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和安接到的電話都是警察打來的,要求的內容也是大同小異:馬上趕回裕界國貿大廈,有綁架案需要協助調查,記得攜帶舞會號碼所在的別墅附近很難打到車,再加上時間已是午夜,出租車很少,所以在將近2點的時候,修和安才抵達裕界大廈。在進入大廈前,安一直在試圖和江瓷和木梨子取得聯繫,想託她們去照顧一下獨自一人在別墅中睡覺的,但是她們的手機無一例外都處於關機狀態,甚至連夏綿和龍熾的手機都打不通。
江瓷和梨子聯繫不上還好解釋,她們參加晚宴的時候穿着禮服,不方便把手機帶在身上,但修記得很清楚,夏綿是把手機隨身帶到了會場的,如果聯繫不上他,說不通啊。
進入大廈之後,安注意到,門口有幾個便衣模樣的警察,在大廈門口徘徊,裝作行人,實則是在控制人員的出入。一個警員看到他們兩人,問清楚他們的身份後,要求他們交出手機,並把他們帶到了一個位於地下一層的會議室裡。
會議室裡燈火通明,進去之後,安驚訝地發現,木梨子、江瓷、龍熾和夏綿都在裡面,尤其是龍熾,看起來挺悽慘,只穿着襯衣,頭髮也是亂糟糟溼漉漉的,像是剛經歷了什麼災難似的。
更讓安感到不可思議的是,郭品驥也坐在一邊的會議椅上,百無聊賴地轉動着身體。看到安進來後,他還想熱絡地打個招呼,不過很快被一邊坐着的警官的銳利眼神制止住了,乖乖地坐回了原位。
會議室裡的氣氛很沉悶,在修和安進來後才略有鬆弛。率先起身迎接他們的,就是那個瞪了郭品驥一眼的警官。他看起來相當老成持重。大概五十歲左右。據他所說,他是負責本次綁架案的警官,姓盧。在做完簡單的自我介紹後,他的下一步動作,就是上前索要兩人的舞會號碼。
安把一直藏在自己口袋裡的號碼紙遞給盧警官,修也把自己的舞會號碼紙給了他。盧警官分別將兩人的號碼和一個本子仔細對照了一番。
在盧警官對照的過程中,安發覺,那個本子是賓客到宴會時用來登記的記錄本。
從這個警官的慎重態度看來,這個事件的性質,確實很惡劣。
比照完畢後。盧警官回到自己的位置,示意安和修也找位置坐下。等兩人坐定,盧警官纔開口說:
“現在人已經到齊了。雖然我前面已經把綁匪的綁架過程和要求向各位說過一遍。但新來的兩位還不清楚情況,我再講一遍。在講之前,我先問問新到的兩位……”
盧警官聲調凝重,對安和修問:
“你們兩位,認識一個叫寧子還的人嗎?”
安皺皺眉。她壓根沒聽說過這個人名,便把目光投向了修,修的表情卻稍微有點變化,似乎是認識。她再把目光移向木梨子和江瓷,這兩個人的臉色也不大對。
這時,木梨子緩緩擡起頭來。和安對看了一眼。
此刻,盤旋在木梨子腦海裡的,是滿滿的不解和困惑。作爲整件綁架事件的目擊者之一。她搞不明白,爲什麼他們這羣人又會被莫名其妙捲入其中?
木梨子記得,安離開宴會去找的時候,大約是八點半,之後將近兩個半小時。安杳無音訊。其間,鍾小茹來找過他們。談話的大體主旨,基本上與安的對話如出一轍,無外乎是用冷嘲熱諷的口吻“建議”大家遠離。這樣的無理要求當然被大家委婉地擋了回去。而已經從最初的震驚中恢復過來的江瓷,甚至還和鍾小茹你來我往地打了幾句嘴仗。
鍾小茹離開後不久,修接到了安發來的短信,離開了宴會廳。當時大約是11點左右。幾個人坐在大廳裡,有一句沒一句地閒聊着。
按照生日宴會的流程,在11點40分的時候,今晚的主角會登臺致辭,接下來就是贈送禮物和切蛋糕的環節,再然後,就是徹夜狂歡的舞會party了。
這時候還留在宴會上的,大多都是年輕人了,他們的過剩精力正無處宣泄,好容易碰上這樣一個可以和一幫同齡人肆意狂歡的高級派對,自然是熱情高漲,翹首以待。
不過,木梨子他們中可沒人打算留在這兒觀賞羣魔亂舞,都準備在禮物贈送環節結束後就馬上離開說得沒錯,在這樣的環境中,的確處處有種被束縛感,讓人喘不過氣來。
在11點40分的時候,大廳內的燈光一盞一盞,漸次熄滅了,大廳暫時陷入了一片黑暗中。賓客們都知道,這是今晚的重頭戲即將登場的前戲,都漸漸停止聊天,等待着狂歡之夜的開幕。
在黑暗中,一道聚光燈突然打亮,集中到了今晚的主角,也就是聶家的少爺聶雲宵身上,比他更搶眼的是他身後那個高達兩米的多層蛋糕。當蛋糕被專用的手推車推到整個舞臺的側面時,賓客間發出一陣響亮的鼓掌歡呼聲,夾雜着起鬨的口哨聲。
聶雲宵擺擺手,示意下面的人暫時安靜一下,開始發表短暫的致辭,一番簡短的客套後,當他說到“希望大家度過一個驚喜與愉快交織的夜晚”時,木梨子還聽到了江瓷小小聲的吐槽:
“如果現在有什麼人一頭摔在那個蛋糕裡,我才覺得今晚會是驚喜和愉快的。”
木梨子剛想笑,突然聽到夏綿的疑惑聲:
“那是什麼?”
