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發現這點後,安才察覺到,修剛纔離開的時候,表情很匆忙,不太像他平日裡有些懶散和萬事無所謂的作風。
安記得,他在離開之前,是有看過手機的,貌似是收到了一條什麼短信。
是那條短信把他約出去的?
誰?
是和他有什麼私怨的人?
安心亂如麻,周圍的嘈雜更是吵得她耳朵疼,她站起身來,彎着身子穿過了半個觀衆席,拜託了工作人員幫她打開了出口的門,走出了馬戲團的表演場地。
她在離開自己座位的時候,用眼角的餘光掃到,剛纔在她身後坐着的小男孩不知什麼時候已不見了蹤影。
現在應該怎麼辦?
安走出場地的時候,環視四周,木梨子他們不知道去哪兒了,自己在這兒多等一會兒,說不定就能等到他們了。
就算等不到,木梨子也會給她打電話的……吧?
安把手下意識地摸向自己的衣兜,卻發現剛纔才被自己揣進衣兜裡的手機,竟然不翼而飛了!
她的手指頓時僵硬了。
自己剛纔明明是把手機放到衣兜裡了吧?
難不成是自己記錯了?
安把自己的衣兜翻了過來,又把隨身的包仔細翻揀了個遍,角角落落都找了,都沒找到她的手機,只有那個假的修的手機,靜靜地躺在自己的左口袋中。
是丟在剛纔的馬戲團表演場地了?
安正邁步準備返回去,突然,她的步子停滯了一下。
不對!有哪裡不對!
她咬了咬牙,三步並做兩步跑回了表演場邊,可門已經從裡面重新被鎖上了,也沒有一個工作人員在門邊的。
她頓了頓腳,深恨自己怎麼一下子犯了糊塗!
那個提醒自己手機掉了的小孩子。怎麼可能看到座位下面有手機的?
安記得,因爲視覺存在盲區,加上椅子本身的遮擋,自己根本看不到前面一排座位下的狀況,更別說從那一條臺階和座椅的小縫隙中,就能判斷出那會是一個手機!
除非,他事先就知道那裡會有一個手機!
或者……那個手機,就是他扔進去的?
想到這兒,安周身一寒:
那還是一個孩子啊,看起來不過十歲剛出頭。怎麼會……
可是自己的手機……
自從安給打過電話後,她就把自己的手機塞進了衣兜裡,沒再動過。
而在她離開的時候。她也注意到了,那個小男孩不見了。除此之外,她並沒發現什麼特別的異樣之處,她可以保證,手機絕對是被人掏走的。絕不可能是她失手掉落。
不會……真的是他吧?
爲什麼要偷走自己的手機?
他是單純的盜竊,還是受人之託?
聯想起修莫名其妙的消失,安打了個寒噤。
稍稍想了一下後,她便掏出了那個和修的手機一模一樣的冒牌手機。
這是她身上唯一的通訊工具了,現今的當務之急,是馬上聯繫到木梨子他們。商量之後再採取行動,不然,憑她一個人的力量。她沒辦法應付目前的局面。
這個遊樂場太大了,客流量能達萬人,要想在這些人流中找出個具體的人,實在是太困難了。
安現在最擔心的就是修遇到了什麼不可控的事情,否則。他不可能一去不回!
可安剛剛在通訊錄上翻找到木梨子的手機號碼,一個電話就打了進來。
安頓住了。
那個號碼她認識!
是修的手機號!
她沒作他想。立刻接起電話來,卻不急着說話。
這會是修的來電嗎?
電話那邊也沉默了許久,似乎也在等着安主動開口。
兩邊就這樣沉默着,彼此傾聽着對方的呼吸聲。
這沉默的時間越長久,安的心跳得就越快,呼吸也越發不穩,她試着調節了幾下呼吸,這個輕微的動作卻好像被對方捕捉到了似的,那邊發出了一聲輕輕的嗤笑。
是個男人,但絕對不是修。
修的手機壞掉了,這個男人應該是把修手機裡的卡拆了出來,安裝在一個好的手機裡,才能給自己打電話的。
安在心裡做出這樣的判斷後,輕聲問:
“誰?”
突然,電話那邊爆發出一陣不可遏的大笑,安下意識地把這刺耳的笑聲挪離了自己耳畔,不過,她怎麼聽都覺得,這個聲音有那麼一丁點兒的耳熟。
這個想法把她的心提上了嗓子眼。
難不成是熟人?
聽聲音,這個人是男性,年紀不大,性格有些狂妄,沒有禮貌,而且,是自己認識的人,至少是個自己曾聽過他聲音的人。
符合這些條件的,有誰?
然而,不需要安深想下去了。
對方在狂笑一陣過後,主動地自報家門:
“簡遇安小姐,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我?我姓弓,叫弓凌晨。我想我的名字還是辨識度很高的,我想,憑簡遇安小姐的能力,不會這麼健忘吧?”
安低垂下眼簾。
弓凌晨,龍熾曾經的鐵桿兄弟,江瓷所負責的籃球隊的副隊長,後腦上扎着一條小辮,喜歡戴帽子,和龍熾一樣性格有些脫線,但他同樣是殺害了他們同隊的隊員司昴的兇手,並意圖栽贓在龍熾身上,還試圖誘發龍熾的雙重人格。此外,他疑似是當年害了江瓷和龍熾、讓這兩兄妹的人生成爲悲劇、讓他們性情都發生了翻天覆地變化的罪魁禍首。
而自己,恰好是聽過他的聲音的。
那時候,她和木梨子去龍熾的學校,給他和江瓷送自己剛剛做好的糕點,正好聽到了弓凌晨和隊員們的打鬧聲。此後,在安調查司昴死亡案件的時候,他又冒充了快遞員。給她送來了司昴生前所記錄的日記,也洗清了龍熾殺人的嫌疑。
安不知道他的目的究竟是爲何,但單憑他傷害自己的朋友這一點,就已經是不可原諒的了。
思及這些,安的嘴角揚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擡手抓了抓短髮,回答說:
“弓凌晨,我倒是記得這個人。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現在正在被警方通緝吧?”
