綰妃錯殺宮女一事很快便在宮中傳得沸沸揚揚,當事者很快便出來澄清,說那事件只不過是一個傳聞,而淹死的宮女只是因爲失足落水導致。
即刻,太皇太后下了懿旨,不準任何人在宮中討論此事,否則重則當斬,輕也要被重打三十大板,逐出皇宮。
懿旨下達後,很快便平息了一場風波,後宮依舊如往日一般,討論着哪宮受寵哪宮不受寵的事情。
不知是不是因爲打了一巴掌給點甜頭,自從綰妃受了驚嚇,皇上便夜夜相伴,倒是冷落了嵐綺宮那位,大着肚子便被人分去了聖寵。
不過,後宮之中,必定是隻聞新人笑,不見舊人哭。後宮的其他嬪妃也是牟足了勁,自是哪家受寵就往哪家跟前湊。紫華宮那位她們招惹不了,也得罪不起,只得終日巴着那綰妃,形同衆心捧月一般。
好在那綰妃自從宮女淹死之後,便收起了性子,不然一定不知道又會如何驕縱起來。
後宮裡有了一段安靜的日子,虞美人自是樂得自在,每個月北丘尹都會來紫華宮幾趟,綰妃和芸妃也常常跑來坐坐,再就是宮中的大小嬪妃,緊跟着,她這裡也就形成了規律,後宮嬪妃們跑的比給那皇后請安還勤,倒是有種喧賓奪主的味道。
堂堂皇后被皇貴妃架空了,這傳聞在文武百官中也有所耳聞,因爲是皇帝的寵妃,又是太皇太后的心尖人,還有左丞的支持,虞美人的地位自是沒有人可以動搖。
後宮中很難得的風平浪靜,小太子也成長的很快,小小年紀,很快就有了教書的先生。
北丘皇朝瑞和五年冬至,北丘皇朝後宮傳出太后病重的消息,北丘尹在祥和宮內不眠不休的守了三日三夜,太后才從昏迷中轉醒。
“母后。”
北丘尹心中酸楚,看着牀上即將垂死的老人,驀然悲哀,聲音也帶了幾絲鼻音。
太后睜開眼,看着自己一手養大的兒子,總算是成了人中之龍,欣慰之餘,又瞥見一側那容顏絕豔的清麗女子,不禁伸手握緊一側的被褥,聲音一點點從牙縫裡擠出來。
“皇,皇上,虞家的那個女人是毒蛇,莫,莫要用真心對待,否則,北丘皇朝的江山,必將毀於一旦。”
虞美人眸中一冷,都說將死之人,總會將某些隱藏在虛假的表面下的事情告知給自己的親人,莫非這太后知道了些什麼。
手指握的很緊,死死的盯住那生命垂危的婦人,便聽見那男子的聲音:“母后,你放心,美人一心助我於天下,朕自然信得過。母后是否還在因爲父皇和五哥的事情不肯原諒朕,認爲朕不是個好皇帝,母后放心。朕發誓,一定會做個好皇帝。”
“不是。”
太后的聲音,愈發顯得艱難,她的胸口不斷上下起伏,臉色煞白的滑落下晶瑩痕跡,眼睛似合未合,彷彿剛剛那刻的清醒不過是迴光返照,不久就會永辭人世。
北丘尹緊緊握住太后的手,低下頭,湊到近處,聽到那低低聲息。
虞美人的心一緊,隔着一段距離,牀上垂死之人的聲音太過薄弱,她根本聽不清晰,只是原本俯身的男子,突然間像是被什麼驚倒,猛然之間擡頭,眸中隱隱有淚意,帶着幾分疏離的詫異,看着她,就那般靜靜的看着她,讓她連呼吸也開始變得急促。
靜靜的對視,她看着他的眸,心中萬千疑惑不敢問出口,怕問出口,便真中了心中所想。
“母后,駕崩了。”
男子帶着沙啞的聲音,許久才傳進耳裡,像是隔了甚遠,讓她心中一痛。
身子緩緩的移動過去,安慰的話還沒有說出口,只聽見身後一聲沉悶的高呼,然後身體亦被身前的男子抱住,頭埋進她的懷裡,無聲無息的慟哭起來。
“太后薨了。”
那一聲痛呼,像是在後宮鐘敲響了一記警鐘,讓整個後宮都陷入了一片默哀。
而那一夜,虞美人依舊維持着那個姿勢站了一夜,第一次,她感覺到那個男人的眼淚是那般的灼熱,或許她懷中他脆弱的時候,便回到了最初時候所認識的他,也曾倔強,也曾孤苦無依。
而她就是他的臂膀,撐起了他的整個天下。
曾經的時候,她也是這般認爲,所以她驕傲的自以爲是,不過,那只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是怎樣的感受呢?那一刻的感受,虞美人形容不出,她不知道太后最後在北丘尹的耳邊說了些什麼,不過,她也不想再知道了。
因爲跟她作對的那個人死了,那個人終於死了,心中說不出是釋然還是悲痛,只是她還是覺得有些失落,畢竟,這個人在她潛意識想要謀劃的事情中,是一個最無辜的存在。
太后死了,皇后便再無依靠,想要藉口廢去皇后,只用一個小小的心計,再無人給她撐腰。
