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一開一股冷風迫不及待的吹進來,靈兒穿的還算是暖和,倒是她身後的兩個人一哆嗦,都相互摟的更緊。
馨兒冷着臉站在門口,看靈兒的表情帶着怨怪,好像是在責怪她到處亂跑。
靈兒扯出一個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趕忙又轉過頭看辰妃和葉荷。辰妃看不見,只是抓緊了葉荷。
葉荷臉上閃過一絲差異,瞬間一絲帶着鋒芒的眼光向靈兒打來。
“姑娘,這是不打算讓奴才們好過了?短短一個時辰,可知道…”馨兒脫口而出的話,還沒有說出口看了一眼辰妃又咽了回去:“奴才們,前朝、後宮都翻了個遍,您倒是好,總是喜歡到不該去的地方去。”她話中有話,聽的靈兒心裡很不舒服。
上次的事情只是一個意外,她根本沒想過跟那個月菊到什麼地方去,還不是當時形勢所迫。今天也是因爲蘇秦躲着不願意見她,她纔想着到處逛逛的。
“我只是…”解釋的話還是沒說出口,又止住了!她有什麼好解釋的,在說根本也沒有人會在乎她的解釋,所有人都對她避之不及,見了她又膽戰心驚,像是在躲避瘟神。她煩透了這種待遇:“是,我就是喜歡到處亂逛!我不給你們添麻煩,你們一天不是太空閒了?”她負氣似的拋出一句沒頭沒腦的話。
馨兒聽完臉一沉,又不敢再說什麼,只是一把拉住靈兒的手,把她往外拖。
靈兒還沒來得及跟辰妃解釋,也沒來得及跟辰妃道別,就一把被馨兒拎小雞一樣的拽了出去。
雎宸宮外燈籠點了一長排,遠遠望去像是一條紅色的長龍。夜色撩人,卻因爲蘇秦的到來周身的一切瞬間都降到了冰點。他站在隊伍之首,負手站立。即使在這樣一片嘈雜的時候,依舊顯得威嚴氣魄。燈籠的光亮照在蘇秦的身上,明明是暖光,卻散着淡淡的寒氣。
她剛一踏出門口,一堆人就齊刷刷的眼光直直的盯着她看。從小到大,靈兒從來沒有受過這種目光,覺得身如芒刺。又一眼看見蘇秦的臉陰冷的可怕,像是要把她看穿。
她就在一堆人衆目睽睽之下,呆愣的站了半天。
蘇秦也只是冷冷的瞪着她看,不知道是昨日的氣還沒消,還是因爲今天她又觸了他的黴頭。
直到靈兒心虛的低下頭,蘇秦冷哼一聲,長長的隊伍隨着他極快的消失在路的盡頭。
靈兒看着蘇秦離去的背影,心裡像是掀翻了一個巨浪。她沒動依舊是站在門口,看着蘇秦離開的方向。她剛纔明明看見蘇秦氣的手都輕微的在發抖,冷厲的眼神看的她都害怕。可是他還是隱忍不發。她好奇,到底蘇秦葫蘆裡賣的到底是什麼藥。
她一個落魄到寄人籬下的人,還有什麼利用價值?
馨兒提着一盞燈籠站在不遠處等她,今晚的風很大,小小的燈籠被吹的搖搖欲墜。光亮微弱的只能照亮一小片的地方。靈兒回過神跟上馨兒的腳步,她走的很快,靈兒走的有些吃力,但是看在馨兒一副冷臉的樣子,又不敢出聲,只能默默的隨着馨兒往回走。
剛一踏進房間,已經有侍女過來替她解衣,淨手。然後服侍她用膳,很明顯是算準了她回來的時辰,所有的菜餚上都還冒着騰騰的熱氣,香氣瀰漫。
折騰了一整天,靈兒這會才覺得有些餓。她乖巧對着伺候她的兩個侍女答謝:“謝謝你們了,想的真周到。我還真的是餓了呢!”她說着正準備拿起筷子,擡頭就看見馨兒拿了一雙筷子將所有的東西都嚐了一遍。然後立在一邊,譏誚的眼神掠過她,最終停留在門口的位置。
兩個侍女見狀也只是行了個禮便退下來,房間裡只留了她跟馨兒兩個人。
“以後,其實…”她有些難爲情,一時間不知道如何開口。見馨兒轉過臉,她又迅速的低下頭。拿筷子點着手中飯。
“馨兒!”她故意示好,笑的像是一朵花。
馨兒冷着臉轉過頭看她,對她的示好根本沒有放在眼裡。一想到剛纔蘇秦滿臉焦急的動用了楚宮禁軍挨個宮搜查她的下落,又看見靈兒一臉避之不及的看着蘇秦的時候。她心裡越發不是滋味,她不明白這個女人到底是好在哪裡?讓一個自小很冷傲淡定,沉着穩重中的人如此的失了分寸。
方纔掌燈時分,她都沒有見到靈兒回來。知道她今天去找蘇秦,她便想着過去看看。可是在內院中找了一圈也根本沒有見到靈兒的影子。這巧這個時候看到吳曉出來,她便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跟吳曉細說了一遍。本來想着兩個人悄悄的找一找,不想驚動蘇秦。因爲畢竟跟在靈兒身邊的還有守衛,只要是在楚國宮中,那人總歸是安全的。
