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困在這個軍營裡已經整整三個月了,直至現在後方還是沒有傳來援軍的消息,儘管還是有幾次突圍的機會,但是在經歷了一次次的慘痛教訓之後,所有活着的弟兄們還是選擇了躲在要塞中固守待援。
或者換個說法,我們在等死。
倉庫的糧食仍然有富餘——在上一任軍團長陣亡之前,我們就在要塞內開闢了一片荒地,種植了相當數量的土豆和燕麥,加上自己飼養的山雞,足以供應全部的消耗;兩條河道環繞在軍營兩側組成了天然的護城河,讓我們在得以安穩之餘,還能擁有乾淨的水源。
感謝尊貴的貝里昂.馬爾凱魯斯公爵大人,他在建造這座軍營的時候,完全是按照最頂級的城堡構建的,這座綠茵河谷要塞的堅固程度,即便是瀚土城也不過如此了。
但是守護這座瀚土西大門的軍隊,卻是我們這羣常敗之軍——不得不說,真是一種諷刺。
真正的危機,卻又來自於士兵們——就在上一次的易薩特軍團長帶領第一旗團發動反攻,結果不幸陣亡,甚至連軍旗都丟失之後,沒有任何一個人還有膽子離開這個堅固的要塞,更沒有一個人有勇氣提出突圍這種想法。
更加嚴重的是,在上一次的突圍戰當中,不僅僅是軍團長易薩特爵士,就連首席掌旗官、第一旗團長和兩位首席副將全部陣亡,整個軍團徹底失去了全部的指揮官,只剩下我這個易薩特爵士的書記官,和倖存的六位旗團長一起維持着整個要塞不至於崩潰。
但是我們都很清楚,這個軍團早就崩潰了,僅僅是求活的意志和對光輝十字的信仰,讓他們還沒有把長矛和劍刃架在我的脖子上——但我相信已經有不少士兵有這個想法,只是還沒有膽子敢實施而已。
各種各樣的想法和觀點。在迅速的讓我們分裂和內鬥;秩序的崩潰讓這種分裂在進一步的加劇——或許是三天後,或許是今天,或許就在下一刻,隨時隨地都會發生士兵暴動。外面的恐怖的景象讓他們已經開始失去理智了,事實上就連我自己也一樣。
請原諒我這個小小的書記官那無比卑微的想法,這個卑微而且很自私的想法,但是……
爲什麼沒有援軍,爲什麼我們在這裡堅守了這麼長時間。依然沒有得到哪怕一丁點兒的援助——王國把我們拋棄了嗎,貝里昂公爵已經忘了我們這些不值一提的小人物了嗎?
我知道這些都是奢求,但是當這種話聽到一千遍一萬遍的時候,哪怕如我這樣卑微的人也會產生這種困惑,爲什麼沒有人願意來拯救我們,難道說我們就是活該被拋棄的?
敵人從未停止過對綠茵河谷要塞的渴望——這裡是瀚土的西大門,只要攻破了這座要塞,至少有四座城鎮會徹底成爲他們可以肆無忌憚狩獵的地方——大肆的屠殺、劫掠、縱火享樂,就和他們之前在別的城鎮做過的事情一樣。
說來可笑,我們之前曾經到那些城鎮請求過援助。但是都被無一例外的拒絕了——不僅僅連一粒糧食都不願意給我們,甚至連求援的使者都被逐出了城鎮的大門,彷彿我們這些可憐的士兵們都是一羣該死的害蟲似的。
糧食勉強可以自給自足,飲水也不用擔心,我們真正缺少的是真正的士兵和武器——鐵打的長劍和斧頭、箭矢、火油、石砲……這些東西都是急缺的,而現在卻都在迅速的消耗着。
甚至到了現在,兩個士兵纔能有一柄滿是缺口的長劍,十個士兵共用一把十字弓,箭矢更是稀罕到了需要找替代品的程度——我不知道這樣的情況還要持續多久,但是早在那之前。綠茵河谷要塞肯定就已經陷落了。
而敵人的進攻從來就沒有停止過——那些可怕的野蠻部落大軍,似乎將目標對準了瀚土城,但是仍有不少戰爭部落把注意打到了這座要塞上面。
這些瀚土的野蠻人似乎得到了不少精良的裝備——投槍、長矛、盾牌和闊劍,一次次的朝着要塞發起進攻。如果不是有整整十公尺高的城牆和護城河。光是靠着我們這些殘兵敗將,要塞早就該陷落了。
真正威脅着我們的,依然是軍心——慘重的傷亡、一次次的慘敗、整個戰旗軍團早就到了接近崩潰的邊緣。我甚至懷疑,如果不是還有敵人堵在外面,這個要塞早就不攻自破了!
