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結束了這場十分“友好”的對話之後,蓋約·瓦倫斯顯然沒有繼續和愛德華說話的興致,冷哼一聲騎上馬朝着城堡裡走去,甚至連招呼也不打。周圍的人也只是點了點頭,目送他離開,顯然早就已經習慣了他的這個態度。
“你怎麼會和這個天殺的混蛋打上交到的?”直到蓋約走遠了,萊昂納多爵士才擰過頭,帶着十分詫異的目光看向愛德華:“說真的,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他和剛見面的人說了那麼多話。”
“沒什麼,僅僅是在國王大橋的時候,意外撞見的。”愛德華微笑着搖了搖頭,將兩個人相識的經過簡單說了兩句——自然,關於那天晚上的事情也被他輕巧的迴避了,只提到了自己晚上在巷口,遇到了這位聖樹騎士,扶着受傷的肩膀走出來。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他一副打算殺人的口氣……”萊昂納多爵士有些瞭然的點了點頭,繼而又拍了拍愛德華的肩膀,像是在安慰他似的:“別太在意了,這傢伙就是這個樣子,我們都快習慣了。”
“幾乎所有的聖樹騎士團弟兄們都知道,蓋約·瓦倫斯對米內斯特家族恨之入骨,簡直到了病態的地步!你之前跟着安傑麗卡夫人的車隊還侍奉着那位艾倫小少爺,他自然不可能給你什麼好臉色。”萊昂納多遞給愛德華一個放心的眼神:“不過這傢伙也很死板,只要你不犯錯,也不可能故意爲難你的。”
愛德華輕輕點了點頭,翻身上馬跟在萊昂納多爵士的身後,穿過了那扇無比巨大的鋼鐵大門,雙瞳忍不住打量着這座佇立在城池內的險峻要塞。
從裡面來看,這座城堡要比海牙堡的那座小很多,只有一個還算寬敞的空地;但是卻擁有數量驚人的塔樓,整座要塞幾乎就像是無數根直衝雲霄的長槍一樣。正對着大門的地方有一座看起來小一點的教堂,而後面則是這座要塞的主樓。
但這座看起來無比簡陋的城堡,卻更像是一座堅固的軍事要塞,只要數百人就能抵擋上萬大軍圍攻的壁壘——到是和它原本的功能有些差距了。
“這座城堡原本應該是都靈城戍衛山丘上的一個要塞,爲了抵抗來自東方的侵略建造的。在那位尊貴的利維陛下統一整個都靈王國之後,這裡就變成了騎士團在都城的駐地了。”
萊昂納多爵士一邊走到馬廄旁把繮繩拴在木柱上,和身後的愛德華說着:“大部分時間裡,這裡只有八十名騎士,外加一千名聖樹騎士團的軍士,隨時等候國王陛下的召喚——聖樹騎士團的主力軍,永遠駐紮在東境的城堡和要塞,提防着鮮血絕壁以東那些瘋狂的異教徒。”
“當然,大多數情況下我們的任務都是保護國王領地內商路的通行,解決某些難纏的怪物——就像是那次的血狼羣,如果有某地的領主叛亂,聖樹騎士團也有責任跟隨國王陛下前往平叛。”萊昂納多沉聲說道:“這也和我們的誓言有關——托爾尼爾那個混蛋沒和你說起過嗎?”
“只有一點兒。”愛德華有些歉意的搖了搖頭,他大部分關於原本身體的記憶,都隨着兩個靈魂的碰撞而消失了,殘留下來的大部分都是關於劍術方面的知識,所以只能撒謊了:“托爾尼爾爵士很少會和我說起關於騎士團的事情。”
“我就知道會是這樣!”萊昂納多爵士罵罵咧咧的嘆了口氣,但愛德華卻依然發現了他臉上那一閃而過的落寞之色,表情沉重的萊昂納多搖了搖頭:“不說這些讓人難受的事情了,跟我來吧,我去給你找個休息的地方。”
雖然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愛德華還是稍微有些注意到了某些不同——萊昂納多爵士似乎只要一涉及到那位托爾尼爾·貢佈雷爵士就不願意多說,甚至會轉口避而不談,就像是在拼命壓抑着什麼似的,這讓愛德華不得不有些在意了起來。
另外的一個,就是這裡的氣氛……儘管駐紮着一千多人,整座城堡看起來依然還是很空曠的,而那些穿着騎士團戰袍的軍士們,則一個個冷漠的好像永遠一言不發,感覺上就和那位蓋約·瓦倫斯相當接近,整個城堡的上空似乎都凝聚着一種嚴肅的氣息。
那是一種隨時隨地都緊握着劍柄,彷彿已經看到劍刃寒芒的氣息——沒有比這種感受更讓愛德華熟悉而眷戀了,那空氣中的肅然,幾乎能令他感覺到最真實的血脈噴張。
看來當初的選擇是正確的,真是來到了一個好地方啊……黑髮少年一邊跟在萊昂納多爵士的身旁亦步亦趨的穿梭在塔樓的走廊裡,漆黑的眸子裡滿是興奮而好奇的光澤。
“遇到什麼開心的事情了嗎?”萊昂納多有些莫名的看着愛德華臉,那不知從何而來的興奮笑容讓他挑了挑眉毛,扯着嘴角嘟囔着:“一副急着要去送死的模樣。”
“沒什麼,只是一想到馬上就能成爲聖樹騎士團的一員……”愛德華高興的樣子就像是在發自肺腑的興奮着,掩飾着眉目中的一絲絲瘋狂:“真令人開心呢。”
“若你苦惱,便去尋找你愉悅的源泉,去找最令你欣喜的珍寶,然後腳踏實地走上這條旅途……”黑髮少年輕聲低吟着小教士告訴他的《光輝箴言》中的那句話,一道欣然的弧度掛在了嘴角,露出了一副從未有過的虔誠笑意:
“感謝光輝十字,您老人家說的一點兒也沒錯!”
