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繼續睡,魅只好不情不願的睜眼,慢慢的從地上爬起來,搭拉着眼皮瞄了熙和小王算盤打招呼。
“疼不疼?”熙和小王頭微低,問魅。
魅覺得這話不應該是在問她,因爲他是從來不會在乎他疼不疼,一開始她還會喊疼,後來因爲喊疼不會有任何的迴應,她將這個疼字徹底消化在自己的肚子裡了。習慣使然,此刻他問她疼不疼,她下意識覺得他是在問別人。所以也不會多餘的有任何迴應。
她的沉默反而是讓他以爲她是在沉默的控訴,“男女有別,以後遇到剛剛那個人,不能那麼親近。”
她的表情是茫然的,疑惑的。她垂低的視線望着亭外湖中的荷花,他到底是在說什麼?他的嘴在動,難道想啃她了嗎?可是他每次啃她的時候都不會發出聲的。她有些累,她想,她是不是能夠繼續睡覺,反正她不會影響他說話。
他還在繼續說着什麼,如果真就很識趣的垂頭眯着眼,在不影響他說話的情況下進入自己的夢鄉。
她開始有情緒,他總是這樣打擾她睡覺讓她很不爽,新仇舊恨在某一個時刻一起涌進她的腦海,她突然想起他用針一遍一遍扎她的事情,於是整個腦海裡除了瞌睡就是恐懼。
她開始在不睡覺的時候到處走,她想找個安全不被人發現的地方,她想躲開內心的恐懼安心的睡覺,於是大家經常在花園的葉子下面,假山的石頭縫裡,村木的枝杈中找到她,最恐怖的一次是她用手指在花澗挖了一個洞,她把自己全部埋了進去,這一次她終於睡了中好覺,他是在五天以後找到的她,他出門去了,家奴們瞞着他她失蹤的消息,一直到他三天回來的時才知道她的失蹤。
很奇怪,他可以感覺到她,不管她變成什麼模樣,成爲什麼人,他都可以在第一眼認出她。就算她離他很遠很遠,他都可以感應到她的存在,這也是爲什麼她從啞娘變成魅的時候,他依舊可移肯定她是啞娘。就像現在,府裡的人說翻遍整個府都沒有她的存在,他卻是能夠肯定,她並沒有出府,她就在他周圍不遠的地方。
感應到她,似乎她是他身體的一部分般,他有時候很迷惑,男女情愛,他覺得這種東西屬於身外之物,他雖然浪蕩不羈,心卻是寡淡,對於她,不是情愛一類,而是一種連他自己都說不上來的情緒,很多時候覺得對她所作的一切就應該是一種自然而然的,與天俱來的本能。這種本能有時候讓他不爽,也很不甘!一直被女人包圍在光環之下的他無法接受,在他救了她之後,她竟然把他莫名其妙的歸於敵人一類裡,看他的眼神總是那種不把他挫骨揚灰不罷休的狠絕。他也無法接受自己那種莫名其妙要去對她好的下賤心態!不同的情緒在心中碰撞,到了最後,就變的複雜。
下人們說她丟了,說她離開了府中,說她可能是跑了,他雖然感應到她就在離他不遠的地方,心卻是有些慌張,再次令人將整個府邸翻個底朝天,將花園裡的花草樹木全部連根撥起,將所有假山都夷爲平地,沒有在樹上找到她,沒有在花葉下找到她,沒有在假山裡找到她!心沉悶的鈍疼,就像是缺了一角!他有些恨,恨自己的下賤,這麼一個女人,一刀殺了便是,何苦給自己找這麼多扯不清理還亂的情緒,然而,恨依舊恨,痛也依舊在痛,找尋她依舊不誤。
他離她最近的時候,他就站在埋着她的土上面,而且過來過去不知走了多少次。發現她的是一個花匠,花園裡的花都被清理的一乾二淨,花匠翻着土堆備重新下種,然後就刨出離地面最近的一隻手,花匠以爲自己眼花看錯了,用鋤頭扒拉那幾根露出的手指時,手指在泥土裡移動,躲閃着他的鋤頭,他顫着心顫着腿用鋤頭又扒拉幾下,一隻完整的手露了出來。
花匠是個愛好和平的老實人,一輩子都沒有和人動於動嘴,更別提殺人放火,他以爲是府裡的人殺人埋贓,人是冕死的不甘心,變成了傳說中的殭屍,他果斷而勇敢的丟下鋤頭頭也不回的向前衝去。下巴顫抖的,一句話也吼不出來。
在殭屍傳遍全府的時候,襄了滿身泥的魅終於被完整的刨了出來,有人給她身上蓋了白布,額頭貼了符紙,又灑了滿身的紙錢,就在小總管們商量着把屍體扔哪個亂墳崗的時候,有人小聲的嘀咕,她有點像府裡失蹤五天的王妃!
小總管們哉哉兢兢把府中大總管請的去認屍,她臉上身上裹着一層泥,怎麼看都像是死了多日的樣子,大總管冒着滿頭汗水請了經常服侍魅的幾個婢女再次的確認。
於是,熙和小王在跪了一路的下人們迎接下來到了蓋着白布的魅面前。
王妃這般不明不白的死,府裡每一個人都哭喪着臉,想着這事會不會連累到他們,想着這事會不會讓他們死無全屍,九族不寧,他們覺得王爺臉上的表情足可以透露任何他們想知道的信息,有膽子大的偷窺自家的王爺,發現自己王爺由始至終沒有任何的表情掛在臉上,王爺那張完美的臉,此刻就如同一張潔白無暇的宣紙,透明清遠。
熙和小王掀開白布,他低頭望着額頭被貼上符紙的魅,望了很久,一直到大總管向他磕着頭哭叫王爺節哀順便的時候他才反應過來,他伸手將她額頭的黃符掀下,他將她抱起,大步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