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螢……?”我吃了一驚, 看向同樣震驚的杜鵑。
“杜鵑,你怎麼會在這裡?”蘇玳上前一步,略顯陰險地眯起雙眼盯着她。
“她……”一時之間要替她想個合情合理的理由實在困難。
“我是來認罪的。”杜鵑打斷了我的話, 無所畏懼地站了出來。
“認罪?”
就連原遠都露出了不解之色。
“風螢要認罪, 你也要認罪……”蘇玳微微眯起了雙眼, 冷冷地道, “該不會……你們兩個都只是想幫花邀頂罪吧?”
杜鵑看她一眼, 沉默下來,不再說話。
事情鬧大了。
“蘇少還在正廳等着呢,我們一起過去了再說。”原遠頗具威嚴地說了總結性的一句。
從地牢裡出去後, 才發現外面的空氣是那麼清新,滿園的桂花都招展怒放着, 小小的花朵, 濃郁的幽香。
一行人, 穿花拂柳,雖然數量衆多, 卻都保持着安靜,沿路都只聽聞凌亂的腳步聲。
蘇玳看起來要比之前健康很多,已經無須人摻扶着走路,但阮潮依舊跟在她的旁邊,細心看護。
“哈啾!”原遠揉了揉鼻子, 接着又連續打了四五個噴嚏。
“入秋了, 晚上會涼。你也不多穿件衣服。”我無奈地看着她道。
她吸吸鼻子, 眨巴着眼睛看我。
“這個時候你不是應該幫我披件外套嗎?”
沒有風, 只是月涼如水, 夜色中,原遠纖瘦的身子微微瑟縮。
“來人!”
“是, 花隊長!”
“把你的外衣脫下來。”
“是!”
我接過手下脫下來的外衣,溫柔地爲原遠披上。
“……”她一直定定地看着我,忘記了道謝。
“像釋放囚犯這樣的事情,吩咐手下去做就可以了,何必親自走一趟?”她的心意我明白,希望早點能夠見面。我何嘗不也是這樣想着,只是如果她因此而着涼生病,我只會更加心疼。
原遠扯了扯披在身上的衣服,興致勃勃地說道:“但是我想看一下地牢是什麼樣子的嘛。”
“……”
原來是我自作多情了……
言語間,已經到達正廳,一干護衛均分站門口兩側,原遠率先走了進去。
“那是什麼?”
蘇玳、阮潮和我甫踏入大廳,便看到蘇玄墨黑着一張俊臉,冷冰冰地注視着原遠披在肩上的外衣。
偌大的正廳,燈火通明,蘇大少爺身着錦衣華服背手而立,身後是看不出絲毫情緒的龍林戩,而風螢則低垂着頭,跪在冷硬的地面上。
“這個?衣服啊。”大廳裡面比較溫暖,原遠脫下了那件外衣,拿在手上。
蘇玄墨像是漫不經心地問道:“誰的?”
“那個帥哥的。”原遠指了指門外,護衛中有一個明顯沒有穿外衣。
“來人。”
“在!”
“把那個人的雙手砍下來。”
“……是!”
原遠有點呆呆地盯着手上的外衣,等反應過來看出外面時,那個倒黴的護衛已經被人押走了。
“天氣是有點冷了。”蘇玄墨一邊說着,一邊脫下了自己華麗的外套,披到原遠身上。
原遠轉而看向蘇玄墨放在自己兩肩上的手。
他一定是誤會了什麼,原遠知道,蘇玳知道,阮潮知道,杜鵑知道,外面的一干護衛也知道。
但是沒有一個人開口替那個被押走的護衛辯解。即便是那個無辜的護衛被押走時,也沒有爲自己辯解。
這就是蘇家。
“嗯,你的衣服給了我,自己不冷嗎?”原遠絕美的臉上帶着一抹天真的神色,她縮了縮肩膀,從蘇玄墨的懷抱中退了出來,然後繞到他寬大的背後,將手上拿着的外衣披到了他身上。
“你……”蘇玄墨驚愕地轉過身去看她。
“跪在地上的那個人,還在等候發落呢。”原遠後退了一步,大家的視線都落到了跪在地面的風螢身上。
杜鵑走了上前,在風螢的旁邊跪下。
蘇玄墨和風螢同時皺起了雙眉。
“怎麼回事?”
蘇玄墨看向了我。
“屬下才是殺害蘇老夫人的真正凶手,請主人賜罪。”
杜鵑沒有讓我爲難,不等我開口回答便已自己高聲說道。
蘇玄墨的眼神頓時變得犀利。
“不是你,爲什麼亂認罪?!”風螢氣惱地衝杜鵑低吼。
“這句話應該是我說纔對!”平時喜怒皆不表露臉上的杜鵑此刻居然滿面慍色。
“我纔是兇手,所有的罪責由我一人承擔,與其他人無關!”風螢挪動着膝蓋跪行幾步,急切地仰望着蘇玄墨。
“不是的,我纔是……”
蘇玄墨微微俯下身子,伸出右手扣上了風螢的脖子。
“花邀,之前錯怪了你,讓你在地牢裡受苦了。”蘇玄墨側過頭來看我,表情淡淡的,語氣也是漠漠的。
“不敢。”我垂下頭來,不去看他那張在火光下若隱着邪惡之色的臉。
我聽到他低低地笑了幾聲,讓人不寒而慄。
“所以,我專等你出來才處置這叛徒。”蘇玄墨的語氣沒見改變,但風螢的臉卻瞬間變得慘白,五官稍稍扭曲,身體顫抖得厲害。
“不是的,不是他!他是無辜的!”杜鵑大驚失色,撲到了蘇玄墨的腳邊。
蘇玄墨一臉厭惡地看着杜鵑,似乎不想再看到她那失態的言行。
我在心底驚呼了一聲,與此同時,蘇玄墨飛踢起一腳,杜鵑就像斷了線的紙鷂,飛撞到大廳的樑柱上,再重重地跌落下來。
沒有人去扶她。
殷紅的鮮血一股股地從她脣邊溢出,她擰緊了雙眉,表情痛苦地喘息着,目光仍然死死落在被蘇玄墨掐緊脖子的風螢身上。
“要說什麼的話,就跪到我面前說。”蘇玄墨指了指自己前面的地方。
杜鵑掙扎着動了一下,再動一下,雙手努力地撐着地面要站立起來,卻怎麼也做不到。
她改爲匍匐前行,但速度非常的慢。每向前挪動一分,她的呼吸就急促得上氣不接下氣,她爬過的地面,留下了一道觸目的血痕。
蘇玄墨的那一踢,狠辣無情,顯然已經震傷了她的心脈。
風螢猶如一隻垂死的水鳥,一臉哀痛地看着苦苦掙扎的杜鵑,無能爲力。
“風螢說了,大娘是死在他的毒針之下的,在他發現第二重石室的門要關上時,他發出了毒針。”
蘇玄墨慢悠悠地說着,嘲弄似的看向杜鵑,對她的努力不屑一顧。
我愕然地瞪大了雙眼。
毒針……?
我看着風螢那張因痛苦和悲哀而扭曲得不成樣子的臉,心底隱隱泛起痠痛。
蘇家上下的人都清楚,風螢最擅長使用暗器,如果說他真要將細小的毒針打進一個人的血脈裡,置人於死地,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只有真正的兇手才能說出毒殺蘇老夫人的方法,也只有兇手才能做到。
我看見杜鵑瞬間呆愣住了,須臾,兩行清淚滑落到腮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