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柄鋼劍撞擊在了一起,飛濺的火花在黑夜的襯托下像是機靈的螢火蟲,忽閃忽現,但是每一次都會伴隨着沙啞的慘叫聲。
愛德華覺得自己似乎都快被這種感覺迷住了,前一世的自己根本沒有過這樣的機會也沒有這樣的能力,握着貨真價實的利劍和另一個人廝殺。那種渾身血液都開始慢慢加熱,每一條神經,每一部分的肌肉都在唱歌的快感,讓靈魂深處某個東西覺醒了。
不僅僅沒有因爲第一次殺人,看到鮮血噴灑在身上感到反感或者嘔吐,反而內心相當的平靜,十分坦然的接受了這樣的現實——就像前一世十分淡然的接受了自己癌症晚期一樣,輕鬆而又愉悅的將身前被開了膛的多米尼克士兵一腳踹開,繼續揮舞着被血染紅的鋼劍尋找下一個獵物。
自己要救下被抓住的俘虜,就必須最快速度把周圍的守衛全部都殺光,避免有人逃回去報告——這就是愛德華現在唯一的想法,如果說性格比較孤僻的他有什麼優點的話,就是十分容易接受現實,做自己該做的事情,並且盡力做到完美。
這是一個酷似黑暗中世紀的世界,一個註定了充滿了野蠻和殺戮的世界——這些多米尼克人可以毫無顧忌的殺人取樂,用各種方式破壞俘虜的身體,用最殘暴的方式折磨敵人……就連那個有點兒固執的小教士韋伯,也沒有因爲自己殺人而指責什麼。
想要活下去,並且很好的活下去,自己就必須適應這個世界的規則,並且完全融入到裡面,而不是堅守着某些來自另一個世界的眼光。
但是到了那些多米尼克士兵們的眼中,這個其貌不揚的黑髮少年就像是一個詭異的幽靈——等到他們聽到身後有動靜回過神來的時候,牢房附近的三個弩手全部都被他一聲不吭的殺光了!
在愛德華眼中這些拿着十字弓的僕從兵,對自己的威脅遠遠超過了穿着鎧甲拿着鋼劍的傢伙,就算對自己的直感如何自信,儘可能減少不可預知的紕漏也是必須的——萬一自己被射中了怎麼辦?
側身躲過揮來的利劍,黑髮少年俯下身子,左手勾住了對方的脖子,利劍對準了他的嘴巴。驚慌不已的士兵甚至來不及掙脫,腳下一滑向前撲倒,一片死灰的目光看着那劍尖刺進了口中,裹着腦漿的血水像是間歇泉似的噴涌而出。
“第六個。”
一直站在牢房門口的隊長張着嘴,目光呆滯的看着愛德華有些吃力的將手中的劍從屍體的嘴裡面拔出來,手腳冰涼似乎都有些不聽使喚了,渾身無力的站在那兒一動不動。但是愛德華卻僅僅是瞥了他一眼,又將目光轉向了不遠處的瞭望塔。
自己都快把牢卒子殺光了,那上面卻連半點動靜都沒有,也就是說韋伯得手了吧?愛德華其實並不太在意那個少年教士究竟有沒有活下來,只要能爭取到足夠的時間就好。
自己已經給了他足夠的機會了,運氣好的話瞭望塔上應該只有一個警衛。至於能不能活下來,嗯,就看他的光輝十字是不是保佑他吧!
“啊啊啊啊啊——!!!!!”一直一動不動的隊長突然驚恐萬狀的大喊了起來,那淒厲的叫喊聲像是看到了什麼怪物,只可惜附近空曠一片,根本沒有人能聽到他在喊些什麼——至少是暫時的。陷入到無比恐懼中的他慌里慌張拿起盾牌,本能的頂在身前朝愛德華衝了過去。
黑髮少年的臉上有些錯愕,但是身體卻沒有因此而停滯,長劍背在身後,右手撐住迎面衝過來的盾牌,一個側滾翻從已經快瘋掉的隊長身上翻到了他身後,隨即轉身狠狠踹在了他的後背上!
