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日子,跟之前的生活幾乎沒什麼不同,照例是修訓練,而她讀書,偶爾寫點兒什麼東西。
但與之前相比,還是有兩點發生了變化。
一點是,修身上的煙味越來越濃了。
關於這一點,她倒是沒什麼太大的意見,只是告訴他抽菸傷身體,可修自己覺得挺好的,抽菸可以幫他振作精神,他明顯感覺到,自己在吸了煙之後的精神要遠遠好於吸菸前,所以他從每天訓練前要抽一支菸,變成了每隔半天抽一支菸,在三個月後,甚至習慣了4個小時抽一支菸。
另一點不同是,他們迎來了第一單生意。
那天,修訓練回來後,發現她坐在電腦前,表情奇怪地盯着電腦屏幕,修湊過去一看,看清楚電腦屏幕上的字後,表情也變了。
那是一封來自學院的內部系統消息通知,內容如下:
“客戶姓名:保密。”
“客戶性別:男。”
“客戶年齡:15歲。”
“客戶要求:殺戮對象爲一獨居30餘歲婦人,剛剛離婚,心情憂鬱,希望她趕快死,現場最好能像自殺一樣。”
修簡單地瀏覽完整個客戶信息後,看向半垂着腦袋,似乎並不怎麼開心的她,清了清嗓子後開了口,試圖打破尷尬的氣氛:
“這要求倒是挺言簡意賅的。”
她理了理自己的頭髮, 說:
“我沒想到客戶的年齡這麼小,只比我大兩歲。15歲的人,他爲什麼要殺一個30多歲的婦人?”
修又掃了一眼電腦屏幕,隨口說:
“可能是和她有什麼仇吧。”
可是她似乎非要弄明白事情的緣由一樣,追問道:
“什麼仇?15歲的少年,和一個獨居的離婚婦人?情殺?仇殺?爲財?不。不會是爲財,如果單純是爲財的話,學院不會接下這單生意的。”
修挑了挑眉毛。問:
“爲什麼?”
她仰臉看着修,說:
“你忘了?還是你說的。6號曾跟你提過這些事。學院在篩選對外客戶的訂單時,如果不是很有趣或是很有難度的要求,是不會通過初步審覈的。殺死一個獨居的普通離婚婦人,難度其實並不大,這樣一來,很可能是因爲殺人的動機或是對象很有趣……”
修恍然,並記起來了。的確,6號曾和自己提過這件事,他也把這件事告訴過她。
其實修很早就有了一個疑惑,學院的網站是經過特殊設計的。系統很難被侵入,而網站的地址也幾乎不會外流,那麼,那些客戶究竟是怎樣得知神學院的存在,並向神學院求助的呢?
後來。6號替他解決了這個問題。
據6號所說,學院其實是在主動出擊,尋覓某些可能具有殺人**和殺人動機的人,在找到之後,就裝作無意。把神學院的網站地址通過小廣告或是別的某些途徑傳遞給那些人,那些人注意到這個廣告後,只要有足夠的殺人理由或是黑暗**,他們是甘心登陸神學院,並輸入自己想要殺害的人的名字的。
不過在這些登陸的人中,他們的性格也都是不一樣的,在事先的調研中,學院已經篩除了一批有賊心沒賊膽,即使給他們殺人計劃他們也沒有膽量去執行的“無能之輩”,在向網站裡輸入想要殺害的人的名字後,第二輪篩選也便隨即開始。
登陸網站的人,在神學院網址的頁面上輸入想殺害的人的名字之後,系統便會自動關閉,並跳出讓客戶等待一個月,看學院是否能夠審覈通過犯案請求的通知。
這時候,會有相當一部分的委託人認爲這是一場玩笑,進而放棄殺人的念頭,但仍有一部分人,他們相信這是真的,並耐心地等待着一個月後的通知。
學院所需要的就是這樣的人,有強烈的殺人的**,甚至不惜爲此而等待,證明這個人有一定的耐心,殺人也並非是他一時起意而爲之,是真心地想要去殺人。
假如他們在等待的過程中,殺人的念頭打消了,學院便不會再浪費時間和他們再聯繫,因爲在這等候的一個月期間,會有專人監視着委託人、即客戶的一舉一動,同時也會有人去調查客戶想要殺掉的人的生活、背景、性格、興趣愛好、人際交往等等,爲殺人計劃的擬定做好充分的資料儲備。
等到一個月後,經過學院甄別之後,被認定是值得信任和真正具有殺人**的人,便會成爲他們正式的客戶,並由學院這一方決定,是由客戶自己執行殺人計劃,還是由學院代爲執行。
這是他們這個神學院13號房間,這兩年多來,接到的第一樁“生意”,可修的心情並不是很好。
他多半是受到了坐在電腦屏幕面前,雙手合十放在脣邊,一臉鬱鬱寡歡的她的影響。
見她悶悶不樂的樣子,修試圖安慰她:
“沒事,你只需要擬定計劃就好了。我負責執行。”
修說得淡定,可是他心裡也沒底,畢竟他和她一樣,都是第一次執行任務的新手,對很多流程都還不瞭解,況且實驗的成敗關乎他們的生死,難免會緊張。
