頭,“沒啦,沒那麼厲害,那是古人的本事,我只是皮糙肉厚。”
寧望知只默默地微笑着,沒有解釋自己說的並不是銅皮鐵骨。
之後,韓育陵和寧望知相處的氛圍就一百八十度改變,吃過鬆餅喝過咖啡,兩人就一起步行到約好的餐廳,蘆紹宗、夏穆、葉雅琪,還有寧日楷和李子駿都已經在座位上言談甚歡。
“啊!你們不是把東西都吃完了吧!一點渣也沒有留?”韓育陵驚恐狀地抱頭。
寧望知不可思議地看韓育陵,“你剛纔還吃了我一半的鬆餅,不覺得飽?”
“這傢伙是個吃貨。”蘆紹宗不客氣地說。
“那是好聽的說法,其實是飯桶。”夏穆更不客氣。
瞬間,圍着餐桌的人鬨堂大笑,韓育陵噘着嘴不服,坐在他旁邊的葉雅琪忽地把他攬到身側,輕輕地啄一下他嘟起的嘴。
桌上的人都不笑了,但所有人的神態都沒有顯出半點不自然。
“老師,子駿哥已經答應資助我們拍攝《音書行》電視劇。”葉雅琪望着韓育陵,嘴裡叫的是‘老師’,眼裡卻滿滿的都是愛慕。
“企劃書還是需要寫的,程序不能馬虎。”李子駿說。
韓育陵合起張開的嘴,他差點就要爲不用寫企劃書而歡呼。
“別談工作啦!我餓了呢。”寧日楷開口,李子駿立刻招來餐廳經理,讓經理把準備好的菜式報告一遍,韓育陵聽見居然有羊肉咖喱,口水都要流出來,當李子駿問還需要加點什麼,他馬上舉手:“我要兩碗白飯!”
李子駿一愣,看向寧日楷,“寶貝,你和育陵學學吧。”
“纔不要,會胖。”輪到寧日楷撅嘴了。
“不怕,哥帶你跑步,不跑也沒關係,胖點好。”
“對,胖點好!”葉雅琪附和李子駿。
“那大家都來兩碗白飯!”韓育陵湊熱鬧不知臉紅。
就這樣,一場兩家人第一次聚在一起的飯局,歡鬧地開始,盡興地結束,離別前,都約好還要再聚。
韓育陵和葉雅琪當晚就飛離香港,蘆紹宗和夏穆則繼續他們的長假旅遊,飛機半夜抵達臺北,戴着口罩的韓育陵和葉雅琪並肩走向機場出口,小炯跟在他們身後,拖着韓育陵的行李,扛着寧望知送的球杆。
未免乾爹多問,韓育陵決定這球杆就歸自己,下次再給乾爹買一把。
“封哥和路哥現在在哪兒呢?”葉雅琪問。
韓育陵聳肩,對這倆乾爹的瀟灑行蹤,他已習慣不那麼執著。
“老媽和小草莓還有寒風都在老家……那你家現在是沒人吧?”葉雅琪想了想,點頭道:“我住公司宿舍吧!”
“爲什麼啊!”韓育陵大聲問,引起了旁邊少數路人的注視。
“老師你別大呼小叫,會被當成可疑人物!”小炯不耐煩地提醒。
“我能不大呼小叫嗎?不要,我不準!”韓育陵不顧周遭視線,緊緊摟住葉雅琪,“我們同居!你住哪兒我就去哪兒!”
小炯翻白眼,見路人都沒有認出這倆牛皮糖的跡象,自顧自地先一步去叫車子。
葉雅琪任由韓育陵摟着自己,擡手捏捏韓育陵屁股,挑眉說:“那可是你自己說的。”
韓育陵莫名眨眼,葉雅琪接着說:“住在你家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有大人回來,哪裡有宿舍自由呢?”
韓育陵恍然大悟,用力點頭:“一起住宿舍!那樣可以天天做也不用怕遲到!”
葉雅琪盯着韓育陵滿是喜悅的迷人眼神,忍不住就摘下口罩,湊上前親吻韓育陵額頭。
“嘖,礙事……”韓育陵也摘下口罩,抱緊葉雅琪,咬住葉雅琪的嘴就吻。
不遠處的小炯回頭看,無奈地搖搖頭,不予理會。
旁邊有人發出驚呼,肯定還有人拍照,但韓育陵和葉雅琪都沒有理會。
“其實有我們這樣的後臺,你們怕什麼被人知道是情侶?”寧日楷在飯局後隨口說的這句話,在場的蘆紹宗也聽到,但是並沒有迴應。
不過,韓育陵在下機後就收到蘆紹宗的簡訊,蘆紹宗這麼寫:日楷說的沒錯。
熱吻過後,韓育陵和葉雅琪相視一笑,手牽着手,在許多人圍觀的情形下,大方地邁開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