而那些該死的敵人——血狼還有巨怪!我以前一直都以爲只能夠在英雄傳記和吟遊詩人的嘴裡聽到的故事,現在卻都活生生的出現在我們的面前。而且是那麼真實!
他們不僅僅是馴服了這些可怕的怪物,甚至還真正的讓它們變成了一隻軍隊!
我甚至聽說在這些該死的野蠻人當中,已經有一支訓練出了“血狼騎兵”的戰爭部落——這簡直不可想象,他們究竟是怎麼讓這些該死的畜生變得這麼聽話的?!
而那些巨怪——我只見到過一次,聽一些本地的士兵們談起過,巨怪這種怪物其實性情溫和,或者說……只要你沒有進入它們的領地,一般它們也不會故意招惹別人,但如果激怒了它們,那下場絕對是慘不忍睹!
記得貝里昂公爵曾經狩獵過一頭巨怪,那怪物的腦袋至今還在瀚土城內——動員了將近半個軍團,才勉強殺死了那頭可怕的怪物,還有好多可憐人命喪當場。
而現在這些巨怪卻都成了野蠻人的攻城武器——這些怪物真的有本事把城牆都像是木板似的輕易拆毀,就算是最最強悍的弩炮,也扎不穿它們的皮毛!
我不知道這樣的日子還要過去多長時間,簡直就像是活在噩夢當中——每一天都是戰戰兢兢!或許死亡纔是最好的解脫,願光輝十字原諒我這份自私的想法,這個世界簡直太可怕了!
我們只剩下最後一隻信鴿了,希望您能夠收到這封信——不論您是誰,雖然我們未曾謀面,但如果您能夠看到這幾行字的話,請儘快轉達貝里昂公爵,或者任何一位手中有軍隊的大人,亦或者至尊的國王陛下,告訴他們,瀚土的西大門已經快要守不住了。
您不曾見到過的朋友,戰旗軍團書記官維吉爾.布魯圖斯。”
……昏暗的房間內,寫完了最後一行字的維吉爾微微嘆了口氣,將信奉摺好,塞在一個小小的直筒內,而後捆在信鴿的腿上,看着在黑夜中飛走的身影,忍不住生出幾分嫉妒的情緒。
真想想這隻信鴿一樣擁有一對翅膀,能夠飛出這個困住了自己的牢籠啊。
雖然這樣奢望着,但他還是很快收起了自己這些不切實際的想法。天色已經快要亮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敵人隨時都會開始進攻要塞,自己還有很多事情要忙碌呢,一想到那些原本和自己毫無關係的事情,維吉爾就忍不住感到一陣頭大。
自己只是個書記官,不是軍團長也不是後勤長官,更不是什麼該死的巫師,變不出士兵和武器來,也沒資格向那些城鎮長官下令!
正當他還在唉聲嘆氣的時候,房門突然被推開了,一臉驚慌的衛兵衝進來,皺起了眉頭的維吉爾剛打算呵斥幾句,就被衛兵的話徹底嚇傻了。
“兵變,大人——那些士兵們在暴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