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開始看到那張照片的時候,修的反應很淡漠,而木梨子也沒有抱着太多的期望值,誰叫這傢伙對雌性動物的記憶力如此之差,而且她搜到的這張照片上的是在走秀時的照片,妝畫得很濃,女人化妝前和化妝後完全是兩個人,這個道理木梨子還是懂的。
可幾秒鐘之後,修的表情就發生了細微的變化。他湊近了電腦屏幕,眉尖微微蹙起,半晌後,他不大確定地開了腔:
“這個……是……?”
木梨子抓住機會,問:
“你見過她嗎?”
修把視線從電腦屏幕上轉開,臉色嚴肅地思索了片刻後,說:
“我不大敢確定……但是她很像神學院裡的那個穿紅衣服的女人。”
這也正好印證了木梨子的猜想,她認真地問修:
“你確定嗎?”
修說:
“我不能完全確定,我很久沒有見過她了。不過還是有一點兒相像的。她們兩個都是混血兒長相。我記得,我最後一次見到她是在黑拳賽場上,她大概是學院派來監視我的……”
說到這兒,修突然停住了,眼睛再次眯了起來,似乎是想到了什麼挺重要的事情。
夏綿注意到修微妙的面部變化,剛想問他是不是又想到了什麼和這個有關的事情,修就轉向了夏綿,問他:
“警察他們是不是還沒對這個案子下定論?”
夏綿不知道修爲什麼會突然扯到這方面來,不過他還是做出了回答:
“是。我跟徐警官聯繫過了,他說現在警察內部有兩個不同的意見,一方認爲新發現的現場纔是安的家,樓下的那具屍體是有人放在那裡,故意掩人耳目的。他們的證據也很充分。他們聯繫上了房子的房東和曾經租住在這幢樓裡的住戶。反覆向他們確認了樓層方面的細節,確定樓層牌的確被人更換過。徐警官就持着這個觀點,他告訴我。他會盡力把這個案子翻過來的。”
夏綿說到這裡,木梨子多插了一句:
“可是。現在沒有直接證據證明那具屍體不是安啊。現場的痕跡也無從調查起……”
修卻搖了搖頭,斬釘截鐵地說:
“我有證據!”
……
“什麼?骨質增生?你等一下,我查查看。”
在聽了修的話後,木梨子撥通了文煜的電話,表明了自己打電話來的目的後,文煜也很驚訝,翻閱了一下手頭上的資料後。她的口氣謹慎了許多:
“你確定,她的腿上會有骨折自行痊癒的骨質增生?而且不是近期的?”
木梨子的電話開的是擴音,修就站在一邊聽着,聽文煜問出這個問題後。修很肯定地點了點頭,接過了電話,對文煜說:
“有,我確定。”
緊接着,修和文煜講起了話。而其他的人都在想着修剛纔說過的話:
“在那次黑拳賽結束後,我被綁架,她去救我,從梯子上摔下來,右小腿骨裂了。在當時的環境裡我沒法給她治療。只能用夾板夾着,用按摩手法叫她的傷處自行痊癒。所以她的腿骨上時應該有骨折自然痊癒時產生的骨質增生,絕對沒有錯。”
有了這個證據的話,再檢驗一下那具無名屍骨的腿部,兩相對比,假如沒有骨質增生的話,那是不是就證明這具屍體不是安了?
不過話說回來,這具屍體不是安,爲什麼在她的屍體上會有近期腿部骨折和腰部受創的痕跡?難道神學院這麼狠,爲了讓這個替安死的人不引起警方的懷疑,給這個人身上加上了如此重的傷勢,以避免在屍檢時出現什麼紕漏?
文煜對這個問題相當重視,掛掉電話後就去找徐起陽了,而徐起陽在瞭解了這個情況後,也沒有怠慢,馬上上報,並安排文煜着手進行解剖和檢查工作。
檢查結果很快就出來了:她的腿骨上,除了近期的骨折治療痕跡外,根本沒有其他多餘的骨質增生存在。
在對房東和樓裡的原住戶進行詢問後,原先對此事持懷疑態度的人就產生了動搖,而這個調查結果一拿出來,警察中對杜心揚的證詞有微詞的人也閉上了嘴,在高層經過一段時間的商議後,結果也很快出爐:
此案從頭調查起。
接下來的日子,就是茫茫無期的調查過程,六個人被輪番叫去問話,每天都要應付同樣的重複的問題,他們不得不一遍一遍地回答,還得巧妙地迴避過和神學院有關的問題,免得發生什麼意料之外的變化。
而在調查過程中,警方流露出的懷疑態度也讓他們非常不滿意:
警方居然懷疑,是安自己自導自演了這麼一場自殺案,否則怎麼解釋現場會留有她的字跡?
