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亂對手的節奏,然後將對手帶入到自己設好的局面之中——就像是一出盛大的歌舞劇一樣,有開始、起伏、**和華麗的結尾,最終予以對手死亡。這就是萊昂納多教會了愛德華的,一切步伐和戰鬥技巧的精髓。
擁有着超越常人的洞察力和直感,愛德華能夠從容不迫的將對手的節奏一點一點的打亂,然後嵌入自己的套路之中。科爾特斯也好、格林·特恩也好、兄弟會或者騎士團、蒼狼氏族的大酋長……不論他們的劍再快,哪怕甚至只能在視線之中留下殘影,在愛德華的腦海之中那依然都只是一條一條早就畫好了軌跡的線段。
用更直接的方式來說,自己能“看穿”他們——就像是在遊戲中每個角色都會擁有固定的“套路”一樣,越是強大套路就越“深”,自己要做的就是按照“攻略”,用各種相對應的招數打亂他們的套路就行了。
但是萊昂納多卻從來沒有教會愛德華另一件事——如果對手非常的瞭解自己呢?如果對方對自己的每一個思考方式,甚至每一個想法都和自己一模一樣呢?
沒有任何一個導師能夠教會自己的學生應該如何打敗這樣的敵人——因爲你不可能打敗你自己,這並非能力和經驗的問題,而是從一開始就不可能。
所謂的“戰勝自己”,不過是戰勝了“過去”的自己,我們無時無刻不在進步着——而當另一個對你的瞭解透徹到了骨子裡的人,纔會令人感到無比的可怕。
“這就是你全部的本事,這就是你從萊昂納多那裡學到的東西?!”相當強硬的一劍盪開了愛德華手中的璨星,蓋約的表情仍舊僵硬的可怕:“真令人失望透頂——我真不該等到今天,或許在國王大橋的那一晚就應該殺了你!”
“這句話您之前已經說過一次了,重複第二遍往往意味着後悔。”強忍着手腕的陣痛穩住腳步,愛德華仍舊翹着嘴角,勉強笑着:“您這樣的口吻可不太像是瞧不起我的樣子啊。”
“無禮狂徒!”冷哼一聲,那一抹銀光像是劃破了黑暗的星芒般劈向愛德華的左肩。黑髮騎士近乎是本能的側過身,目光的餘角卻看到蓋約·瓦倫斯手中的劍鋒已經順着軌跡下落,用劍柄的護手刺向自己的面頰!
“這可不像是騎士所爲!”
“哪個蠢貨告訴你,只能用劍刃進攻的?!”被愛德華用護手擋下了攻擊的蓋約幾乎是同時向後側步——果不其然。灰色的劍刃迎頭落下,距離他的鼻尖甚至連一寸的距離都沒有,手中的劍鋒向上一揚,徑直盪開了愛德華的第二次進攻,毫不猶豫的向前踏步。幾乎是和黑髮騎士一模一樣的動作,揮向他的頭頂。
悅耳的撞擊聲在漆黑一片的走廊之中留下一閃而過的火光,像是黑夜之中燒盡的餘火般四散而落,卻又一次一次的綻放着那些微的光芒,每一個悅耳的聲響,都是能夠奪走性命的音符。
交錯、邁步、進攻、後退……愛德華甚至感覺到自己像是回到了曾經自己第一次在這個世界醒來的時候,每一刻的心絃都是緊緊繃住的——自己面對的不再是力量和速度完全超越了自己的血狼,也不再是數量十倍百倍超越了自己的傭兵,而是一個真正對自己瞭若指掌的人,就像是陷入了對方的“節奏”之中。無論如何掙扎都始終逃脫不了!
“這就快不行了?”蓋約冰冷的聲音依然僵硬:“萊昂納多和我吹噓了不知道多少次,說你會成爲將來的騎士團大團長,說你已經遠遠的超越了他——沒錯,你在令人失望的方面確實遠遠超越了他!”
