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妃小產一事,很快就有了眉目,原來不過宮裡有些嬪妃爲了獲得聖寵,不知從哪裡弄來了說是青春永駐的藥丸,芸妃聽聞便討要了些來,卻不知那些藥丸都是含有不孕的成分,自是會傷及胎兒。
芸妃服藥誤害龍種,但念其也是痛失愛子,又孕子有功,只罰面壁思過,禁足於安樂宮內。
事實的真相大白於天下,所攜帶藥丸的宮妃不是被貶爲庶人,就是被打入冷宮,嵐貴嬪辦事有功,又連日受了聖寵,雖未受封晉級,卻也是得了皇上賞賜,常駐嵐綺宮,夜夜歡好。
若是放在以前,虞美人一定會大怒,趁兩人歡好之時,直奔安樂宮,鬧他個雞飛狗跳。
只是如今,她除了逗弄一下剛剛學會走路的小太子,別的事情像是完全不放在心上。
馨玉和書蘭急在心裡,眼看着這嵐貴嬪日日受寵,難保不會把皇上的心思分走,倘若真懷了龍種,說不定那孩子也會成了皇帝的心頭愛。
有時候,不想什麼什麼偏來,嵐貴嬪連年受寵,嵐綺宮很快便傳出嵐貴嬪有孕的消息,這皇子還未誕下,皇上便已經下旨,冊封嵐貴嬪爲嵐貴妃。
嵐貴妃和皇貴妃只一字之差,卻也是身份懸殊,不過一個貴字,卻又高出四妃一個品級。
如此受寵,後宮中除了虞家美人,還只有這貴妃嵐兒一個。
虞美人聽聞封賞的時候也有些驚訝,不過驚訝全歸是驚訝,這個嵐兒能夠從一個小小的貴嬪直接晉級爲貴妃,勢必會引起衆人的不滿。
尤其是安樂宮那位,嵐貴妃是藉着她小產而受寵,得了孩子不說,竟然還比她高一個品級,她若是不覺得不甘心,虞美人才覺得奇怪。
嵐貴妃懷孕消息傳出後,紫華宮維持不到半日的寧靜,便有不速之客到臨,芸妃一身俏麗的青碧色宮裝,在宮人的簇擁下,走進紫華宮的大殿。
這個時候,虞美人正在同小太子下棋,說是下棋,不如說是在教他學認字。
不知該說是聰明還該說是笨,這小太子長到兩歲纔會走路,七個月大就會說話,如今已經開始能認不少字。
芸妃進來的時候,突然間視線中多了一雙繡花鞋,自是嚇了她一大跳,反觀自家兒子,卻是瞪着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也不認生。
“臣妾參見姐姐。”
芸妃請了安,似是好奇的看向那手中攥着棋子的小太子,驚訝道:“姐姐這是在教小太子學下棋嗎?小太子纔不過兩歲,天資竟然這般聰慧,倒是遺傳了姐姐。”
這句話聽不出是稱讚還是諷刺,虞美人輕皺下眉,伸手抱過兒子,猛的放在地上,叮囑道:“允兒,你去同馨玉姑姑讀書去,休得跑過來打擾母妃。”
年幼的太子似是聽懂了,乖巧的點了下頭,轉身的時候卻衝着那芸妃做了個鬼臉。
芸妃赫然一驚,不想這一點點大的孩子,竟然也是個人精,當真是遺傳了她母親的精明。
雖然這樣想着,卻也不表現出來,只是溫顏笑着看向虞美人。
“坐下吧。”
虞美人伸手端起桌上的茶杯,將那原本擺好的棋局一掃,見芸妃坐到對面,輕聲開口:“妹妹可懂得下棋?”