只是,虞美人卻不想了,虞美人不想,卻有人先一步出手。
在她還沒有弄清楚自己想要什麼的時候,事情就那般突兀的發生了。
鳳棲殿內,她見到了她的妹妹,她的親生妹妹虞姬,正一臉慘白的怒視着她,近乎瘋狂的舉動,狠狠的一巴掌,十指用力的抓傷了她那張傳聞中傾國傾城的容顏。
皇后虞氏,自進宮以來便無所出,善妒成性,謀害皇子,論罪當誅九族,但念其姐皇貴妃虞氏護國救國有功,又念在太后剛剛薨,從即日起廢黜皇后封號,打入冷宮,欽此。
聖旨下來的時候,她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北丘尹做出的決定,並未同她商量過,甚至都未曾提前通知過她。
莫名的痛楚,從心底生出,她迫不及待的跑到鳳棲殿,面對的卻是另一番怒恨的瘋狂。
“來人,快將她抓起來,這個女人瘋了,竟然敢謀害皇貴妃。”
太監尖銳而慌亂的聲音,才讓她頓時清醒,聽見女子的咒罵聲,淒厲而狠絕。
“虞美人,你這個狠毒的女人,你以爲陷害本宮,就能夠登上皇后的寶座了嗎?你休想,太后不會放過你的,就算我死了,化成厲鬼也不會放過你,虞家幾十口人的冤魂也不會放過你,他們不會讓你和北丘尹稱心如意的。”
啪……
想也沒想,便已經出手,對方的臉上,只停留片刻的錯愕,便又要破口大罵,緊接着第二巴掌也已經出手,虞美人冷冷的看向面上紅腫的女子,那兩巴掌足實夠狠,狠得她的心開始滴血。
“來人,將這個賤人的嘴給本宮封上,本宮纔不想要聽到她的胡言亂語。”
“還不快去。”
一側的太監緊跟着發了威,虞姬的嘴很快被人塞進布團,雙手被人反手禁錮在身後,掙脫不開,只能瞪大眼睛狠狠盯着眼前的女子,那張原本絕美的臉上,此時被深紅劃開,觸目驚心,卻分外妖嬈。
“憑你的資本,還不配來教訓本宮!”
虞美人說完,便轉身,不再去理會那掙扎的女子,更不想看到那雙曾經那般羞澀的眸中綻射出那般強烈的光芒。
“來人,將廢皇后壓入冷宮,從此不得隨便踏出。”
心,像是斷線的風箏,飄搖着墜入深淵,每走一步都心如刀割,大殿之外,她淒厲的容顏驚倒了一側的宮女,她卻未曾發覺。
就在昨夜,二皇子北丘恵薨,竟然在皇后宮內搜出投毒的藥物,鐵證如山,就連皇后的貼身宮女也畏罪自殺,皇后宮中有人透露,這毒藥本是下給紫華宮那位的兒子,卻不想被二皇子誤食,當天夜裡便死去。
如此,人證物證也便齊全,聖旨已下,再無迴轉。
這件事情來得蹊蹺,卻並非她去指使,只是,究竟是何人,竟對那皇后的寶座虎視眈眈。
又或者這件事情根本沒有那麼簡單。
和這件事情可能有關的人虞美人都想了一遍,嵐貴妃首先排除在外,按照她的性子就算牽扯如宮鬥,也不會狠心殺死自己的兒子。而綰妃更是不可能,她原本就是個孩子天性,當初死了一個宮女就嚇得收斂了性子,如今又怎會對一個孩子出手?那麼芸妃呢?芸妃雖然心機深重,又想要當皇后,可是這些年也知道鬥不過她,便不會這般來挑釁她,除此之外,究竟還有誰,爲那皇后的寶座做出如此大膽的事情。
難道真的是姬兒?
不,不可能,憑藉她對虞姬的瞭解,她絕對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那麼剩下的便只有兩個人。
太皇太后和皇上,這兩個人,都是二皇子的親人,難道真的會爲了權謀狠心至此嗎?
心中劇烈的一痛,像是斷了呼吸,眼前也跟着一黑。
哐噹一聲,不知撞了何人,虞美人伸手按住太陽穴,定了定神,視線中是一張慌慌張張的小臉,不知是被她這般模樣嚇到,還是心虛所致。
地上散亂開的,出去面盆,便是那小孩的衣服,心中一震,虞美人擡起頭,狠狠看向那宮女:“你這是要做什麼?”
“娘娘。”
小宮女嚇得撲到在地上,低聲抽泣,話語卻讓虞美人又覺心驚。
“是,是皇上,皇上剛剛來了嵐綺宮,說是怕主子看了傷心,就讓我們把這些衣物都拿出去扔了。”
“你說什麼?”控制不住心中的驚駭,虞美人死死的盯住地上小孩的衣物,臉色瞬間褪盡血色。
“你再說一遍!”
“是,是皇上……”
“好了。”虞美人平靜下心中的波瀾,冷冷瞪着對方:“今日之事,你就當從未見過本宮,而本宮也什麼都沒有問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