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腳,無論如何,擋不開來。
這是多年戰場上積攢下來的戰鬥直覺,在大腦反應過來的一瞬間,小甲就已經做出了最精準的判斷!
於是他橫刀,以六合重劍寬闊的截面作爲盾牌——神器級別的材質就算不是正統防具也至少可以化消一部分衝擊力,剩下的攻勢,無論如何得靠身體素質硬抗。
他明白這個馬男的速度在場衆人中恐怕已經無人可企及——連林久都被碾壓成這個樣子,更何況又是他們這羣文弱青年加肌肉壯漢的組合?
但他沒想到速度之上對方的單體爆發力同樣能恐怖到這種層次,黑色馬蹄與劍身接觸的那一剎,是一股聲波級的高頻重壓,以浪打千擊之態席捲而來!
“撲哧!”,一口鮮血噴涌!狂亂的內勁透過重劍襲向肺腑,手中的重劍則是以翻轉之姿直接脫手而出!
硬吃了那一腳的小甲後退五步有餘,險險站定之後,臉上是血氣受阻後的一片鐵青!
他突然明白了林九爲什麼會受此重創站都站不起來。
因爲這種踢技,肉眼看到的只有一腳,實際接觸之時卻不下於硬吃一整套的“天馬流星拳”。
這種速度極快的高頻次衝擊在接觸目標後一浪接着一浪,並非一次性將力道輸送完,而是後招發前者至,一波強過一波,標標準準的破防型強攻術!
盾牌防禦無效,就連身體減震緩衝的肋骨,也只是助推這股力道的踏板與增能器。這種段位的踢技很難想象在當今還有機會見到,如果這就是張野所說的可怕,那麼到這一刻爲止,他終於承認了自己的掉以輕心。
“還能站得住?”
一腳過後的馬男似乎被燃起了興致,“看樣子你比較抗揍。這種肉靶子,我喜歡。”
說完,沒等對方反應,他快到近乎鬼魅的身形又一次突進,而後瞬閃到了小甲的身前!
同樣的招數,故技重施。
突進!然後更爲兇悍的飛踢!
但是這一次,奪命腳明顯是踢到了硬釘子。
吃過一次虧的小甲再不可能站着給你打,我提前洞悉了你的招數,又怎麼可能幹捱打不還手呢?
馬男的速度很快,但再快,終究不可能快到失去體積。他龐大的身形就是整個進攻當中最大的漏洞!只要你近了我的身,你踢到我的同時也不妨礙我打斷你的腿。
捫心自問,單拼速度小甲甚至摸不到對方的衣角。但要比以傷換傷,再借你十條命你也拼不過這個張野口中的“呂無雙”級別的大血牛。
於是接下來這一幕再次驚爆了每個人的眼球:面對對方的飛踢,跑堂小哥直接拿胸腹去硬接,而就在對方近身的那短短半秒內,他單靠本能抓住了對方的飛腿,隨後一刀橫切,瞄準了脖子就是一記從上往下的大斜斬!
那是怎麼樣的一柄刀啊?
一米五的刀長,接近一人高的重劍!
這麼近的距離,這麼大的力道!
這一刀如果坐實,就算對方的恢復能力比之白毛巨犬更加變態,接下來的數個小時內都會是一具肢體分岔的躺屍!脖子上所有的大動脈將會在一瞬之間變成血涌不止的噴泉——而以這個人的身高加上腿部供血量,初步估計濺出來得血滴可以從正廳噴到二十步以外的門楣。
但是這一刀並沒有砍實。
事實上那一腳的破壞力有目共睹,而拿胸腹硬吃飛踢,隨後近身、抓腿、斜斬這一連串動作也確實兇險得讓每個人心驚。
沒有人料到他會拿這種不要命的打法去跟對方以血還血,也沒有想到在近身距離下,真的有人可以抓住對方快到影子都看不見的飛腿——不是說沒人能想到,而是沒人能做到,馬男自己也是心驚不已,因爲他明白,要做到這些的難度,僅次於空手抓住貼身飛行的子彈。
但是馬男,畢竟是馬男。
當自己的飛踢被人強行終止的那一刻,他就已經反應過來了對方到底想要幹什麼。
於是他運起另一隻腳,在右腿被人抱住的同時,左腿朝着對方胸腹再次飛蹬!隨後借力倒飛,靠這種方法猛地拉開了距離!