她把合十的雙手放下,放在膝頭,說:
“我想了想,學院大概還有許多資料沒發送過來,而要求就是這麼簡單,我們只需要讓一個離異的中年婦女的死亡看起來像是自殺就可以了……”
她把雙手在膝蓋上交握起來,自言自語道:
“假如我是兇手,我是一個15歲的少年,我想要殺害一箇中年婦女……不,沒有理由,先不談理由,假設……假設她是我的鄰居,我討厭她,不想讓她活下去。又想讓她看起來像是自殺,應該怎樣做呢?嗯……性格憂鬱,獨居。剛剛離異……”
修見她像是陷入了思考,就準備悄悄地離開去吸一支菸。沒想到他剛動了動身子,電腦就響起了一聲機械的提示音。
很快,第二個通知發過來了。
果然如她所想的那樣,第二個通知裡有詳盡的客戶想要殺害的人的資料,她的人際關係如何,和前夫及女兒的關係如何,性格如何。包括她的房子處於哪個地段,房屋的平面圖,甚至房內哪個傢俱擺在哪個位置,都是事無鉅細。
在這些文件的最後。附着許多照片,大多數是女人房間的傢俱和陳設的照片,其中包括那個中年女人的照片。
學院提供這些,大概是爲了更方便案件的設計吧。
她沒有細看上面的文字部分,而是把鼠標迅速拉到了文件下方。看起那些照片來,在看到女人的照片時,她尤爲留意,甚至盯着屏幕看了許久。
照片中的女人,看起來光鮮亮麗。脣角含笑,可是眉眼之中,總透露出一股叫人不舒服的感覺,整張臉笑得很僵硬,像是有一張人皮面具貼在了她的臉上。
簡單地瀏覽完這些照片後,她完全陷入了沉思之中,修怕自己離開的腳步聲會攪擾到她,乾脆在一邊的牀上坐下,隨手拿起一本書翻看了起來,不過他心裡還是在惦念着一會兒要出去抽根菸的事情。
幾分鐘之後,沉默着的她突然開了口:
“這個女人的前夫很忙碌,大概常在世界各地奔波,但很不關心她,她和她那個女兒的關係怕也是不好。她有情人,而且很有可能是因此而和前夫分手的。”
修有些懷疑,問:
“資料上寫的?”
她搖搖頭說:
“照片告訴我的。”
修不大能理解她的意思,她注意到修疑惑的表情後,微笑了一下,滑動着鼠標,把光標移到一張她的舊照片上,解釋道:
“這是她離婚前的照片,你能看出來什麼?”
照片中的女人,全身珠光寶氣,臉也長得不錯,看起來是20多歲時照下的照片,可她的眼神看起來很空洞。
照片大概是用電腦攝像頭拍攝的。拍攝的背景像是在一個別墅臥室裡,女人對着鏡頭,微笑相當勉強,修注意到,在她背後的牀上,放着一個拆過封的盒子。
修把這些盒子都放大了一些,發現那上面印着的隱約可辨認出是一些外國文字,但修讀不懂那是什麼意思,便把視線投向了她,想要問她到底是如何得出那些結論的。
她見修還是不大懂,便循循善誘道:
“你想想看,她照這張照片是爲了什麼?”
修細想了一下,眼前浮現出照片中的場景:
臥室,牀,拆開了的包裝盒……
在家裡,她爲什麼要穿得如此正式?看她的裝扮也不是像要出席什麼宴會……
修腦中靈光一現,問:
“這些東西,是不是有人寄給她的?她把這些東西穿戴起來,是想照張照片給寄東西來的人看?”
她點了點頭,對修的推論表示肯定,並解釋道:
“這張照片,她身上穿着的戴着的,無一例外都是名牌。百達翡麗的頂級手錶,還有蒂凡尼的鑽戒、耳環,包括古奇的手包和香奈兒的小洋裝。而牀上的包裝盒上顯示,這是古奇的包裝盒,看樣子就是她手中那個包的盒子。包裝盒上印着外文,很有可能這個並非是在本地買的,而是從國外買來的,並且應該是剛剛寄到,她甚至沒來得及把拆開的盒子丟掉。”
無視了修略有些驚訝的表情,她繼續道:
“我猜想,她大概是想把這張照片用電子郵件發給誰,注意到拍攝的角度了嗎?她是用電腦拍下來這張照片的,如果她只是單純想要把自己的樣子照下來,用相機,用手機,都可以做得到,可是她偏偏用了電腦,這就意味着,她很可能是打算把自己的照片發送給某人,很有可能是給她寄東西的人。而給她寄東西的人,多半是她的丈夫。”
修忍不住反問:
“爲什麼不會是她的父親或是……情人?”
她斷然否決:
“不會。你有沒有注意到,她全身的裝扮,首飾、衣服、鑽戒,包括手錶,都是同一個風格的,非黑即白,簡明大方,包括她手上拿着的古奇新包,都和她全身的裝扮匹配,這就是說,給她買了這些東西的人,很有可能是同一個人。只有同一個人,品味纔會如此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