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說實話,修發自內心地根本不想和這個記憶已經完全被替換了的人做搭檔。
當初左伊人向他講起她和舒子伽的故事時,修就很不喜歡那個舒子伽,那個殺貓的故事,叫修記憶猶新,他聽到這個故事時還在慶幸,幸虧自己挑選到了一個假的“舒子伽”。沒想到,轉了這麼大一個圈子,他還是得和“舒子伽”搭檔。
看來該來的東西,是怎麼躲也躲不掉的。他註定得和舒子伽成爲搭檔。
修並不明確紅衣少女所說的“記憶抹殺”的概念,只知道她被灌輸進了舒子伽的記憶,所以舒子伽的殘忍冷酷,她一定已經全盤繼承了。
既然如此,誰知道她還值不值得自己信任?
自從和紅衣少女聊過天,瞭解到她已經被完全改造了後,修就再沒和她說過話。
首先,他不知道自己該稱呼她爲“舒子伽”還是“左伊人”,其次,他覺得舒子伽是個危險的不值得信任的人,還是索性不理會她比較好。
不過她也算是安靜,修不搭理她,她也不主動和修說話,兩個人各自幹各自的事情,她天天看書,有的時候也會打開電腦,在鍵盤上敲敲打打,修則按照她沒回來前的生活方式繼續生活着,偶爾他去圖書館借書的時候,碰見了她也裝作沒看到。
她做飯給修吃,修還擔心她給自己下毒,寧肯笨手笨腳地自己做飯
。也不願意再吃她做的東西。
在厭煩一個人的時候,修的表現是相當露骨的,他甚至就當着她的面,把她端來的飯扣在了桌子上。還好她的脾氣還是相當好。對於他偶爾發作的脾氣,她根本不理會,依然沉默地自顧自做自己的事情。
可以說,修對於環境的適應能力很強,當年住在那個魔鬼父親的身邊,他也從沒想到過要逃離,而是安安心心地生活在那裡,要不是因爲碰到了劉家老人,他可能根本不會產生反抗的念頭。從方寧叔的舊倉庫裡搬到這個奢華的別墅裡,他也沒有絲毫不適。
可是修適應人的能力就非常差了。他不願意輕易接受一個人。天知道他在剛開始得知左伊人將成爲自己的搭檔時。他有多麼抗拒。可在接受一個人之後,他就希望那個人一成不變,永遠都保持着原來的樣子。
所以。對於左伊人的改變,他明知道並不是左伊人的錯,可還是下意識地把所有的錯誤都推到了她一個人頭上。
她估計也看懂了修眼裡的懷疑,可她並不介意,默默地把他倒掉的飯打掃乾淨,也不和他多說話,反倒像是自己做錯了事一樣。
兩個人就這樣毫無交集地生活了一個月,期間,除了剛開始進行過的簡短的交談,兩個人甚至連半句話都沒說過。
一個月後。6號男孩又興高采烈地跑來找修捱打了,在被本來就心情不好的修當沙袋爆錘了一頓後,他鼻青臉腫地笑着坐倒在地上,問修:
“你是把什麼氣撒到我身上來了吧?”
修也學着他的樣子坐在地上,並不說話,拿起身旁的礦泉水,咕咚咕咚地灌下去。
6號男孩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又活動了一下脖子,說:
“我剛纔來的時候好像在走廊上看到了另一個人。怎麼,你的搭檔回來啦?”
修還是不說話,任憑6號一個人興奮地自言自語:
“好像還是個長得不錯的小姑娘呢,安安靜靜的。”
修不答話,剛準備再喝一口水,6號就把臉湊到了他跟前,陰陽怪氣地問他:
“你睡過她嗎?”
修不理解6號男孩的意思,問:
“睡什麼?”
6號露出了一個蠻猥瑣的笑容,擺擺手說:
“沒事兒,既然她還是個雛兒,那我去找她說說話
。這類型的女孩子可是我的菜。”
說着6號便從地上翻身坐了起來,準備朝外走。
修覺得哪裡不大對,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襟:
“你去哪兒?”
6號齜齜牙,露出了一口白亮的牙齒:
“去找她談談心呀。”
修厭煩地硬拖着他重新坐了下來,把一瓶礦泉水砸在他的懷裡,簡短地說:
“別去找她。”
接下來,架不住6號的軟磨硬泡,修還是把左伊人如何變成舒子伽的過程向6號講了一遍。
6號似乎對這種事情很感興趣的樣子,他難得地安靜了下來,耐心聽修把事情整個講述了一遍後,他打量了修一下,問:
“那你現在到底在糾結什麼?糾結她變成舒子伽這件事?”