“威廉軍士長,外面好像有什麼動靜。”狹窄又無比擁擠的牢房裡面,一個被捆在木柱邊的都靈士兵緊張兮兮的拍了拍身旁一個滿嘴鬍鬚的中年人,指了指門上的鐵柵欄,眼神看起來很驚恐:“是、是不是他們又來……”
他這麼一說,周圍的俘虜們紛紛面露懼色——這羣多米尼克人有多殘忍他們都是見過的,甚至有不少人已經被嚇得渾身發顫,癱軟在地上。
“不對,這個聲音好像是有人在打鬥。”威廉軍士長是個經驗豐富的老兵,幾乎立刻就聽出來那動靜是怎麼回事,他甚至忍不住猜測似的小聲嘟囔着:“說不定……是有人來救我們了!”不過連他自己都不相信。
整個村子裡面有一百多個多米尼克士兵呢,要是真的有人打進來早就已經亂成一團了,可外面的聲響卻是斷斷續續,若隱若現,最多就是一兩個人——威廉忍不住舔了舔自己滿是鬍渣的上嘴脣,慢慢走到牢房門口,側着身子透過那鐵柵欄偷瞥出去。
“砰——!”一個身影突然從外面重重的砸在了房門上,周圍的俘虜們幾乎全都嚇得後退幾步,只有威廉軍士長依然強按着猛跳一下的心臟,睜大了眼睛一動不動——門外面的那個身影好像就是那羣多米尼克士兵的小頭目。
一個更熟悉,卻又更令他錯愕的身影走了過來,渾身是血還提着一柄長劍。威廉軍士長隱約記得,這個小子好像是那位騎士大人的侍從,他不是都快病死了嗎?
愛德華可不管那個躲在鐵窗後面,蓬頭垢面的中年人在想些什麼。留給自己的時間已經不多了,用不了多久那些村子裡面的人就會發現這邊情況不太對勁。
利劍穿心,黑髮少年隨手把斷了氣的傢伙拖到一旁,從他的身上翻出了鑰匙,站起來在那位依然躲在牢房門後面的威廉軍士長面前晃了晃,對方的臉上明顯露出了極度興奮的表情。
………………劫後餘生的都靈士兵們相擁而泣,雖然僅僅是兩天,但是在他們眼中似乎已經有幾個世紀那麼漫長——不停的看着有人被抓住吊死,斬首甚至是被怪物生撕活剝,這羣人的幾乎都快瘋了。
甚至還有好幾個突然痛哭流涕起來,不知道是爲自己能夠這麼幸運的活下來而高興,還是在爲死去的弟兄們而傷感,卻也有不少人一起跟着留下了眼淚。
軍士長威廉同樣十分高興的拍了拍身旁弟兄們的肩膀,老兵的臉上同樣帶着幾分劫後餘生的慶幸,回首張望的時候卻注意到那個黑髮少年,正謹慎的站在門邊向外張望,有些歉意的威廉趕緊拽過少年肩膀,朝那邊還在又哭又笑的都靈士兵們呼喝了幾聲。
“都在那兒幹什麼呢?快來見見我們的救命恩人!”老兵十分熱枕的招呼着身後的弟兄們,感激的看向愛德華:“我記得你就是那個騎士的侍從吧,感謝偉大的光輝十字,多虧你還能想起我們這羣可憐蟲們!”
“愛德華·威特伍德——這點小事不算什麼。”愛德華笑的十分真誠,和老兵用力的握了握手,對方手十分厚實而且滿是老繭,這讓他忍不住多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傢伙:“這麼說,您現在是我們所有人裡面身份最高的了?”
“叫我老威廉吧,領軍的賽拉爵士第一天就被吊死了,至於您所侍奉的那位騎士大人……哦,誠摯哀悼,那天夜裡就沒能活下來。”老兵明顯是誤會了愛德華的意思,壓低了嗓子悄聲說道:“放心吧,老威廉是不會忘記這份恩情的,等到我們回去之後一定替你……”
“不不不,我不是想說這個……”愛德華有點兒錯愕的擺了擺手:“您現在該不會就計劃着逃跑了吧?”
“當然,爲什麼不?”威廉軍士長笑的理所當然,歪着腦袋看向身後的士兵們:“你們還有誰打算繼續呆在這個鬼地方的?放心我絕對不攔着他!”
回答他的是一陣鬨笑,顯然沒有一個人把這句話當真。愛德華的嘴角忍不住露出了一絲諷刺的笑意,但是目光卻依然真誠的看着老兵。
“你救了我們的命,光輝十字作證,我們一定會報答這份恩情的,無論你讓我們做什麼。”威廉軍士長語氣肯定的喊了一嗓子:“這裡絕對不會有人敢背叛你!”
“那樣的話最好,我的請求很簡單。”愛德華張開雙臂,笑容溫和的朝着所有人說道:“我需要大家完成我們這次來的使命,僅此而已。”
所有人的笑容都呆滯了,不可思議的看着面前這個小侍從,都覺得自己應該是聽錯了。威廉軍士長嘴角抽搐,試探似的問道:“你、你的意思是說……”
“殺光着羣該死的多米尼克人,殺光他們,然後把把那個邪惡巫師的腦袋砍下來,然後爲所有死去的人報仇,這不就是我們來的原因嗎?!”
愛德華邊說還愈加興奮了起來,但是目光所見的都靈士兵們,全部都沉默不語,只是在那裡看着他,黑髮少年輕笑一聲:
“你們……似乎不太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