“下棋?”師芸兒搖了搖頭:“我哪裡懂得那些,不過妹妹看來姐姐倒是懂得不少。”
“其實人生就是一盤棋局,每個人在命運面前就是一顆棋子,棋子也有高低之分,倘若走錯一步,便是死局。”
虞美人話外之音,相信憑藉師芸兒的聰慧,一定能夠聽的明白。
“姐姐說的道理好深奧,妹妹我書讀的少,聽的不是很明白。”明白之人裝糊塗,倒也算是一種明智之舉,師芸兒伸手拿起宮人所斟的茶,笑着看向對方:“這麼多年,妹妹我也算是明白了一個道理,姐姐是個精明人,在這個後宮,沒有人是姐姐的對手,妹妹只是很好奇,原本綰妃妹妹是與妹妹我交好,而且據妹妹所知,這綰妃素來當姐姐是宿敵,怎會這般輕易就同姐姐練成一脈?”
虞美人輕笑,這些話想是在對方心裡憋了很久,不知爲何今日才說來。
不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她亦心無所懼。
“妹妹是不是想知道,本宮許了綰妃怎樣的好處?”
好處?師芸兒心中一驚,她原本只是想要知道虞美人用了什麼樣的計謀,讓兩人達成共識,卻不想,這其中還有好處,不禁來了興趣。
“綰妃對皇上是一心一意,用的是真心,這一點,她和妹妹是不一樣的。”
虞美人微微一笑,對上對方的眸子,芸妃被那視線一看,只覺得有些心虛。
“姐姐說的這是什麼話,後宮的哪個女子不愛皇上,不想要得到皇上的寵愛?”
“倘若你真的是師家的二小姐,本宮還能夠信你幾分,只可惜,你不過是一個冒牌貨。”
虞美人目光一冷,感覺到芸妃的眼神一顫,哐噹一聲,手中的茶杯蓋在茶杯上打了個轉,她纔回過神來,芸妃此時面上已經退去血色,只能勉強僞裝表面的淡然。
“姐姐在說些什麼,妹妹怎麼聽不懂。”
“聽不懂的話,就算了。”虞美人輕聲一笑,感覺心情似乎好了許多,像是除了一口惡氣,喝了一口茶,將茶杯放回桌上。
“姐姐其實有一句真心話,想要說給妹妹聽。”
“姐姐有話就直說好了。”
芸妃手心中滲出汗來,虞美人剛纔那一句,分明點破了她的身份,如今有把柄落在她人手中,她原本的氣焰頓時消淡下去。一顆心怦怦直跳,坐立不安。
“其實每個人的出身都不能夠自己決定,就像本宮,倒是寧願同你身份對調,那樣本宮希望從未走進這深宮大院,其實有時候想想,一個人,她究竟想要什麼,想要得到什麼,她可能從來都不知道。本宮之所以做這麼多事情,都是逼不得已,不然本宮早就離開這座金絲籠子了。”
“妹妹,你告訴姐姐,你想要什麼?”
像是蠱惑,女子一雙美眸目光炯炯,芸妃心中本來還怕,話也不經大腦般脫口而出。
“我只是想出人頭地,不再讓人踩在腳下,我想要皇上的寵愛,我想要我的孩子,不會被人瞧不起,我想要……”
“你想要的一切,都會擁有的。”
虞美人伸手,搭上女子冰冷的指尖,芸妃這纔回過神,握着茶杯的手忍不住一顫。
“你現在擁有的,已經比別人多了很多,本宮現在可以告訴你,對於綰妃,本宮許給她皇上的一世寵愛,便是最好的,而且,本宮還想讓她當皇后。”
“什麼。”
師芸兒似是被她的話嚇到,手指一鬆,茶杯咔的一聲,碎裂在地上,虞美人聽見聲響,只是癡癡一笑。
“爲什麼,爲什麼你不自己當皇后?”
“因爲這個位置不適合本宮。”
虞美人收回了手,已經有宮女走了進來,收拾滿地的碎片,等到那宮女退去,虞美人才執起一枚棋子,一顆顆擺了上去。
“妹妹一向是個聰明人,偌大的後宮,卻只有綰妃適合坐那個位置,因爲她的身份,便是棋局的需要。本宮不怕實話告訴你,本宮想要的,比你想象的還要大得多,而你,卻一心想要攀權富貴,其實你若能與本宮聯手,或許比和皇后聯手更好,這深宮走錯一步便是萬丈深淵,除非你有能力而且相當自信能夠讓我敗得徹徹底底,否則你的局勢便註定是死局,而我,只要有一分可能對付的了你,便可以徹徹底底的將你鬥敗。”
“姐姐說了這麼多,究竟是什麼意思?”
