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濃濃地籠罩着秦泱後宮。入冬的秦泱月光漸涼。一條深黑色的身影泥鰍一樣從夜色中摸來,漸漸往後宮而去,落在紫微宮的主殿昭雲殿的殿頂上。
彼時已是後半夜光景,月色勾勒着秦宮各處巍峨的檐角高軒,亭臺樓閣錯落。檐下一盞盞宮燈忽明忽暗在夜風裡。黑色人影一閃,落在昭雲殿前的空地上。
昭雲殿雖爲一宮主殿,但因爲是庶出公主住處,並不似別的宮殿內那般豪華,三五級臺階便是殿門,深紅的漆色在暗夜中泛着一種幽暗的沉鬱,血一樣。
殿中很靜。
整個紫微宮都很靜,靜得讓人懷疑究竟有沒有人住。
黑衣人貓到窗下朝裡一望,裡頭黑漆漆一片。除了殿中各樣陳設的虛晃影子,什麼也看不見。
黑衣人伸出食指運氣凝指,在窗戶紙上戳出了個小洞來,掏出一根三寸來長的蘆葦館子伸進去,往當中一吹,一股淡白色的煙霧立即朝殿中飄去。那煙霧飄出去並不很遠,便立刻消散在空氣裡。
黑衣人在殿外等了一等,約摸一刻鐘時間,又貓到殿門前,小心翼翼地掏出一柄一肘半長的彎刀,伸到門縫裡幾下搗鼓,便將門閂打開,又輕手輕腳地推了門,淡淡的月光頓時如細水流向殿中,將黑衣人的身影拉長得十分畸形。
昭雲殿並不很大,東西開間分別是臥室和書房。掀開一層淺月白色的簾帳,便看到一張精緻的拔步牀,上頭躺了兩個人,看樣子睡姿都不怎麼好。
其中一個睡在裡邊,幾乎被睡在外頭的女子擠得貼到了裡邊的牆上。而外邊女子四仰八叉地蹬開了一半被子,一腳還踢在了裡邊女子的圓屁股上。
黑衣人頓時氣息有些不穩。
其實不怪他,無論是誰,到了一個女子的閨房,看到這樣一個場景,都會有一種世界都要黑暗了的感覺。何況這還是個公主的臥室。
黑衣人頓了頓,整了整心神,朝裡外兩個女子都望了一眼,最後決定兩個一起解決。於是他高高地舉起彎刀,猛地捅向睡在外邊的女子--
然而就在這時,他忽然對上了一雙黑靈靈的眸子,凌厲如刀地審視着他。黑衣人一口氣噎在喉嚨裡,一股涼意猛地從腳底板躥上來,涼涼直到頭頂!
下一刻秦無衣一腳將黑衣人的彎刀踢飛,緊接着翻身另一腳踢在黑衣人的左臉上,將那黑衣人“嗷”得一聲直接踢翻在地。
那黑衣人心裡一驚,忙忙要起身撿刀攻擊,奈何秦無衣一個擡腳死死地踩住他了的左手。
黑衣人眼底閃過一絲陰狠,右手從腰間抽出一把匕首,猛地朝秦無衣的腳揮去!
彼時秦無衣不過穿了一件裡衣,這一刀揮過來,豈不要廢了她的腿!
秦無衣眼中閃過一絲狠戾,伸手猛地掐住那人手腕,狠狠一掰,只聽骨骼互相碰撞的聲音,生生將對方的手掰脫臼了!
黑衣人手中無力,“叮”得一聲,匕首無助落地。
秦無衣順勢抄起那人的手往後一掰,一手扳住他的後肩,整一個押解的姿勢。
“說,誰派你來的,意欲何爲?”聲音狠戾。
彼時嗜睡的小琴終於醒了,揉了揉迷濛的眼睛,突然看見被秦無衣押住的刺客,“啊--”得一聲,小琴的尖叫響徹雲霄……
下一刻,躲在紫微宮多處昭雲殿多處早就安排好的各色護衛全都呼啦啦衝了進來,拿劍的拿劍,拿刀的拿刀,拿槍的拿槍,瞬間把個昭雲殿擠得水泄不通,陣容大得小琴都有些瞠目結舌。
小琴再次“啊”了一聲轉身去取衣服給秦無衣披上,然後“啊”得一聲給自己拽了外衣披上,那一驚一乍的神情攪得那刺客再次頭皮一麻。
所以說當刺客需謹慎,接活的時候一定要先探聽清楚殺的究竟是誰……
燭火立即被亮起,秦無衣搬了椅子坐在上首,一身青大褂子鬆鬆垮垮地披着,還是小琴抓緊給整理好的。亢正一個眼風過去,侍衛們趕緊別過頭去。
刺客被制服了跪在下首,蒙面巾早被秦無衣一腳踢沒了,從秦無衣的角度看去,黑衣刺客的年紀並不很大。
“擡起頭來。”秦無衣指着刺客懶懶地道。長這麼大,還真是第一次碰到要刺殺她的刺客。說起來她自己都不信,她身爲一個庶出公主,究竟有什麼資本讓人刺殺她?
當時父王將亢正和這些禁軍安排在她宮殿附近的時候她還絲毫不以爲然,但現在看來,似乎有必要審一審。
刺客的身材並不高大,也就比小琴結實了那麼一些,但肩膀略顯得有些寬,手掌也比正常人來得大一些。他的右手上刺着一條深黑色的青龍,竟然是七爪。
秦無衣撇撇嘴,這傢伙未免液也太貪心了些,一國儲君都不過敢繡個四爪蛟龍,小小刺客,竟敢紋七爪,夠魄力。
“擡起頭來!”亢正喝令那刺客,刺客自然不服,傲嬌地狠狠別過頭去。亢正伸手掰住那刺客的頭,試圖將他的頭擡起來。亢正那是什麼腕力?刺客儘管執拗,卻覺得那簡直是隻老虎鉗子,不得已擡起頭來,輕蔑地地瞧了亢正一眼。
秦無衣只覺不好,下一刻便看見那人忽然牙關用力,嘴角立即溜出一灘子血跡,頭一沉,咬毒自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