江瓷沒好氣地說:
“蛋糕啊。綿綿你沒什麼可懷疑的,世界上確實存在比你還高的蛋糕。”
夏綿卻沒有任何開玩笑的意思,他伸手指着那蛋糕的頂層,說:
“不是,那朵最頂層的藍色的奶油花裡面,好像有一枚戒指……”
江瓷還是繼續吐槽:
“人家有錢的話,一朵奶油花裡放一顆鑽石也不稀奇吧?”
木梨子倒沒有像江瓷那樣的娛樂精神。她沿着夏綿所指的方向,向後退了好幾步,才發現在蛋糕頂部的中央,確實鑲嵌着一朵藍色的奶油花。因爲夏綿的個子高,才能輕而易舉地看到。花心處有一枚亮閃閃的東西若隱若現,仔細辨認的話,果然是戒指形狀的東西。
但是……
那戒指,似乎並不是單獨放在那裡,而是戴在什麼東西上面的……
木梨子突然感到有點怪異,她戳戳夏綿。說:
“綿綿,你換個方向看看。那個蛋糕好像不大對。”
夏綿也正有此意。他彎着腰,潛到了蛋糕的另一側。
木梨子繼續盯着那枚戒指看。越看越感覺到有種莫名的詭異感,甚至隱隱透出點噁心。
這時候江瓷也覺得似乎身邊缺了點什麼,左右環顧一圈之後,她問木梨子:
“梨子,你看到龍熾了嗎?”
木梨子也壓根沒留意到龍熾是什麼時候消失的。她剛想說“不知道”,就看見了龍熾端着一盤糕點,從舞臺的正下方,堂而皇之大搖大擺地走了過來,他手裡還抓了一塊鬆餅,一邊嘎吱嘎吱地啃一邊悠閒地踱過去。就像只是路過打瓶醬油而已。
一個運動的物體出現在一羣靜止的物體中,其引人注目度可想而知,就連在臺上致辭的宴會主角聶雲宵一時間也傻了眼。幾乎是一路目送着龍熾從舞臺下方優哉遊哉地晃過去。
在同一刻,江瓷也注意到了這個完全不知道自己多搶鏡的慫貨,她迅速背過身去,木梨子清楚地聽到了她後槽牙的摩擦聲。
木梨子一點兒都不懷疑,假如龍熾現在敢說一句“小瓷你快過來我找到好吃的了哇哈哈哈”之類的話。江瓷絕對會毫不留情地脫下高跟鞋,一鞋跟捅到他的天靈蓋裡去。
木梨子也想學江瓷背過身去。因爲龍熾在路過舞臺下後,肯定會往他們這兒走,還有比這更丟人的事嗎?
但下一秒,木梨子就知道了,什麼纔是丟臉的極限。
在龍熾馬上要在衆目睽睽下消失時,夏綿突然跑了回來,他似乎發現了什麼重大的事情,也顧不上週圍的狀況了,對木梨子大喊道:
“那個蛋糕上面……”
好死不死,龍熾就剛好路過蛋糕下面,聽夏綿這樣叫,他下意識地擡頭看了一眼身旁高聳的蛋糕,結果一時沒注意到腳下的狀況,不知踩上了什麼,一個標準的側滑,一頭扎進了蛋糕裡!
全場譁然!
江瓷目瞪口呆了幾秒,才醒過神來,罵了一句“我靠”幾步竄上去,把半個身體都淹在奶油裡掙扎不停的龍熾拽了出來。
跟着江瓷跑過去的還有夏綿,他一步跳上了舞臺。蛋糕因爲被龍熾這麼一撞,已經呈比薩斜塔狀了,夏綿伸手就把它頂上的那朵精緻的藍色奶油花抹到了一邊,把手探進蛋糕裡摸索起來。
臺下已經鬨笑成了一片。同站在臺上的聶雲宵被擠在了一邊,看見自己的生日被攪成一團糟,蛋糕也被個莫名其妙的人撞毀了,他惱了,伸手推了一把夏綿,罵道:
“你們想幹什麼!攪局是吧?誰請你們來……”
接下來的話,他沒有說出來。
因爲夏綿的手已經從蛋糕中抽了出來,在他沾滿的手掌上,躺着一隻同樣被奶油糊滿的東西。
仔細看的話,那分明是……是根人的手指!
手指大約是食指,上面戴着一枚鑽石戒指,整根手指從指根處被齊齊切斷,指根上則綁着一條紅色的緞帶,上面用黑色的水筆寫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