這樣做有沒有代價——有,原本應該破碎在脖頸處的動脈,現如今換成了大腿上,那柄重劍的長度實在是太駭人聽聞,如果不是攻擊範圍太大,臨脫逃之時被劍尖削到了身體邊緣,這麼快的反身速度,按理說都不該受傷。
血跡飛灑了一地。
大腿上的傷不致命,但砍到了動脈,大出血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連吃了兩腳的跑堂小哥冷笑不止,看着他狼狽逃竄的樣子,彷彿在說“神氣什麼呢?你有本事再踢一次,我就有本事再砍你另一條腿。”
場上的氣氛頓時陷入了一個很微妙的氛圍。
馬男眯起眼睛打量着這個“四肢發達”的傢伙,沒有動怒之色,卻是明顯起了殺心。
賀準見狀不對,在目睹了一場動作大戲的驚訝之餘,迅速溜到一旁撿起了被人忽略的白皮燈籠,隨後護到了身後,生怕再一次被人搶奪。
“今晚可以盡興了。”
馬男微笑,他眼看着對方的人拾起了燈籠,卻又像是無所謂一樣,一心只專注着面前這個拿重劍的男人。
半分鐘,他的休息只持續了半分鐘,腿上的傷口迅速止血癒合,而半分鐘之後,已經活動自如。
“再來?”
跑堂小哥勾了勾手指,學着對方的樣子,極爲不屑的發出了一聲嗤之以鼻的哼聲。
而馬男也毫不遜色,打了一個更爲響亮的“響鼻”,隨後快如黑雲的身影再次鋪天蓋地的“卷”向了彼方。
快。
快到被動挨打,明明對方只有一個人,卻感覺落在身上的腳足有數十隻——雨點一般,無窮無盡。
只要處在黑霧的包裹之中,自己就永遠像是在打一個不存在的敵人。而這些飛踢的力道卻是毫無差別的強橫,小甲知道再撐三輪——最多三輪,自己的下場也就是下一個林九。
於是他冷冷一笑,快速抽身的同時拿出了一枚棕黑色的不明材質圓盤。接觸到宿主意志之後,盤結一處的圓盤快速舒展,眨眼之間,已經幻化成了一條棕黑色的詭異脊椎。這道脊椎圍繞着他的身形遊走,很快便如蜈蚣一般攀附上了他的後背,接着與內生脊椎相切合——固定後形成了一道莫名恐怖的外生骨骼。
黑霧中的馬男出現了一個明顯的驚滯,他憑着慣性踢出了下一腳,然而這一腳踢上的,卻是一塊名副其實的鐵板。
一層暗色的棕黑鍍甲從對方的脊背一直生長到兩肋之間,看上去固然神勇,卻透着一股邪性的光澤。
“接着來啊,你不是很會踢嘛?”
小甲笑着,因爲這層原生魔鎧的加成,就連他手中的六合重劍,也跟着附上了那層暗光屬性——與其說是屬性,不如說更像是一種“情緒”——明明是一件死物,但這一刻,看着緊握在跑堂小哥手中的那柄重劍,在場每個人卻分明感受到了一種雀躍——一種如魚得水般,執掌一切的雀躍。好像劍是活的,甲也是活得,他們各自附着在那個人的身上……就像是一頭吞天蔽日、氣壓山河的大蜈蚣。
“神器?”
