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看監控。”
翌日早晨,5月26日7點,夏綿和簡遇安在第五大學門口見面後,安的第一句話就讓夏綿愣住了。
“監控?”
“不行?警察現在還在調查嗎?”
“不,因爲影響太惡劣了,他們調查完已經走了,沒在學校裡多逗留。”
“那我們就去看監控吧?我知道,你跟我說過你們學校的監控很多都是壞的,但總有好的吧,總會留下點兒什麼的。”
“……我們怎麼去看啊……”
“交給我,你放心好了。”
簡遇安仍是那副令人安心的溫柔笑容,似乎胸有成竹。
“您好,打擾您了。這是咱們學校的轉校生,下學期打算在這裡讀書,昨天晚上來學校參觀,去行政樓去找江主任,您知道,江主任出差了,她沒找到主任,但把包放在行政樓洗手間的洗手檯上忘記拿了,今天她來找的時候包就找不到了,應該是誰拿錯了。包裡有她很多證件,辦轉學手續都需要的,她挺着急,我是學生會會長,跟她又是初中同學,就答應幫她找找看,您看監控能不能借我們看看?”
監控室的老師根本不知道去哪兒了,監控室的鑰匙就插在鎖眼裡,但爲了避免不必要的糾纏麻煩,簡遇安和夏綿找了半天,纔在教學大樓邊找到了正蹲着抽菸的監控室老師。夏綿實在不怎麼會說謊,在把這一段簡遇安教給他的藉口說完後他的臉已經燒紅了一片,所幸負責監控室的老師很好說話,沒怎麼盤問就把他們倆放進去了,還把鑰匙交給他們,讓他們出來的時候記得鎖門,交代完就不知道又溜達到哪裡去了。
學校的監控都有電腦備份,但以半年爲期限保存,過了半年資料庫就會更新清空。據夏綿所說,楚德在三天前,即5月22日下班後就沒去上班了,至於他的屍體爲什麼會在學校出現,夏綿也說不清楚。兩個人把這三天內所有的監控資料全部拷貝到u盤裡帶出了監控室,在學校裡面找了個網吧,開始一起看這段監控。
監控確實壞了不少,尤其是電梯裡的監控,竟然沒有一個是好的,而且除了大門口的監控,行政樓入口的監控,教學樓入口的監控和分佈在教學樓走廊的兩三個監控是正常的,其他監控基本等同於擺設。
監控顯示,在5月22日,楚德平常下班的時刻,一個騎着自行車的傢伙直接騎着車子就從門口衝了出去,這個人的惹眼之處就在於他居然戴了一頂怪模怪樣的摩托車頭盔。
安把視頻暫停,畫面定格在那人蹬自行車出校門的一刻,她問夏綿:
“這個人是誰?”
夏綿只稍微掃了一眼就肯定道:
“是楚德。他平時總戴着這麼一頂摩托車頭盔騎車,學生好多都嘲笑他神經不正常。”
安再把目光移回電腦屏幕,監控探頭不是對着大門外,是在門內,即使他不戴這個頭盔也只能看見他的背影。她細細審視着這個背影,再次問道:
“確定是他?”
夏綿也集中注意力認真打量起背影,半晌後才確定下來:
“應該是的。是他的車子,我問過其他的勤務人員,他常穿這套衣服,身高體型看起來也和我印象裡差不多。”
安沒再說別的話,翻開隨身攜帶的筆記本,把夾在裡面的昨天江瓷給自己的紙條,還有一張屍體的照片拿出來,細細比對。
她想根據參照物判斷出這個人的身高,畢竟沒有看到正臉,難說是不是楚德本人。
在監控裡他是騎着一輛18?嫉淖孕諧擔?有c趴諑庸??參是辶訟拿嘈c諾母叨齲?芸煬土諧鮃桓霰壤?咄跡?醇囁氐慕嵌燃撲悖??恍戳講驕塗?橇恕?p
她苦惱地用筆敲着左眉骨,愁眉苦臉地問:
“修在哪兒?不行,這種計算題我搞不定。”
夏綿把安畫的圖拿過來看了看,準備把圖片照下來傳給修,結果卻被安阻止了:
“算了算了,你傳給他他也收不到的,他手機是諾基亞最早款的那種5110i,跟小型對講機差不多,只能接電話發短信之類的。”
夏綿無語地抓抓額前的頭髮,把圖紙收了起來。
安斜了他一眼:
“你不會也不會算吧?”
