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全部聚集在了客廳裡。
披着一條白毛巾裹住身體的蘭任心,穿着睡衣還在打呵欠的夏琪,還有臉上的妝容全部卸掉、面容蒼白的路嬰。
她們中的三個人已經到齊,而彭瑞箋卻左等右等也等不來,不過她纔回來不久,正在自己的房間裡洗澡,夏琪已經去敲過她的房門告訴她洗完澡就到客廳裡去,她也答應了。
安他們並未告知她們江瓷被襲擊這件事,只是說發現四樓通向白塔的門不知道爲什麼被打開了,所以叫她們起來問個究竟,看是不是有小偷什麼的進來。
但她們跟房主“魑魅”賀喻真始終聯繫不上,她房間裡沒有人。據蘭任心說,賀喻真嗜酒成性,估計是去白塔的酒室裡喝酒去了。
過了許久,彭瑞箋才姍姍來遲,因爲剛剛洗過,她的頭髮還在向下滴水。即使被裹在絲質的綢緞睡衣中,她臃腫的身材還是沒有被掩蓋住,胳肢窩下的脂肪被地心引力拉扯着,下垂得厲害,脖子上的法令紋也清晰可見。
江瓷自打看見她的臉,就忍不住吐槽的**,她對旁邊坐着的木梨子悄聲說:
“這哪是‘大姐’啊,都是大媽了。”
而木梨子卻根本沒搭理她,她的指甲探入沙發縫中,死死地抓緊沙發內的海綿,肌肉緊繃,指甲都因爲用力過猛疼痛起來。
木梨子需要這樣的疼痛來提醒她,讓她自己保持平靜,不讓自己的震驚流露得那麼明顯:
在那盤神秘的、來自2005年的光盤中,曾經出現過四個人,一對年輕的大學生,其中一位是徐起陽,一個穿着墨綠裙子的少女背影。還有一個雍容華貴的三十多歲的中年女人……
木梨子在看到彭瑞箋的第一眼後,就立刻認出來,雖然老了、肥胖了許多,但彭瑞箋分明就是光盤中出現的三十多歲的貴婦人!
她當年也去看了那場黑拳比賽?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們身邊,和那個黑拳比賽有關的人一個又一個地出現……
木梨子在私下調查過了,監獄門口被射殺的方虎,確實就是當年黑拳比賽的組織者,那個自殺在郭品驥浴缸中的方窈,是方虎入獄前生下的女兒,警察徐起陽。還有面前的這個彭瑞箋,都是當年黑拳比賽的觀看者……
那場黑拳比賽到底隱藏了什麼樣的秘密?爲什麼和黑拳比賽有關的人接二連三地出現在他們身邊?
這絕不可能是巧合,那是因爲什麼……左顧右盼了很久。賀喻真還是遲遲沒有出現,她終於有點忍受不住了,她問蘭任心:
“‘魑魅’什麼時候回來?”的口氣很衝,她由於心急一時間竟然忘記了要在她們面前做戲的事情,等到蘭任心的表情看起來不大對了才反應過來自己說錯話了。雙方都有些尷尬,夏琪站起來,打了個圓場:
“大半夜的被叫起來誰心情都不大好,都寬寬心,我再給白塔那邊去一個電話,不急啊。”
說着。夏琪就往魚缸旁的電話機走去,但再次撥打了一遍號碼之後,夏琪很無奈地擱下了聽筒。示意確實沒有人接聽。
安也站起身來,她說:
“我們還是去白塔看看吧?”
路嬰沒有化妝的臉還是帶着些少女的稚嫩的,她看上去相當不情願,小聲咕噥道:
“外面下大雨呢……”
安很無所謂地說:
“從上面的‘天橋’走不就行了嗎?”
瞬間,屋內的氣氛就徹底變了。由剛纔的沉默壓抑變得緊張驚惶,路嬰立刻表示強烈反對:
“那個是死神的通道!不可以的!我們又沒有鑰匙。那扇門是鎖着的,‘魑魅’說過,當年出事之後,她就把那扇門鎖住了,想過也過不去的!”
安挑一挑眉毛,以玩味的語氣反問路嬰:
“死神的通道?抱歉,我跟死神打交道很多年了,從沒聽說過死神會在天橋上過的,而且,剛纔,我聽和修說,彭女士從樓上下來的時候,身上還在滴水,她也是從‘天橋’上過來的吧?”
大家把視線集中到彭瑞箋身上,彭瑞箋倒也大方,直接承認了:
“沒錯,外面的雨實在下得太大,白塔那邊又沒有傘,如果走‘天橋’的話,雖然也要淋雨,但好歹不會淋個透溼。本來我只是想上去看看,實在不行的話,就到酒室去找‘魑魅’拿鑰匙,但我上去之後,發現門不知道被誰打開了,我想可能是‘魑魅’她打開的門,也沒多想,爲圖方便,就直接走過來了。”
江瓷在這裡插了句嘴,問她:
“你不會是不知道死神的通道這一說的吧?你難道不介意?”