可是,這樣一來又出現了新的問題了——
警方勘查了那具無名女屍陳屍的現場,每一個邊邊角角都沒有遺漏,發現那裡的確沒有留下其他人的任何痕跡,也沒有被打掃過的跡象,除了鏡子和日曆的邊角處曾經被人擦過、抽屜有在短期內被人更換過的跡象外,現場所有的東西上都沾滿了女屍的dna、指紋等身體痕跡,包括頭髮和遺漏在牀上的皮屑,都沒有發現什麼異常之處。
問題來了:如果這個案子是安自導自演的,那這個真正自殺了的“演員”又是誰?這個現場又是怎樣做到天衣無縫,一點兒痕跡都找不到?
難道是教唆自殺?可安的目的又是什麼?
警方沿着這個思路追查下去,卻發現這具女屍也和安一樣,都是身份不明的存在,dna庫裡完全沒有她的存檔,也沒人知道她的真實身份。
這個人和安一樣,也是一個“不應該存在於這世上”的幽靈。
案件所有的線索都斷掉了,想要調查死者。卻無從着手,調查痕跡,也找不到什麼可疑之處。警方的調查陷入了僵局,只能通過反覆詢問和安有關的人證。企圖從他們的證詞中找到什麼蛛絲馬跡。
但是讓他們失望的是,從安的這些朋友嘴裡,他們撬不出什麼更有價值的東西。
木梨子他們反覆地說,在半個月前,他們吵了一場大架,幾個人各自冷靜了近半個月,在這半個月內。他們完全沒有交集,也不知道這半個月來她經歷了些什麼。
沒有辦法, 警察只能抓住一個線索,即文煜提過的、這具無名女屍不是處女這點展開了調查。
根據調查。這具女屍生前很可能有**的習慣。所以,搞不好她有可能會從事一些性服務行業。
別說,順着這個思路,還真的讓警方找到了一些線索。
警方出入了一些**,讓這些**的負責人辨認安的照片。其中,有一個夜總會的老闆辨認出來,有個女孩,跟安長得有五六分相像,曾在他們這兒當過一段時間的“公主”。後來就辭職了。
警方抓住了這點,想要找到無名女屍生前服務過的客人,碰巧,有一個在附近工地裡幹活的水泥工,是這家廉價夜總會的常客,那個負責人指出,這個和安長得挺像的女孩也服務過這個水泥工。
被警察帶走後的水泥工,被警方三言兩語一嚇,就唬得他講出了所有他知道的東西。
他的確被這個女孩“服務”過,他的印象很深刻,那天他剛剛失戀,就找了她來發泄自己的情緒,不料,在完事後,這個女孩淡定無比地指出了他來夜總會就是來發泄自己的情緒的,還根據自己的服裝推測出了自己的職業,在這個女孩面前,他有一種被看穿了的恐懼感,因此,他對這個女孩記憶深刻。
可當警方問及女孩的名字和其他一些具體信息時,水泥工就回答不上來了。
好不容易找到的線索又就此斷掉。
一個星期的限期很快就在警方的調查中過去了,神學院並沒有對他們採取什麼舉動,但是這種風平浪靜的背後,木梨子他們總覺得有什麼陰謀正在暗潮涌動。
關於安最後留下來的信息,大家也破解了出來。
那塊小牛皮,其實也就指出了下一個字母的所在地。
在無名女屍陳屍的房間的牆壁上,掛着的一張世界地圖,這是安真正的房間與陳屍現場唯一的不同之處。
而小牛皮的形狀,就是地圖上的國家“俄羅斯”的形狀。
國際電訊聯盟(itc)將“r”作爲代表俄國的首碼。
因此,這個r,就是安留下的最後的字母。
結合着安在日曆的第361頁留下的“重組”二字,把他們找到的信息重新組合一下,答案便昭然若揭:
c、a、r、e.
安在提醒他們“小心”。
小心誰呢,不過是神學院罷了。
這個暗號破解後,大家就沒有心思去研究別的事情了。
六個人每天都會照例來木梨子家的別墅裡聚一聚,說說警察把自己叫去又問了些什麼,這些無聊的話題聊過後,六個人便又陷入了尷尬的沉默中。
自從發生了這件事後,他們的關係就陷入了一個僵局,不像是朋友,倒像是因爲這件事被強行捆綁起來了的陌生人一般。
誰都逃不掉。
這樣壓抑的氛圍,一直持續到那一天的到來。
在事件發生的快兩週之後,大家再一次聚集到了木梨子的別墅,除了遲遲沒有來,其他五個人都到齊了。
照例是默默無語,照例是尷尬的沉默,直到慌亂的開門聲和跌跌撞撞的腳步聲傳來扶着牆壁,驚慌失措地環視着客廳中被自己的舉動吸引住了注意力的大家,費了半天力氣,才發出了一聲嘶啞的叫喊:
“安……我剛纔,看到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