夏綿好脾氣地笑笑,說:
“我高數不好,高中數學也忘得差不多了。還是拿回去給修看吧,我們看下面的監控吧。還很多呢。”
兩個人把視頻快進着播放,不過速度並不快,人來人往,是否有可疑舉動,還是能看得很清楚的。
在那之後,楚德確實沒有再在監控裡出現過,學校只有這一個入口,唯一的後門也早在三年前就被封了,他除了從大門口進入,沒有別的方法,除非……
安把這三天裡監控中出現過的所有車輛,特別是轎車和運送貨物的貨車的車牌號都一一記下來,統計了一下數量,代步的轎車進出量竟有百輛之多,而運送貨物的貨車則只有兩輛。
安把印在貨車車身上的廠家標記記錄下來,準備去細查一下這些車運送的是什麼貨物,有沒有可能把人夾帶進入學校。
但要論私密性的話,把人藏在轎車後備箱運送進來應該是更保險些,但這工作量未免太大了,這種工作該是警察去做的,而安把這些車牌號記下來,是爲了在確定了部分嫌疑人後,根據他是否有車子、他的車子是否在這幾天中進入過學校篩選過濾,她相信警察也會向着這個方向調查的。
漸漸的,監控視頻轉到了楚德屍體被發現的前一天,也就是5月24日,龍熾留在學校裡打遊戲的那天。
因爲是週末,行政樓門口一直冷冷清清,少有人進去,就算進去的沒過多久也就出來了,時間流逝,視頻顯示到了晚上十點二十分,行政樓有將近一個小時無人出入了,監控的一角伸出一枝樹葉,被風吹得亂顫,雖然監控是無聲的,但仍可以想象出那瑟瑟的摩擦輕響,地上有隻易拉罐被風捲着從監控照着的地方骨碌骨碌滾過,孤零零的路燈在地上投射出一個冷冰冰的的光圈。
在這樣的靜寂持續了十來分鐘後,一隻腳突然邁入了監控範圍!
那隻腳前面,是一個宛若妖魔般被詭異抻長的影子。
那影子遲遲不動,看着視頻的安也不動,等待着腳的主人進入監控,或轉身離開。
那隻腳在伸出了足足一分鐘後終於被撤回,但那個影子沒有離開,它慢慢地,慢慢地,由長變短。由細變粗。
影子蹲下來了。
這時,影子倏地往前一跌,仰面倒在地上,手腳抽搐不停,眼睛死死盯着監控,臉上卻帶着僵硬如死人一般的笑容!
安眉頭一抽,繼而馬上平靜下來。
那是個學生模樣的男生,在地上躺着,對着監控做着各種鬼臉,簡遇安可以想象,假若那個監控室的老師那時候正守在監控器旁,大晚上看到這麼一張臉,肯定嚇得面如土色。他在左右四顧、確定沒有人之後,又對着監控露出了個詭異的笑容,從地上爬起來溜入了行政樓的大門,監控顯示,在午夜12點34分的時候他才從樓裡出來。簡遇安注意到,他下臺階的姿勢有點兒跛,左腳似乎有傷。
在這期間,還有一個穿着學校勤務部專門的制服的人進了行政樓,簡遇安算了算,他從進去到出來連五分鐘都沒有,出來的時候還是一溜小跑着的,好像是要着急去做什麼事似的。
等到第一個可疑的跛腳男生出來大約十五分鐘後,一個看身形分不出男女的、裹着軍綠色大衣的人從樓裡鑽了出來,很快消失在了夜幕裡,他們把監控向前調,觀察了各個出入口的情況,竟沒看到他是什麼時候進去的,也就是說他是在早上上班之前就呆在樓裡了。
監控看到這兒,之後的一個多小時根本沒人靠近行政樓,簡遇安把記在紙上的可疑人物又看了一遍,對夏綿開玩笑:
“你們學校可真是有不少奇怪人物呢。”
夏綿看着寫在紙上的第一個可疑人物,就是那個跛腳男生,沉吟半晌,說:
“我記得這個人,是我們學校物理系的年級第二,叫羅是豪。本來是校足球隊的主力之一,前一段因爲從二樓摔下來,腳骨折了。他平日就很傲慢,對人基本沒有好臉色,所以人緣不是很好,有傳言說是看不慣他的人把他從樓上推下來的,老師聽到傳言後也讓我們學生會去了解了一些情況。”
“結果呢?”
“他本人說是從樓上自己跳下去的,因爲這樣做很刺激。我們都不信,覺得他好像隱瞞了什麼東西。但因爲他本人都不追究了,這件事就無疾而終了。”
“他的父母也不追究?”
“他的父母似乎跟他關係也很緊張,家人是分居兩地的,平日聯繫也少得可憐,雖說是從三樓摔下來,只是腳骨折也不算太嚴重,他的父母把他接回家住了半個星期就送回來了。”
“那其他兩個人呢?你認識嗎?”
“不……因爲是勤務人員,平時基本不會留意……”
夏綿說這話的時候表情有點不好意思,他的眼睛就落在了還在不斷快進的監控畫面上,一個人影恰好閃進了行政樓。
夏綿立即把監控的快進關停,往回調到那個人出現的時候。那是一個佝着背、戴着帽子的人,看樣子是個老頭。他穿着一身古怪的長袍,慢慢地踱着步,推着一輛堆了十來本書的小推車,走進了行政樓,他在進去之前,仰起頭看了看已經開始運轉的監控,他的眼睛在幽微的路燈照射下閃着古怪的光芒。安看了一下,監控顯示的時間是凌晨1點51分
“這麼晚了,這個人去那裡做什麼?”
安準備問夏綿是否認識這個人,但她轉過頭看見夏綿吃驚的表情時,心下便了然,夏綿絕對是認識這個人的,並且很熟悉。夏綿扶了扶眼鏡,說:
“怎麼是他?曲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