眼看着天色漸漸陰沉,風冷的直往喉嚨裡灌。馨兒猜想着或許這個時候靈兒說不定已經回房了,便囑咐了吳曉一個人急忙的往回走,不料看到蘇秦正從靈兒的房間出來,臉色陰沉的可怕。
她本來還有一絲希望,但是看到蘇秦的異樣的表情,心中的期望立馬破滅。她,根本就沒有回來過。
“人呢?”蘇秦說話之間已經走到了馨兒眼前,一臉責問的看着她。語氣雖然已經刻意壓住了怒火,但是卻依舊聽的讓人心驚。
馨兒只好把事情跟蘇秦交代了一番:“今天一大早就去寢殿了,到了掌燈時分還沒有回來,奴婢…”馨兒的話還沒有說話,蘇秦朝着身後打了一個響指。吩咐貼身侍衛,立刻去各個宮門去查有沒有可以之人出宮的記錄。
本來是保護蘇秦的禁軍都被安排開始挨個宮中進行搜查,遇到可疑的人全部抓來問話。她從來沒有見過蘇秦如此慌亂的樣子,他焦急的滿頭是汗,一個宮一個宮的跟着禁軍查看。也不顧那些娘娘差異的眼光,最後纔到了雎宸宮。若是再找不到靈兒,估計連整個楚國都要翻個遍。
“馨兒?”靈兒見她一直髮呆,又叫了她一聲。
馨兒沒好氣的“嗯”了一聲,又將頭轉向一邊。
靈兒自知理虧,想來因爲今天自己的一意孤行,馨兒肯定也沒有少受蘇秦的責罵。所以對馨兒的無禮,也不覺得突兀。
“以後,不用再給我試菜了!”她低着頭,有些難爲情。想來她剛到楚國的時候,馨兒對她還是很熱情的,可是那個時候她自己一直沉浸在悲痛之中,腦子裡整天就是想着要怎麼死。給馨兒添了不少的麻煩:“馨兒,這些日子,多虧了你。”她這句話是出自真心,由衷的感謝她的。
“嗯”馨兒隨便應了一聲,雖然還是不想理她,但是臉上的冰冷的表情,算是緩和的多了!
“馨兒,你能坐下來嗎?總是我一個人吃飯,也覺得無聊!”這是她第一次希望有人能陪陪她,即使在這裡她沒有任何一個親人。她今日看到辰妃的時候,心裡總覺得像是堵了一層東西,憋的難受。
那麼芳華的年紀,不知道經歷了什麼才能說出那樣自嘲的話。像是看破了紅塵,卻總帶着一種悲涼的意味。
難道這就是人們常說的帝王之愛,他愛你的時候,你受萬千寵愛於一身。一旦他不愛你了,就像是跌進了萬丈深淵。可是有多少女人,還沒有享受過榮華,就已經枯萎。爲什麼一個女人的命運,永遠都要捆綁在一個男人的身上?
她嘆了一口氣,本來早就應該習慣了孤單的她。不知道爲什麼今日,她的心裡總覺得害怕一個人,她很想找個人能跟自己說說話。
馨兒沒有坐下來的意思,只是隨口說了一句:“姑娘有什麼話,就直接說好了,馨兒知無不言便好!”
靈兒不想太過於爲難人她,只是嘴角扯出一個不鹹不淡的笑意:“你跟着蘇秦多久了?”
“十年!”馨兒回答的言簡意賅。
十年?靈兒神色一怔,一個女子最芳華的年紀。她默默的有些心疼氣馨兒:“你可有喜歡過什麼人?”話一出,她就後悔了!這本是女兒家的心事,而且從每一次馨兒看蘇秦的眼神,每一次提到蘇秦的時候,眼睛中的異樣,她就不該明知故問。
“我只是隨便問問!你可以不回答的!”她的聲音越來越小,爲了掩飾尷尬她不停的將手中的飯往嘴裡送。安靜的房間中,只有筷子碰到碗壁時發出的聲音。
馨兒沉默了許久,像是在思考。靈兒拿着碗,基本上一半的臉都被碗蓋嚴實,只留下一雙大眼睛,低頭看着碗底。
靈兒偷偷的覬覦馨兒的臉色,只見她由冷漠轉爲憂傷,由無奈化爲難過。然後突然她低沉着聲音開口,口氣中是掩飾不住的悲傷:“我們這些做奴才的,是不配談什麼喜歡的!”她說完自嘲的笑笑,又將頭轉向門外的方向,眼中突然閃過一絲晶瑩。
靈兒不敢在說話,只是低頭沉默。許久,她也覺得自己今天似乎做了許多不該做的事情,不由的輕嘆了一口氣。
“你是個幸運的女人,有些人,你應該學會珍惜!”馨兒拋出一聲感慨,然後轉過連看着正在獨自發呆的靈兒。燈光下,她安靜的坐在那裡。馨兒突然想起一句話,歲月靜好,只因眼前之人是你畢生的期盼。她的目光已經不在冰冷,像是羨慕,又像是在自哀。
靈兒擡頭,正好對上馨兒的眼神。她不好意思的笑笑,搖頭,又點頭。她小聲低語:“君當作磐石,妾當作蒲葦。蒲葦韌如絲,磐石無轉移!”她說完,一滴累打在小矮桌上,散成了一朵小花,兩個女人的談話又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