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確是個很美的故事,可是僅憑你的一面之詞,又如何讓我相信它是事實。”
鳳九歌的故事說的極好,尤其是她的神情,近乎可以讓她感同身受。可惜虞美人畢竟是個現代人,看多了電視劇中的爾虞我詐,古人的計謀,更多的時候,只不過輸給了高明的演技。
而鳳九歌,她與這個女人並不熟悉,僅僅是從她師父的口中揣測這個女人心思狠毒,如今雖然有了一個美麗的故事,她依舊不能確定,這個女人是不是想要博取她的同情,來得知她師父的去處。
“我說這個故事,只是想借你的口讓襲月知道我並不是有心害她。”
“你果真是在打我師父的注意。”
虞美人不禁冷冷一笑,凝着女子那張素淨的臉,原來她的師父,生的便是這般容貌,不知不覺,話已脫口而出:“那麼當初令吳越公子傾了一城的人,是不是也是我的師父。”
“不是。”
鳳九歌緊接着她的話,眉眼間聚是一愣,那一刻眼中的鋒芒,讓她生生的打了個寒噤。
“所有人都把我當成是多餘的,除了我的父親,還有就是他。”
鳳九歌的神情,彷彿抓住生命中唯一的一絲光亮,直到這一刻,虞美人才覺得她是一個可憐的女人,她窮其一生,也沒有得到一個真心的人,一個女人表面再風光,心裡卻像是一座空城,只剩下死寂伴了一生。
“那麼那把火呢?是四皇子放得嗎?”
心中的悲憫,還是不足以湮沒理智,害她師父面目全非的那個人,倘若鳳九歌沒有插手,那麼便只剩下當初的四皇子和那麗錦貴妃了。
“四皇子?哼。”
鳳九歌笑得有些譏誚,眸中寒芒晝而清晰,像是某種怨毒襲上胸口,完全沒有初見時的沉靜,聲音也尖銳了起來:“我當初也以爲是四皇子,我當初也以爲是因爲我害死了自己的妹妹,直到那場大火,我才知道,真正害死襲月的人,是三皇子,也就是當時的太子北丘睿。”
“怎麼會?北丘睿怎麼會害自己的弟媳,他難道會對自己的弟弟起疑?”
虞美人聞言吃了一驚,她一直以爲北丘睿當初一句話,差點害的師父自盡,毒死北丘睿,多少摻雜了些私人感情,更多的卻是爲了免去那一場血戰,如今聽了鳳九歌的話,心中抑制不住的戰慄起來。
“他當然不會對自己的弟弟起疑。”
鳳九歌此時,似乎已經恢復了當初的那份淡然,就連臉上的笑容也不真切了起來:“他所擔心的,只不過是一個玄襲月,我妹妹只不過是一個女人,更何況兒子還在我們手中,對於女人,丈夫是天,兒子是命,北丘睿又怎麼能放心襲月還活着,他表面上仁厚,實際心思比北丘戎要縝密的多,若不是他默許了,我又怎麼能輕易將襲月和自己對調,可悲的是我還以爲救了自己的妹妹一命,卻不想真的害死了她,更可笑的是就連我失蹤前的那把火,也是出自北丘睿之手。”
虞美人呆呆的看着那個曾經風華絕代的女人,曾經她也是一個瘋狂的女人,爲了得到丈夫的心,可以不擇手段,可以在人性的邊緣,選擇一次又一次的利用,甚至那場賭注,輸掉的是她的命。
只是虞美人怎麼也想不明白,爲什麼人可以狠心到報復自己血脈相連的親人。
“你後悔嗎?”