………………“那麼,咳咳咳……按照伯多祿首席樞機主教的安排,從今天開始你就是光輝十字聖堂衆多教士的一員了。”卡多教士捧着一件嶄新的教士袍,眼神十分複雜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韋伯:“願光輝十字祝福你。”
“謝謝你的祝福,也願光輝十字永遠保佑你。”小教士韋伯微笑着接過了對方遞過來的教士袍,和原本韋伯穿的那身略微不同,雖然同樣是羊毛編織的,樣式卻要更加緊湊,也更貼身一些,讓韋伯那本就單薄的身體顯得更加孱弱了。
對於這個虔誠的小教士,卡多還是很有好感的,尤其是一想到對方那鮮血淋漓滿是傷痕的腳掌和小腿,他就忍不住對這個比自己小很多的教士肅然起敬,甚至是升起些許崇拜的心裡來。
而最後的結果也讓卡多教士替韋伯有些憤憤不平起來,他甚至都忘了自己一開始也是把這兩個人當騙子來着,包括韋伯在和伯多祿主教爭辯教義的時候,小教士那堪稱“大膽”的對光輝十字的教義去進行詮釋,更是讓卡多把他當成了一個擅長詭辯的騙子。
但是現在看來,韋伯·亞歷山大卻是一位純潔而又無比虔誠的教士,卻遭到了這樣的對待——本來卡多教士還以爲他會就此離去,結果韋伯卻選擇了留在光輝十字聖堂,這也讓卡多很是高興了一陣,沒有人會不願意和這麼一個善良而又虔誠的人交朋友的。
“尊敬的韋伯教友,你知道都靈城很大,在不少城區和郊外,僅僅是教堂已經不能滿足提那些虔誠的信徒們了。我們需要更多的優秀教士,去街道和集市上向他們傳播福音,聆聽到光輝十字的聲音。”
說到這裡卡多教士忽然頓了頓,面色十分尷尬的漲紅了不少:“而你負責的位置,則是在東城區的一片、一片……棚戶區外面,對門的位置是一家酒館,順利的話你應該能找到那個位置的!”
卡多都不好意思再說下去了,這種安排簡直形同羞辱!正常情況下,這種在窮人和破落戶之間佈道的工作,全都是交給那些還在修行中的預備教士們的——顯然伯多祿主教大人並不打算讓韋伯在都城的日子好過。
“哦……我之前在海牙堡的時候也曾經爲那裡的濟困所佈道,所以還算有些經驗的。”小教士韋伯顯然並沒有反應過來,只是微笑着點了點頭:“請問還有什麼需要吩咐的嗎?”
“請先別說,我就知道你會拒絕的,事實上……”卡多教士剛剛急着想要給韋伯解釋,然後整個人都愣住了,一直等了半秒鐘之後才反應過來:“你接受了?!”
“爲什麼不呢?”韋伯的腦細胞裡面顯然不存在所謂的“故意坑害”,“惡意刁難”之類的字眼兒,甚至露出了幾分慚愧的表情來:“事實上這次來到光輝十字聖堂我也確實見識到了許多,我的身上還有太多太多的不足,或許一切從新開始可以讓我真正去明白,光輝十字交給我的使命究竟是什麼。”
一邊說着,小教士韋伯朝着卡多露出了一個無比真摯而又期待的笑容,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卡多教友,你願意幫助我嗎?”
卡多突然覺得,光輝十字朝自己微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