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細細密密的疼痛,傷口很小,她握的很緊,那些刺扎進皮肉,有些留在了裡面,對方塗藥的時候很細緻,動作輕柔,讓虞美人想起了映紅。
那個從小和她同她一起長大的映紅,她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感情世界裡,何曾想過她的處境,何曾想過那場雪崩之後,她是否安然無恙。
“嵐兒,謝謝你。”
嵐兒擡起頭,有些不同往常的靦腆的笑了笑:“應該我謝謝你纔對,你貴爲郡主,又是皇上最寵愛的華妃娘娘,我只是一個小小的宮女,你卻從不把我當宮女看待,你對我就像姐姐一樣。”
“其實……”
虞美人想說些什麼,最終卻沒有接下去。
她要說什麼呢?她的的確確沒有把嵐兒當成一個下人,只是因爲她原本是個現代人,在現代的世界裡,哪裡還有什麼尊卑主僕之分,可是就算是這樣,她也沒有真心對待過這個孩子,甚至在她出現在冷宮中,她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還起了一絲殺心。
“其實,如果你不嫌棄,可以一直把我當做你的姐姐。”
虞美人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自己也吃了一驚,有那麼一刻,她的腦海中同時浮現出映紅和虞姬的面容,然後視線定格在這個小小的女孩身上,那話便脫口而出。
“姐姐?”
嵐兒似有些不相信,許久露出一個驚喜的笑容:“其實我在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就有一種很親切的感覺,我雖然不聰明,可是我能感覺得到,這宮裡人真心對待我的人不多,只有你纔會不把我當宮女使喚,所以我很開心,姐姐,謝謝你。”
最後的那幾個字,讓虞美人的心底生出一絲內疚,卻只是淺淺一笑。
“傻瓜。”
虞美人伸出手,揉了揉嵐兒的頭髮,就像小時後她總是喜歡這樣揉亂虞姬的頭髮,那個時候的她,每每看到虞姬的表情,總是覺得很窩心。
“我要回去了,不然馨玉該擔心了”
馨玉是一直照顧她起居的宮女,自從她醒過來,她便一直在照顧她,雖然虞美人並不知道馨玉是不是北丘尹安插在她身邊的人,但是馨玉平素對她盡職盡責,她也便任由她在她身邊。
“我送姐姐。”
嵐兒起身,虞美人卻搖了搖頭:“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回去,你是在皇上身邊當差的人,到處跑萬一落下什麼話柄是不好的。”
虞美人的話,嵐兒並沒有反駁,只是乖巧的點點頭,虞美人衝她笑了笑,然後起身,朝着門外走去。
夕陽西下,天邊微暖的光,不知不覺已經去了半日,虞美人望着那落日西沉的方向,心裡的苦澀似乎慢慢沉澱,緩緩的暖了起來。
穿越之後,她從來沒有再認真的看過任何一場夕陽,可是每當她躑躅於那片溫暖的光芒之下,她便會想起那麼紅色的身影,在百尺高崖上,寂寞悲痛的垂落。
晚日寒鴉一片愁。柳塘新綠卻溫柔。若教眼底無離恨,不信人間有白頭。腸已斷,淚難收。相思重上小紅樓。情知已被山遮斷,頻倚闌干不自由。
直到現在,她也想不明白,她對南宮傅究竟是抱着怎樣一種感情。
她想殺他,並不是因爲恨,只是爲了掃去那個男人帝王路上所有的阻礙,而那阻礙中,他是最大的一個。
她終於殺了他,可是她卻並不快樂,她的心很痛,像是缺了半邊,無法補救。
或許是那一場夕陽太美,又或者是他的感情太過濃烈,從來沒有一個人,對她那般的好,用極盡獨特的方式,宣告着他的想法,南宮傅,一個根本不懂愛的魔頭,卻用他獨特的方式在她的心中留下了一抹夕陽的影子。
是感動嗎,她對他,或許只是感動,又或者更多。
只是她明白,他和她並沒有可能,就像她知道事情的真相後,即使不能自已,也不會傻傻的再去追逐北丘尹的腳步一樣,她也不會去接受那個魔頭的感情,南宮傅不是她的菜,她喜歡的是那種溫潤如玉的男子,可以溫暖前世她受傷的心。
北丘尹,這便是她的選擇,即使這個選擇永遠沒有結果。
前世有人說過:真正愛過了,就不會後悔。
虞美人想說這話的人一定沒有愛過,至少她現在就很後悔,如果她一開始見到的人不是北丘尹,而那個人如同北丘尹一樣儒雅俊逸,她或許就不會這般執着的愛上他,或許天下不再有那個傾國傾城的虞美人,也不會有令世人敬畏的影子將軍,而她,也能夠像那些小說中寫的一樣,煮酒論劍,快意江湖。
看來她也受了小說的荼毒,認爲穿越的女主都會得到自己心愛的人的愛情,哪怕結局不能夠在一起。
可是現在,她錯了,錯的徹徹底底,她沒有那些女子的幸運,天下間男人愛的,不過是屬於她的那張舉世無雙的容顏,而唯一願意爲她而死的,竟然是那個無情無愛的魔頭。
可笑,真是可笑,她親手殺死的,竟然是這個世間唯一真正算得上愛她的人。
或許不懂愛的人,纔會真正去愛。
就像她一樣,前世不懂愛,今生纔要嘗試,嘗試過後,才發現原來那些看似甜如蜜的東西,其實內裡卻是苦不堪言。
思忖間,眼前呈現紫華宮的模樣,那跟她去鳳棲殿的小宮女此時正站在門外,看到她,這才舒展開了眉頭。
“娘娘,皇上,皇上有沒有傷到你?”
虞美人搖了搖頭,側過頭,細細看那宮女的眉眼,似是不禁意開口:“馨玉,依你看,皇上是個什麼樣的人?”
馨玉本是心裡擔心,但是此刻聽見對方這樣問,又是那種看不分明的眼神,心中一顫,立馬跪了下去。
“娘娘恕罪,奴婢不敢妄自揣測皇上。”
是不能,還是不願?
虞美人看着低頭跪在地上的宮女,隔了許久,才笑着開口:“起來吧,我累了,無論誰來了就說我歇下了,沒什麼事的話,你也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