“而您則是在嘴皮子方面遠遠超越了他!”
愛德華依然是毫不客氣的“回敬”過去,手中的劍鋒一刻也沒有停下——但不論如何閃避和進攻,蓋約·瓦倫斯彷彿都能提前預判他的動作:“換成是萊昂納多爵士,我現在恐怕已經要下地獄了!”
“看來你還算有自知之明——星空神國不會容納你這種敗類的,只有地獄適合你!”一邊冷哼一聲,蓋約手中的長劍已經從愛德華面門劃過,再一次的舉起劈向他的肩膀。逼迫着黑髮騎士必須向後側步躲開。
“但是你說錯了一點——如果我想殺你,絕對不會拖延到現在。”蓋約的聲音越來越沉重,越來越令人毛骨悚然:“我想讓你嚐嚐,什麼叫做絕望的滋味兒。”
“能解釋一下嗎?”愛德華的表情微微一顫。依然不露聲色的微笑着“回敬”了一劍:“就算您打算殺了我,也該讓我死得明白吧?”
“你自己不是已經知道了嗎——那個房間裡的人是誰?”蓋約冷笑着反問道:“還是說你覺得你那位親愛的安森殿下,能夠一個人打敗貝里昂?”
“等到安森一死,他的瀚土城軍團也好,你的戰旗軍團也好,米內斯特家族也好……你們必輸無疑!”充滿了惡意而又幽邃的聲音迴盪在愛德華的耳畔:“告訴我。看到自己的野心墜落,是不是會讓你感覺到絕望?”
“但如果王子殿下贏了,絕望的人豈不就是您?”
蓋約·瓦倫斯突然笑了,笑的無比猙獰,甚至比他僵硬着臉的時候還要令人毛骨悚然——那彷彿就是看到了什麼令他感興趣的東西一樣,銳利如鷹一樣的眸子,目光卻無比的惡毒。
“我討厭這種表情。”微微搖了搖頭,愛德華自言自語的低聲喃喃聲說道:“真的,非常討厭!”
“最親近的人死於非命,最信任的人背叛,曾經信以爲真的一切都不過是騙局和謊言——當看到這一切的時候,你會不會絕望?”蓋約像是在詢問着,又像是在對自己說着:“那麼如果當一切的努力,都只是無用功的時候,會不會呢?”
“……這個世界上不存在無用功,親愛的韋伯·亞歷山大。”
獨自一人在塔樓頂端,凝視着王冠的小教士無意中聽到身後傳來的聲音,彷彿被驚動了似的轉過身:“大主教?!”
“還在這裡嗎,孩子?”老人臉上衰老的皺紋彷彿更加沉重了,一雙明亮的眸子仔細端詳着面前的小教士:“你看起來很擔憂,並且還很猶豫。”
“您說的沒錯——我的朋友,我最好的朋友正在爲了他所珍視的一切而奮鬥,但我卻只能在這裡爲他擔心,連幫助他的能力都沒有。”在這位老人面前,韋伯只能微微低下頭,聲音裡都有幾分焦躁:“然後當我去回想起過去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從來沒有真正幫助過他,每一次……每一次都是在看着他獨自面對一切。”
“那爲什麼這次你要如此的擔心呢?”大主教很是輕鬆的開口問道:“如果你已經無數次看到他這麼做之後。”
“因爲、因爲……”小教士掙扎着,想要說出些什麼,最後卻只能長長的嘆息了一聲,咬着嘴脣:“因爲他是我的朋友。”
“僅此而已?”
“我知道我不是個合格的教士,大主教閣下。”韋伯很痛心的低下頭:“我還做不到真正的讓自己置身事外,用不帶絲毫情感的目光卻看待這個世間的一切,就像您一樣。”
“沒有人可以辦到——那是光輝十字才擁有的特權。”老人搖搖頭:“但你卻可以做到另外一件事。”
“什麼?”
“相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