馬男笑着搖了搖頭,臉色上沒有什麼變化,語氣卻明顯嚴肅了很多。
黑雲壓城,城卻不動。
全副武裝的小甲隻身衝入了那段黑霧之中——沒有人看得見裡頭的情形,模糊間,卻分明有人看到一頭巨大的百足蟲上下翻涌,不停噬咬着雲層中不可捉摸的雷電。
“看樣子這兩位應該是暫時僵持住了。”
八重音再度響起,這麼高辨識度的音色,讓人想不記得是誰都難。無相妖以手掩面,上前的同時,直勾勾盯着的是賀準身後的那隻白皮燈籠。
“那麼你們呢?有誰願意陪小生玩一玩?”
“無量天尊……你這孽畜的聲音還真是難聽得很啊??”賀準咬了咬牙,一手把燈籠遞給了小掌櫃,一邊隻身走上了前。
他掀開布包一角,無數的銅錢自內中躥飛而出!只見他一手牽紅繩,一手串金錢——只一個左右橫拉加上繫繩穿結的動作,一柄正常尺寸的銅錢劍已經緊握手中。
“身段不錯。”
無相妖掩嘴笑道。
“呵呵。”
賀準冷眼以對。
無數的符紙在頃刻間傾巢涌動!伴隨着那柄銅錢劍的攻勢,直指向了五步外的無相妖。
然而符籙沒有效果,或許這一手,來得還不如先前的五雷天牢引。
無相妖一抖身上的長袍,其上的無數張臉——嬉笑怒罵、苦樂悲喜,如先前的銅錢一般盡數飛出。圍繞着那些紛飛的符紙,見一張則吞一張。
“就這些嗎?”“臉”陣中央的無相妖微微搖頭,聲音尖銳刺耳,像是極盡嘲諷刻薄,“你的茅山法修得還不夠層次啊,五雷天牢那種,尚且能有點作用,這些符陣,則是廢紙不如。”
“無量天尊……不覺得你高興的太早?”
賀準臉色一變,說是這麼說,然而看額頭上的冷汗,幾分虛張聲勢、幾分真材實料,猶未可知。
鬥法的鬥法,肉搏的肉搏。
那條白毛大狗舔舐着嘴脣,傷好之後,居然沿着地面將自己先前所流的鮮血全數舔了個乾淨。
舔完之後,意猶未盡地看向了餘下衆人。
血的味道無疑刺激了他的兇性,而這麼多生人的氣味兒,在他的心目中則等同於一頓大餐。
於是他順勢飛撲,再次扎向了人堆。眼見不妙的紅衣急忙出手,靠妖力牽制的同時,眼神示意着身後衆人趕緊幫忙。
應對這樣的對手其實根本不是她的專長,若是林九、跑堂小哥仍在,這兩人隨便來一個都足以應付這頭白毛畜生。
然而現如今,一個昏迷不醒,一個正纏鬥着場上最可怖的敵人。念力的牽制最大程度上也就是幻化出一堵無形氣牆,至於這堵牆能擋住惡獸多久——仍要取決於紅衣自己的精神力強度。
黃毛他們各自對了個眼神,眼看着場上已經無人可用,終於明白是到了自己發揮的時刻。
於是正當紅衣冷汗淋漓之時,六杆形色各異的陣旗從天而降、分別插在了那白毛畜生的身週六方!
乾風起驚雷動,戊土化原生,水走木橫,火形參天動!
旗幡狂涌、陣勢滔天!
突然成型的六元捭闔大陣,驚動了纏鬥正酣的小甲馬男,也驚動了高下難分的賀準無相妖!
只見陣中氣勢翻涌,六種不同的元素之力在狹小的空間內碰撞如爆發的大禮花!
而黃毛、四眼、劉二,三人御陣爲首,念動,變化起!三隻突然出現的華彩神獸,九尾狐、雷狩鳥、混水黿,咆哮着身姿,以泰山墜落之勢,率先壓向了陣旗中央動彈不能的白毛巨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