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丘皇帝冊立太子消息很快便傳遍了整個北丘國。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自朕奉先帝遺詔登基以來,已十年有餘,凡軍國重務,用人行政大端,朕未至倦勤,不敢自逸。論文治武功雖不及先皇,但朕自認不負先皇重託,不愧對天下百姓,如今,朕已古稀之年,是時讓吾皇兒擔當治國重任,讓吾北丘後人執掌乾綱,另成一翻宏圖霸業。”
“綜觀諸皇子之中,朕之第五子北丘賀,文才武略各有所長,爲人寬厚有餘,敦厚純孝,深肖朕躬,堪爲治國之材,必能克承大統,特立此子爲太子。朕之諸位皇子,雖不乏才智卓絕,果毅敢言者,有名君之才,卻不能爲帝,望諸位皇親貴胄盡爾等所能,輔佐新皇朝政,以了朕生前夙願和身後之憂,欽此。”
北丘賀被立爲太子,早在虞美人的意料之中,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快,倒是家裡的其他人都忙着爲她準備喜袍嫁妝,進進出出,忙的不亦樂乎。
右丞家的大小姐即將成爲北丘國尊貴的太子妃,似乎已經成了衆人皆知的事情。
而此刻虞美人的心思根本不在這上面,她所關心的是北丘尹如何讓皇帝改詔,立他爲太子,想來想去也是幾乎沒有可能的事情,除非……
虞美人心下一驚,難道真的如同映紅所說的那樣,北丘尹讓她拖住北丘賀,此時便是有了弒君的念頭。
如此一想,不禁嚇出了一聲冷汗,想到那個風姿卓絕的男子即將揹負弒兄殺父的罪名登上皇位,她的心便抑制不住的疼痛起來,縱觀古今,那些揹負殺父弒兄登上王位的皇帝都沒有好下場,不是被兄弟臣子出賣就是留下千古難以磨滅的罵名,北丘尹,不該如此。
那個本應該成就千秋霸業的男子,應該堂堂正正的擁有這天下,如果連那樣的男子,雙手都沾滿自己父兄了鮮血,從此便真的不會快樂了。
想到這,虞美人心中一冷,已經下定了決心。
如果這一世一定要有人來揹負這血債,那麼就由她來揹負。
心意已決,緩緩走至琴邊坐下,素手微挑,玉指輕撥,一曲陽春白雪已在指尖溢出,如同月影垂垂,溪水於空谷悠然,緩緩散開。
彈了許久,忽聞一聲簫聲吹奏,指尖停頓又起,竟生生彈錯了音,立即起身,從枕下拿出玉笛,掩飾不住滿心歡喜,匆匆向屋外走去。
行至荷花池邊,看見男人熟悉的眉眼,一絲喜悅襲上心頭,偏偏是那般風華的男子,偏偏喜着那白衣似雪。
“我以爲你會避嫌。”
虞美人開口,卻瞧見對方手中執了長簫,碧玉附身,全體通透,鑲了金龍,再看向手中那一隻,再簡單不過,不禁微微皺眉:“原來你不止一隻簫,我還以爲……
北丘尹還未開口,聞言先是微微一愣,他到未曾想過虞美人會這般女兒家心思,不禁噙了笑轉身將手中的玉簫徑直扔進荷花池內,虞美人剛想阻止,卻聽見“噗通“一聲,見那水波盪漾,已經揚起了波紋。
北丘尹轉過身,笑着開口:“沒有什麼能替代你手中那隻,你既然不喜歡,我便毀去。”
虞美人本來還有些惋惜,此刻聽完心中像裹了蜜糖,心想對方定是在間接表達她在對方心中的分量,早已忘卻了之前的不快,小女兒家的矯情頃刻間露在臉上:“蚯蚓,你今天尋我來是否已經想好了對策?”
“恩。”
北丘尹依舊笑着凝她,倒讓她有些不好意思了,心中喜悅未盡,卻聽見對方的聲音:“初九那天,我將進宮探望父皇,而你,定要幫我拖住五哥,美人,這個時候,我只能信你了。”
北丘尹說着已經執起了虞美人的手,笑容依舊如初溫潤。
指尖突兀的溫暖,心中卻是一沉,他竟真如映紅所說的那樣,想要謀害自己的父親。虞美人此刻竟不能確定,眼前的男人,究竟是爲了天下蒼生,還是爲了那帝王寶座。
可是,凝眸細睨處,那一身風華遺世,臨風撫袖間,世無其二,又怎會是那狼子野心之人,或許只是她的錯覺,或許……
虞美人畢竟是個現代人,此刻已知自己騙不了自己,緩緩抽出手,心中隱隱不忍,不忍這般的男子最終亦成了孤家寡人,卻也再也掩不住此刻的情緒,只得在抽出手的那刻背過身去,聲音依然如初,紋絲不動,卻已少了先前的喜悅。
“我自會幫你,但你要應我,如若得了那天下,必將遵照先帝遺志,善待自己的兄弟。”
北丘尹見那少女轉過身去背對向他,心中已是疑惑,又聽見此刻對方已經應下自己,便不再去懷疑,噙了笑意:“美人,你放心,五哥他們若是肯低頭,我必不會爲難他。”
虞美人聽完,轉過身去,面上已經帶了笑容,心中數不盡的苦澀,素手托起長簫:“蚯蚓,我以此簫起誓,我必會助你得了這天下,如若我食言了,這簫便物歸原主,從此我便再不能得。”
虞美人說完,只覺得心中驀地一痛,感覺那一刻有什麼已經剝離了身體,卻依舊含笑凝着北丘尹,見其微微動容,這才收起玉簫,笑着開口:“右丞府人多眼雜,我現在畢竟是準太子妃,蚯蚓,你先回去,若是我們這般被人看見,怕是百口難辨,說不清了。”
虞美人說完,北丘尹似是猶豫了一下,不知爲何怎麼也高興不起來,最終只好笑着點了點頭,轉過身去。
虞美人看着那背影,只覺得苦澀鋪天蓋地的席捲來,什麼時候,她需要發那毒誓才能解他心中之惑,不知站在那裡多久,轉身的瞬間,不由的嘆了口氣。
低着頭剛走兩步,卻見眼前出現一雙流光暗花金絲繡花鞋,不禁微微一震,驚得擡起頭,卻在看到對方佈滿淚痕的小臉時,身體一時間僵在了那裡。
“姬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