虞美人看着鳳九歌那張漸漸寧靜如初的臉,問出了那幾個字。
“怎麼會不悔呢。”
鳳九歌苦笑,已經走到虞美人身邊,袖間露出一把鑰匙,打開了鎖住她手腕的鐵鏈。
“你不應該後悔。”
手腕被禁錮的久了,有些僵硬,虞美人起身,走過鳳九歌的身邊,微微側臉,聲音寧靜如水。
“錯了一步,便是一生,你既然有心害人,得你所願,又有什麼好後悔,人這一生本來就短暫,尤其是女人,紅顏如殘花,多是薄命,只要是人,就不可能做得到無愧於天地,鳳九歌,如果你當初真的有心救我師父,直到最後悔過了,那麼你現在,還有什麼好後悔的。”
虞美人說完,伸手將臉上的面紗揭下,素手微揚,緩緩飄落在地上。
那張絕世的容顏,僅僅是一個側面,那般清麗無雙的美麗,淡笑間風華奪人心魄,鳳九歌呼吸一窒,那般舉世無雙的容顏,怕是前世也未曾見過。
“那個孩子呢?他在哪?”
鳳九歌回過神,卻皺着眉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我走的時候將那孩子交給了一個宮女,那個宮女便是襲月最信任的姐妹,哲哲。”
哲哲?虞美人眉心一緊,那個從未在史書上留下名字的宮女,她又要去哪裡尋她,就連長相都不曾知道,她又是否該相信鳳九歌的話,去尋一個勞什子的宮女。
“你放了我,不怕南宮傅心裡對你有怨嗎?”
虞美人說完,不等聽到鳳九歌的回答,已經邁開了步子向門外走去。
日光熹微,從密室出來的那一刻,一瞬間刺眼的光亮,讓她忍不住眯了眼睛,連續數日都被困在地下,此時終於能夠呼吸到新鮮空氣了,突然之間有了幸福的味道,讓她不禁伸出手去觸碰那光芒。
站了一會,身後已經有了腳步聲,她忍不住笑了笑:“如果有機會見到師父,我會把這個故事講給她聽的,至於她信不信,就看這個故事足不足夠真實。”
和剛纔一樣,虞美人說完,已經提了內力,足尖輕點,朝着遠處掠去。
她始終還是不能確定,這個美麗的故事是不是一場騙局,就算不是,這裡也不宜久留,若是讓南宮傅發覺鳳九歌放了她,說不定真會捉她回去,畢竟她的武功再高,和那南宮傅也是沒法比的。
出了那草棚,又走了甚遠,虞美人這才放下心來,剛剛落到地面,只覺得身後一陣疾風,已經有人落於她的身後。
心中跟着一緊,貝齒咬住下脣,緩緩的轉過身去。
男人一身火紅的錦袍,冰玉寶扇輕搖間,妖治如雕刻般的五官,一雙美目流彩,似是一切早已在他的預料之中。
蕭蕭落葉,紛揚雪飛,突然之間的寂靜,聽得見腳下樹葉的折裂聲。
“鳳九歌騙了我。”
虞美人凝着男子那張妖孽的容顏,聲音隨着眼神聚是一愣,一顆心卻跳個不停。
“不是我姑母想要騙你。”
南宮傅說着並不靠近她,那冰玉扇每搖一下,虞美人的心跳就會加速一拍。
“姑母原本是想用桃花釀將我灌醉,我就知道她想要放你走,我從來沒有違背過姑母的話,便假裝醉倒,我跟了你一路,虞美人,你一直在騙我,你的內息早就恢復了,卻假裝沒有,是不是一直沒有放棄過想要殺我?別忘了,我們還有三月之約,這三月之期還沒有到,更何況你會丟下你那好姐妹自己走嗎?”
南宮傅的話,讓她的心跳漏跳了一拍,她的確是想要殺他,甚至從來沒有放棄過,只是現在……
“我自然會守約,現在你要去哪裡?”
脣邊勾起一抹淺笑,輕移蓮步,走到男人的身側。
“你想去哪裡我就陪你去哪裡。”
“什麼?”
