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談合作?”張野笑了笑,“至少可以證明我們沒有什麼惡意,我想在這樣的合作前提下,我們雙方之間可以交換一下彼此所掌握的信息。”
“我剛剛聽到了什麼?”
小掌櫃帶着異樣的笑容看了一眼站在她身旁的跑堂小哥,嘴角是對張野一行淡淡的嘲諷,“他剛纔說,可以證明他們沒有什麼惡意?”
她笑了。
“你們怎麼證明?”
“……”
張野眯起了雙眼,走上前去的步伐,因爲對方這句並不友善的回答又倒退了回來。
“看樣子兩位並沒有就此收手的意思啊。”
他微笑,搖着頭慢慢退到了林九身後。
“我們輸了嗎?”小掌櫃反問,轉過頭來又看了一眼霜鎧退去後面無懼色的跑堂小甲。“我們這位遠道而來的朋友,貌似以爲我們是沒有還手之力了,所以停止了腰板,想要跟咱們來一場和平談判。”說到這裡的她不禁莞爾一笑,“現在你告訴他們,我們輸了沒有。”
“呵。”
本就毫無退意的跑堂小哥冷冷一笑,一掃先前風趣健談的小市民風格,宛若一夫當關的萬軍之將般,一舉一動都自帶着殺伐決斷之風。
他看着林九,連手都沒擡,淡淡說了四個字。
“不過爾爾。”
不過爾爾。
這是老酒鬼出道以來,第一次從別人的嘴裡聽到這樣的評價。
尤其是,這囂張跋扈的四個字還是從一個乳臭未乾的毛孩嘴裡說出來。
這跑堂小哥有多大?
十八?十九?最多二十出頭!
連那蜀山劍派的親傳弟子李江帆,見了他林九都得尊稱一句“前輩”!而今被一個山野客棧的無名小卒,仗着一身詭譎法術跟他打了個平手後評價說“不過爾爾”,老酒鬼突然很想笑出聲,怎麼自己是太久沒在江湖上露面了,所以到現在虎落平陽,隨便哪隻小奶狗都敢對着自己亂叫啦?
“給不給動手?”
他連看都沒看對方一眼,僅僅只是叼着酒瓶問了一聲身旁的張野。
給動手,那就放開了手腳教教這個晚輩天有多高地有多厚江湖有多兇險。
不給動手,那就想方設法哪怕先一榔頭敲昏了自己這個名義上的“老大”,他也得讓這個小子明白明白“怕”字怎麼寫。
“我說不給動手你能善罷甘休?”
到底是共事多年,張野還是瞭解林九的脾性。
男人,永遠是最經不起挑釁的生物。
在京都一帶縱橫四野,憑一己之力坐鎮黃泉界碑而方圓百里無羣妖來犯,現如今不過出了趟遠門,手腳還沒放開就被一個二十出頭的小輩折了面子。這口氣如果能嚥下,那林九也就不再是林九了。
“好的。給動手就行。你想怎麼玩?”
老酒鬼笑了兩聲,朝着對方輕蔑一瞥的同時,仰天抽了一口瓶中烈酒。
“怎麼,居然沒有提着刀片衝上去把對方放倒割喉然後一波帶走?動手前還要特地問問我的意思?”張野看着他禁不住笑出了聲,“怎麼出門在外,今天這麼給我面子的嗎?”
“那當然,再怎麼說你也是我名義上的老大呀是吧。”
老酒鬼嘴角一陣輕笑,到底還是沉穩的老妖怪,在得到張野的指示以前,僅僅只是回以對方一個氣勢上毫不落下風的眼神,隨後兀自站到了一邊。
“說的是,謝老哥擡舉。”
張野微笑。
“想打是吧?”他繞過了那個霜甲解體之後仍然一夫當關萬夫莫敵的跑堂小哥,目光直接與他身後談笑風生的小老闆娘做了一輪深刻交流。
“OK,想打,我們奉陪。不過自詡正派的人在動手之前往往都不免大道理一番,以顯示自己師出有名,打得是正義戰爭。所以請允許在下還是囉嗦一句,如果我們贏了,希望閣下能給個和平談判的機會。”
“哈哈。”
也許是張野的說辭太過俏皮,聽到這裡的小老闆娘有些忍俊不禁。
“說了那麼多,一直強調要和我們和平談判,你不就是想證明自己不帶惡意前來,目的只是想從我們這裡打探情報嘛?”
“原來老闆娘不是在裝糊塗呀。”張野微笑。
“那又怎樣呢?”
小掌櫃的笑容突然冷了下來,“你們有沒有惡意跟我有什麼關係?來這地方的人要麼是爲了山中的奇珍異寶,要不就是爲了一訪四大名山中的蜀山總門。你用不着跟我交代你們的來意,因爲對我來說你們是爲了什麼目的前來根本就不重要。我沒想過把知道的東西告訴你們,事到如今還在跟你們糾纏的原因,一是爲了按照慣例打發那些異想天開之輩,二是因爲——無聊。”
“懂了!”