彭瑞箋笑了,她的眼珠子很小,所以眼白顯得格外多,和她對視的時候心裡會隱隱發瘮,她輕鬆地說:
“死神嗎?我不信那個,死神在我們這裡叫閻王,閻王不會隨便抓人下去的,我相信菩薩會保佑我,就算真的是閻王的行路道,也算是因果循環,命裡該有的劫數,更是懲罰我衝撞神靈了,我聽天由命。”
這段話聽得江瓷眉頭直跳,她完全不能理解這種奇葩的弔詭思維,而安則是一笑,不予置評,向樓上走去。
剛走了幾步,修就越過她,走到了她前面,帶着安向上走去。大家尾隨在他們後面,爬上了四樓。
在路過三樓時,修往那游泳池裡又看了一眼。
修之所以那時候讓叫夏綿來,就是想讓他監視着蘭任心,利用他絕佳的視力,順便在游泳池裡面找剛纔襲擊江瓷的兇器。
剛纔,在房間裡,他確實聽到了江瓷被襲擊的聲音,還有刀刃刮過門縫的聲音。但他沒有去幫忙,而在他追出來的時候,並未地上發現兇手拋棄兇器的痕跡,也就是說兇手是攜帶着兇器潛逃的。
在等到夏綿上來後,修就向四樓跑去,他需要確認樓上確實沒有其他人藏匿,才能坐實蘭任心的嫌疑。
然而,當他剛爬上四樓時,就被一陣夾雜着冷雨的寒風吹了個透,那扇從別墅通往白塔的門。不知道被誰打開了。
修沒有頭腦發熱地去獨自一人探路,而是回去把消息通知給了安。沒想到被龍熾堵上了,他之所以那麼惱怒。大概是因爲修沒有去救江瓷的緣故,但修一點兒都不在意,包括對他自己脫口說出的那番話,他都沒有絲毫悔意,因爲那是他內心的真實想法。
一羣人很快就爬到了四樓。到了那扇大開的門前。外面風颳得很急,金屬做的十字架被吹得嗚嗚作響,像是十字軍出征前的號角。
殺戮開始的號角。
確實,這扇門是塵封很久了,鎖的鑰匙孔裡都落滿了灰。
安繞着那把鎖研究了半天,又開始打量那條通道。
所謂的“死神的通道”。說白了就是一條水泥澆築的狹窄的路,感覺很結實,兩邊豎着到達腰部的鐵欄杆。但通道非常狹窄,只能容一個人通過,踏在上面,向下張望的時候,還是讓人有陣陣眩暈感。
白塔。別墅,這兩幢建築物之間相隔大約20米左右。四層樓的高度,幾十米的距離,直通着一個未知的建築物。不知道那裡潛伏着的,是亡靈?還是惡鬼?
這時,安注意到了門板另一側有一行小字,因爲是在門板那邊,所以安在今天調查的時候沒有發現。
那行字刻得很深,像是用刀子一類的利器歪歪扭扭地畫出的字形,字的邊角棱線都帶着種尖銳的、似乎隨時能夠傷到人的危險感:
踏上死神之道,必將災厄臨身,或死於非命,或迷途至地獄!
最後的那個驚歎號,刻得極深,周邊的木屑都翻卷了起來,可見刻字者那股深深的恐懼或是怨念。
這條警告語是誰留下的?是房主“魑魅”,還是當年住在這裡的某個人?看刻上去的新舊程度,恐怕也有點年頭了。
不過,安對於這種詛咒類別的話已經產生了一定的抗體,在殯儀館工作了那麼多年,該看見的不該看見的她早已經看得差不多了,見怪不怪,她現在就想要穿過那條通道到對面看看。
不過還沒等她邁步子,就被修搶了先。
他三步並作兩步,就從別墅這邊穿到了白塔那邊,就這麼一段短短的距離,修的頭髮就被肆虐的大雨澆得溼透了。透過雨幕,安看見進到白塔內部的小門也沒有關着。修想也沒想就推門進到了白塔中,查看一番後,他鑽出來,對安做了個手勢,表示裡面沒什麼異常狀況。
安看到修的手勢之後,也就放下心來,踏上了這條水泥路。
她扶着欄杆,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着,大雨兜頭潑下來,她的視線有些模糊了,就摸索着欄杆向前走,她沒有修那麼好的體格,高處的風非常大,她必須抓住欄杆才能穩住自己的身體。
這樣摸索着走了一段,安覺得差不多已經到達白塔那邊了。
大概就差三四步了吧,大概……
安緊繃的神經略微放鬆了點兒,但當她再邁出一步時,她嗅到了一股淡淡的酸味。
雖然被大雨和大風沖淡了氣味,但是那股酸味,讓安的雞皮疙瘩瞬間暴起!
幾乎是同時,安手上撐着的欄杆,脫離了原先的位置,向下直墜而去,安身體大半的重量都倚靠在那個欄杆上,這個支撐一消失,安頓時感覺整個身體都落入了真空中。
雨聲消失了,撲打在臉上的雨珠消失了,只有心臟失重的感覺擴散到每一個毛孔中……
安的身體從斷裂的欄杆處跌了出去,隨着天地間傾盆的大雨,朝地面直撲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