南宮傅的回答,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剛想要探個究竟,誰知對方已經兀自牽了她的手,衝着她邪肆的一笑。
“嶽樓的芙蓉不錯,我們去看看。”
嶽樓,芙蓉閣
溫熱的泉水,氤氳着霧氣,那水中女子手臂揚起水花,細細搓揉着一雙玉臂,半裸着雙肩,整個屋子內充斥着一種淡淡的花香,女子被熱氣薰得微紅的臉,一雙媚眼無限風流,帶着無盡的誘惑。
“兩位看了那麼久,難道還要看下去嗎?”
那女子眸中忽現寒芒,懶懶一笑,長臂猛的一揚,震得水花四濺,攪亂一室的溫馨。曼妙身姿脫離水面的一瞬間,一側屏風上的輕紗剎那包裹住誘人的酮體。
“嶽樓樓主好生厲害。”
此話一出,本來躲在房上的二人躍了下來這二人一個紅衣似血,一個紫衣束髮,皆是世間罕見的美男子,赫然是那南宮傅和喬裝成男子的虞美人二人。
“不知南宮宮主到此,所爲何事?”
那嶽樓樓主一雙媚眼似有意無意的瞟向二人,僅能蔽體的輕紗,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膚,她卻絲毫不在意。
“聽聞嶽樓的七彩芙蓉天下無雙,可惜今年芙蓉大會,我堂堂南宮宮主卻沒有收到貴樓的邀請函,所以我只好親自來問一下樓主,這是何意?”
“南宮宮主多慮了。”
那女子輕言一笑,媚眼如絲,輕紗的一角繞在指尖,睨向二人:“我妖碧子膽子再大,也不敢跟南宮堡作對,更何況以南宮宮主的身份,怎麼憑一紙邀請函就請的到,你說是不是,南宮宮主?”
“牙尖嘴利,臨危不懼,你這性子我倒是喜歡。”
南宮傅沒有想到虞美人會先他一步開口,不禁轉頭看向對方,此刻虞美人一身男子打扮,一張小臉如美玉無暇,倒比尋常男子美去不少,尤其是和南宮傅站在一起,絲毫不掩其身上的鋒芒。
“妖碧子,妖精姐姐,我聽說你這有個規矩,只要有人在七彩芙蓉會上面能夠拿出一件奇珍異寶拔了頭彩,獲得了嶽樓的認可,就任他選一朵七彩芙蓉,那芙蓉流光溢彩,就算脫離了水,帶在鬢上,只要偶爾沾沾水,也不會乾枯,不會褪色。”
“好俊的女公子。”
妖碧子笑着衝她拋了個媚眼,然後斂去笑容:“歷年來,拿着奇珍異寶到我這嶽樓的人不計其數,就算奪得了頭彩,也無人能夠獲得我嶽樓的認可,只怕是費勁心思,也難得我一支七彩芙蓉。”
“我不管,反正有南宮宮主在,什麼奇珍異寶,他拿不住來啊。”
虞美人笑着轉過身,看向身側的南宮傅,眼神中帶了幾分挑釁:“怎麼樣南宮宮主,可是你要帶我來看芙蓉的,若是我真喜歡上了那所謂的七彩芙蓉,你可得想辦法給我得來了。”
虞美人有心想讓南宮傅難看,誰叫那魔頭自作主張將她帶在身邊,嶽樓珍寶七彩芙蓉她早有耳聞,想是等到她和那條蚯蚓閒下來的時候,能夠來這嶽樓看上一看,誰想竟是與這魔頭先來。
“你想要的東西,就算讓我傾盡天下,也會如你所願。“
虞美人錯愕的看着對方,南宮傅的話,竟是與她如出一轍,她所謂的傾盡天下,只不過是換那個人的一世白頭,而南宮傅,只是因爲她的一個心願,竟然願意用天下來換。
虞美人有些不懂,或許只是一句話而已,這個男人的話,輕如鴻毛,她又怎麼能信。
稍許片刻,她已經笑容如初,轉過頭,朝門外走去:“我餓了,先去吃東西。”
淡香覆面,南宮傅轉過身,看着女子的背影,不知不覺中,脣角微微翹起,跟着女子的身後,走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