弓凌晨不怒反笑:
“他們通緝的是‘弓凌晨’,不是我。‘弓凌晨’只是我的名字之一。他們通緝的,不過是個我虛造出來的假人而已。”
安溫聲說:
“那麼,假人先生。可以告訴我修在哪裡嗎?”
弓凌晨吹了聲讚許的口哨:
“真不錯,怪不得是那小子喜歡的女人,這麼快就能想明白那小子吃了虧了。放心吧,你的愛人現在好好的,只不過是睡過去了而已。”
果然如此嗎?
安輕咬了一下下脣。開口問道:
“你要什麼?”
弓凌晨不直接回答問題,反倒開始了彎彎繞:
“你怎麼知道我要什麼?”
“你如果不要什麼的話,爲什麼要跟我打電話?”
“我只是想通知一下你這件事而已。”
安握住手機的手緊了幾分。
現在的每分每秒都很寶貴,看弓凌晨的意思,是打定主意要跟自己打太極了。
他有時間,可自己卻沒時間。
她深吸一口氣。準備做一個大膽的舉動。
她用慵懶的聲調說:
“好的,那你現在已經通知完了,那好。我知道這件事了,再見。”
說罷,還沒等弓凌晨講話,她就主動切斷了電話。
僅僅是做出切斷電話這個動作,她的手心就滲滿了汗珠。
她四下看了看。就把手藏進了衣兜,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朝一個飲料攤走去,可她每走一步,都是強烈的煎熬:
快打過來,快打過來……
弓凌晨打這個電話過來,肯定是要有所圖的,但他明顯是想要拖延時間,自己拖不起,所以,乾脆直接切斷他的電話,假若他真的有急事,馬上就會打過來。
而且,安感覺,像弓凌晨這種人,此刻肯定是在佔據着某個有利地形,窺視着自己的一舉一動,要是發現自己緊張了,不安了,哪怕自己把聲音僞裝得再鎮定,他也能輕易戳破自己,並欣賞着自己發覺秘密被戳破時恐懼無措的表情。自己索性就做出這副不在意的樣子,他滿足不了**,就會主動打來好好說事情了。
她每朝飲料攤前進一步,就在心中默唸着“快打過來”,距離飲料攤短短几十米的距離,她卻足足走了兩分鐘。
終於,手機又響起來了。
她心頭一喜,但還是裝作毫不在意的樣子,等電話鈴在口袋裡響夠四聲之後,才優哉遊哉地接起了電話:
“怎麼,又有事?”
弓凌晨的戲謔聲音又在電話那頭響起:
“你的耐力可真好,在下佩服。”
安轉身離開了飲料攤,語調平穩地說:
“你最好講正事,一分鐘之內闡述完畢。不然的話,我對你的建議,半個字也不會採納。”
弓凌晨愣了愣,有點兒哭笑不得地道:
“姐姐,咱們倆是誰在威脅誰啊?”
安絲毫不爲所動:
“說正事。現在要過去十秒鐘了。”
弓凌晨聽安的語氣不像是在開玩笑,就憋足了一口氣,說:
“我知道你去過北望村,而且我還知道,你在那裡放了一把火。這個不重要,我想說的是,簡遇安,你現在距離你的秘密越來越近了,你如果想知道得更多的話,就到035號遊樂設施那裡去,你會找到非常非常有趣的東西,到那時,你最好能挺得住,就是這樣。”
說完之後,弓凌晨猛抽一口氣,笑道:
“可憋死我了。我說完了。”
安目視前方,靜靜地問:
“是誰叫你給我打電話的?”
“哎?”
“你應該不是一個人吧?有同夥的,對吧?”
電話那邊靜默良久,半分鐘後,弓凌晨的嗤笑重又響起,而且這次他笑得很久。
安握着手機,等着他笑完。
又過了半分鐘,弓凌晨開口了:
“嗯,準確來說是這樣的。你怎麼知道的?”
安的口吻,像是在敘述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你的性格衝動傲氣,但每次行動都有着周密的計劃,這些計劃不像是你這種毛躁的人能擬出來的,你背後,肯定有一個以上的人,爲你提供計劃。”
弓凌晨又開始笑,快笑得透不過氣來了:
“沒錯沒錯,你猜得真對。但是……”
“但是”兩個字脫口之後,他的笑聲戛然而止,代之的是冷酷而玩世不恭的語調:
“我的背後,可不止一個人。我是神學院的學生。我的一切行動,都代表着神學院的意志。”
講到這裡時,安自己都感覺到,自己的臉刷地一下變得慘白。
而接下來,弓凌晨如鬼魅一樣的話語,更是衝擊得她一個踉蹌:
“而且,我告訴你哦,你的男朋友,修,他也是神學院的人呢。”
聽到安許久沒有迴音,弓凌晨才重新笑了起來:
“怎樣?簡遇安小姐?還想掛我的電話嗎?還是……想聽我繼續講下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