芸妃屏息看着虞美人,四目相對,已經持續許久。
“妹妹這般聰明,難道還沒有看破嗎?這盤棋,最終勝的一定是本宮,只是時間長短問題,而且……”
虞美人語音稍頓,似有深意。
“而且什麼?”
芸妃凝神,緊緊咬牙,目光也凌厲了幾分。
“而且本宮保證,無論未來的皇帝是誰,芸妃都不會落於人後,你的女兒,本宮一定會讓她嫁得最好,你的兒子,將來也會是皇上的孩子中,極尊貴的人,只要他自己有這個能力。”
“老實說,我並不相信你。”
芸妃忽然間輕笑出聲,忽然間視線一定:“不過,我願意賭一把,賭皇貴妃娘娘,有一顆慈悲的心。”
慈悲的心,虞美人自嘲的笑起來,還真是有些諷刺。
“芸妃這次懷孕還未滿三月,確實應該小心一點,不過你放心,本宮這次絕對不會讓這個孩子再有閃失。”
芸妃眸中一冷,笑容卻柔和如初:“那真該多謝皇貴妃姐姐了。”
虞美人展顏一笑,重新端起桌上的茶杯,不想那茶已經涼了,便只好放回桌上,聽聞外殿傳來匆匆的腳步聲,眉心輕微一跳,擡起頭,那一身桃粉精細打扮的女子已經出現在了她的面前,靈秀清婉的面容漲的通紅,一雙眸子狠狠的盯着芸妃,半響那視線便落在她的身上。
“她怎麼會在這?”
這口氣分明是不善,虞美人並未及時作答,指尖又落下一枚白子,纔再次擡起頭。
“你還是這般衝動,又如何能夠做到母儀天下。”
“我從來都沒想要那勞什子的母儀天下,我來是想問你,你是不是也答應那嵐貴嬪什麼好處,想要同她聯手,將我一腳踹開。”
陸綰綰此時正在氣頭,也顧不得芸妃在場,繼續道:“莫忘了你當初承諾給我的事情,現在他卻迷上了一個出身低賤的婢女,你讓我情何以堪?”
“笑話。”虞美人冷冷擡眸:“本宮當初給過你們同樣的機會,人家卻有辦法拴住皇上的心,還有辦法懷上龍種,而你呢,自己沒本事還來埋怨本宮,本宮告訴你,本宮若想要幫她,她現在便已經是皇后了,等你什麼時候爭氣了,再來對本宮大喊大叫。”
虞美人說完,不再理會陸綰綰的無理取鬧,繼續落下棋子,構成一盤棋局。
陸綰綰心中有氣,卻又不能繼續發泄,只得伸手指了芸妃,質問道:“好,是我不爭氣,可是你告訴我,這個女人爲什麼會在這裡?”
“芸妃不過是來本宮這裡坐坐,有何不可啊?”
虞美人並不擡頭,聽到對方的口氣越來越急。
“坐坐?你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們之間哪裡會有這般單純,定是謀劃了些我所不知道的事情。”
“是有如何?”
這一次,虞美人擡起頭,徑自望進對方的怒火裡,繼而又接下話:“你若是這般閒置,就去好好研究怎樣能夠把握住皇上的心,自古帝王最受不得女子的獨寵,倘若你再是這般,定會讓那條蚯蚓厭惡,這一點,我想你倒是應該同芸妃學一學。”
“她?”陸綰綰差點驚呼出聲,卻見對方笑容溫婉,握了握拳,強壓下心中的怒意。
“也好,那麼就請芸妃姐姐教教綰綰如何能討皇上歡心?”
“妹妹若是有此意,不如隨我去趟安樂宮,容我將皇上的喜好慢慢道來。”
芸妃是個聰明人,她看得出虞美人喜歡清靜,便尋了心思將那陸綰綰引開。
陸綰綰本也是個沒心計的人,想是虞美人已經跟那芸妃聯手,便是自己人,不再多問,點點頭,隨着對方走出了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