其實,要是6號不提的話,修自己都沒有察覺到自己正糾結於舒子伽和左伊人的身份問題中不能自拔。但這件事被明確地擺出來之後,修也開始逐漸意識到,自己心裡好像真的挺亂的。
爲了想清楚自己到底在糾結什麼,他索性閉了嘴。
不過6號向來不是個會體察別人情緒的人,在修沉默的時候,他一直不住嘴地在一旁絮絮叨叨:
“其實啊你也不用太糾結的。你想啊,那個紅衣服姐姐爲了這件事特意來找你,不只是爲了通知你你的搭檔的記憶已經被替換了這件事,還告訴了你,叫你要改口叫她舒子伽,不能再叫她左伊人
。這件事,你有沒有想過原因?”
這件事有什麼原因?
修正在迷惑,只聽6號男孩笑盈盈地提出了自己的分析:
“你看啊,學院刻意提醒你,叫你不要叫她舒子伽,除了怕她記憶混亂,肯定還有別的層面的擔憂的。比如說……她的記憶,其實並不是被完全移植了過去?還存在某些漏洞?”
6號越說越興奮,而且聽他的口吻,還挺專業的樣子:
“……聽你的描述,她並不像是被專業地催眠了,而是隻是用一種方法干擾了她原本的記憶,叫她把虛幻的事情當成了真實。這種方法的效果應該比催眠的效果維持時間長,如果被催眠的人相信那虛幻的記憶就是自己真實的記憶的話,這種效果甚至可以維持一生,但是也有缺點,就是不如催眠的效果固定,對於一些固有的思維方式,它是很難改變的。它能夠篡改的,也只有記憶而已。你懂我的意思嗎?”
修聽得雲山霧罩的,但還是明白了6號的意思。
他想說的是,這種記憶抹殺法或許並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樣,有那麼強烈的效果,足以把她整個人的一切人格都抹消了?
見修點點頭,6號洋洋得意地叉着手,繼續說:
“我越說越覺得,記憶抹殺還真的是個好東西呢。催眠需要專業的心理師才能做到,至於深度催眠更是困難,把一個人的記憶替換成另一個人的記憶,潛移默化,逐層滲透。記憶是個奇妙的東西,在記憶裡儲存着許多東西,包括一個人原有的價值觀。因此替換記憶,幾乎等同於替換價值觀。假如這個實驗完全成功了的話,就足以把一個原本善良的人,變成一個無惡不作的人,你能明白這種美妙的感覺嗎?”
修完全不能理解,他一想到假如這件事發生在自己身上,假如一個靈魂侵佔了自己的身體,想到那種明明是自己的身體,卻不能由自己做主的痛苦感,就不由自主地產生了一股焦躁與反感的情緒。
無視了修已經皺起來的眉頭,6號繼續侃侃而談:
“不過看樣子,你的搭檔的‘記憶抹殺’的實驗恐怕並沒有完全成功,否則,假如她已經完全相信自己就是‘舒子伽’了,你就算再叫她‘左伊人’,她也不會懷疑自己的記憶,而是懷疑你是否是個精神病
。學院根本沒有再提醒你的必要。也就是說,她的價值觀估計還沒被完全扭轉過來,大概還在適應當中吧,所以學院才刻意提醒你,別再反覆提醒她她是左伊人的事實,不然,一切就前功盡棄了……”
說到這裡,6號陡然停住了,伸出手在修的眼前晃了晃,問:
“嘿,13號,沒事吧你?琢磨什麼呢?”
修一驚,遊移的思維才恢復正常。
這樣說來,她並沒有變?或者說,還沒有完全變?
送走6號,修在跑步機上猛跑一陣後,覺得沒什麼意思,見晚飯時間快到了,便在四樓隨便轉了轉,卻發現她竟不在廚房或是圖書館。
總不會是出去了吧?
剛纔被6號這麼一講,修的心裡亂糟糟的,去廚房隨便弄了點兒東西吃,在填飽肚子後,又練了一會兒拳。奇怪的是,他的心一直靜不下來,也無法集中在練拳這件事上,非但沒排解出心裡的鬱悶,反倒越練越氣,練了一個小時後,索性把沙袋一踢,回房間休息去了。
沒想到一回房間,修發現她已經躺在牀上,背對着門,蜷着身子,好像已經睡着了的樣子。
這不大像是平常的她啊,按照往日的時間表,現在正應該是她到圖書館看書的時候。
修搖了搖頭,把沁滿汗水的背心脫了下來,往旁邊一丟,就準備去沖涼。
在修剛進浴室的時候,聽到房間裡突然傳來了一陣怪聲,好像是人的身體摔到了地上的聲響。
修返身鑽出了浴室,眼前的一幕讓他一下子驚呆了。
她整個人從牀上滾到了地上,抱着腦袋,穿着睡衣的小小身體蜷了起來,正在不停地發抖。
從她的嘴裡,正不斷髮出細碎的忍耐的呻吟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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