張野點了點頭,“早該猜到山中的日子乏味的很,陪我們玩到現在,想必兩位是拿我們當了免費的打手陪練了。”
“知道就行。”
小掌櫃恢復了剛開始迎客的那種淡淡笑容。
“你們的身手不差,起碼是讓我刮目相看了。在這些年來陸陸續續上山尋訪的人中,也算是難得一見的高手之列了。我看你還算懂禮貌,到現在也沒有惱羞成怒的樣子,事先可以提醒你一句,無論輸贏與否,你們都不可能從我嘴裡得出半個字的情報。所以接下來這場仗,如果覺得沒有意義,爾等可以自行退去;當然如果你們也想試試我們的實力水平——奉陪到底。”
“你聽出什麼來了?”
這回輪到張野的臉上浮現出那種怪異笑容了。
他看了一眼靠在一旁柱子上喝酒的老酒鬼,用同樣略帶輕蔑的神色不經意瞥了瞥對面的一男一女兩人。
“他們害怕了。”
老酒鬼露出了一個會意的笑容,裝作滿不在乎的樣子叼着嘴邊的酒瓶,實則是有意在刺激對方。
“剛開始倒是態度強硬得很。現在一聽說我們要動真格的,立刻調轉口風,來了一句無論輸贏與否都不會泄露半個字。光是這句話,他們已經輸了一半了。”
男人,從來都是最經不起挑釁的生物。
林九的這番話出口,即便那小掌櫃的沒有意見,站在她身旁的跑堂小哥臉上也掛不住了。
他伸出了食指,朝着那邊一唱一和的兩人做了個挑釁的動作。沒有說話,但是言外之意已經足夠明顯。
有種你們就來。
張野哈哈大笑。眼看局面已經完全被自己調動,樂得站到一旁,看着這場戰鬥慢慢走向白熱化。
“要不還是打一場吧。”
他還刻意裝出了一副不得已而爲之的無奈神情,“我看你手下這位小哥也是憋得難受,遠道而來,沒問到蜀山座標,讓我們痛痛快快打一場,也算是這趟沒有白來。”
“好啊。”
小掌櫃冷冷望着他,複雜的眼神像是根本猜不透這個男人在想什麼。
先前極力避戰的是他,現在有心挑起爭鬥的也是他。明明已經跟他說過無論如何不會泄露機密,結果到頭來還是要裝作蠻不在乎的樣子死纏爛打?
是腦子有毛病嗎?
還是單純的好戰分子,走到哪都想找人打一架提升經驗閱歷的瘋子?!
“想怎麼玩。”
輸人不輸陣,她明白之前露出退縮之意,實則是已經中了對方的話術。現在這種情況,就是無論如何都不能露怯。
贏了,自然是臉上有光;輸了,自己早就說過這是沒有意義的戰鬥,對自己不會有任何不利影響。她身邊的小甲已經在摩拳擦掌,無可否認山中的日子確實是乏味且無聊,像這種有實力又有頭腦的對手,實在是平日裡難得一見的稀罕生物。
“一對一沒意思啊。”張野皺了皺眉,“光看着這倆人在場中肉搏,多沒勁?怎麼小掌櫃不想親身參與,領略一下一智一武的配合作戰嗎?”
“一智一武?”
小老闆孃的眼睛中因爲張野的這句話而泛出了點點異樣的神采。看得出來,作爲一個生性要強的人,張野已經成功勾起了她的好勝心。
“對,一智一武。”眼看着對方已經上套,張野繼續在這邊不遺餘力地煽風點火,“一名智將加一名武將的組合。看不出來嗎?在下和你一樣,也是一名精於智謀的修者,而且是來自北部中原、京都一帶奇門遁甲流的佈陣師。剛纔兩位配合實在是讓我和我的朋友們大開眼界,不妨還是和剛剛一樣,二對二,肉搏之外,也考量我們兩人的指揮與權衡禦敵之術。”
“好!依你說的做!”
小掌櫃點了點頭,先前還算沉穩的作態,如今算是徹底被張野掌控了情緒。
和老酒鬼使了一個無人察覺的眼色後,張野與對方相視一笑,眼神中很有陰謀得逞的氣息。
“你猜我第一步棋會怎麼走?”
小掌櫃笑着看了看他。
“我猜啊。”張野自信滿滿的微微一笑。“你的這位跑堂小哥,下一個目標一定是我。因爲自古猛將加謀士的組合,固定思路永遠都是先殺智囊,後誅武將。”
“回答正確!”
回覆他的是跑堂小哥手中的一抹寒光——剛剛的旗槍烈火焚盡一切的同時,這個外表看起來悍勇無敵,實則卻是粗中有細的傢伙居然私藏了一枚寒霜甲片!鋒利的冰甲在他的手中變成了和林九的刀片一樣的殺器,他嘴角的淡淡笑容像是對老酒鬼最完美的嘲諷——片刻前你曾用一枚碎瓷片割下我老闆娘的頭髮,現如今我將用同樣的手段割斷你同伴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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