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們僵持着的時候,衛生間的門突然被人敲響了,我聽見沉默的聲音,小心翼翼地在外面說道:“段總,你在嗎?醫生說沉斯剛醒,最好接受檢查,方便的話……”
“沉默?!”我立馬激動了,雖然沉默跟我感情不好,但畢竟是我妹妹,和這個殺人犯想必,我當然更相信她,於是連忙喊了她一聲,打斷道,“我在這兒!沉默,你等我一會兒,千萬別走。”
說着,我看向段杭一,語氣不善地說道:“我妹妹來了,你讓開。”
段杭一嘆了口氣,像是想明白了似的,點頭道:“和她好好說,她可能會告訴你一些事情,你聽了,不要太驚訝,有什麼不懂的,你就來問我。”說完,收斂了情緒,開門出去和醫生說話。
我從門裡露出一隻眼睛,朝外面看了看,發現他終於走了,便拉過沉默,疑惑地說道:“你怎麼也來了?”
“來看你死沒死。”沉默不自然地把手抽出去,抱着胳膊傲慢地看着我,眼神不屑地上下瞥了我一遍,見我沒什麼事,便諷刺我說,“嘁,那麼高的橋跳下去都沒摔死你,真是禍害遺千年。”
我不解,打了她一下,教訓道:“胡說什麼呢你,什麼橋不橋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跟你霖哥是來這兒結婚的,可是,可是那個人說他把段霖給殺了!”我小心翼翼地指了指段杭一,見沉默也一臉震驚的表情,不由說道,“這一切到底怎麼回事,你爲什麼會認識他,爸媽呢?”
“沉斯,你腦子壞了?”沉默就差把驚訝兩個字寫在臉上了,回頭看着我說,“不是,你剛剛說什麼,你再跟我說一遍。”
我一愣,看着她嚴肅的表情,莫名其妙地問道:“我說的不對嗎?”
“對?”沉默見了鬼似的看着我,反問我說,“你到底有什麼目的?爲什麼要說這種話,你知不知道你裝出一副無辜的樣子說這樣的話真的很討厭!”
沉默以前雖然和我關係也不好,但從來沒有這麼刻薄過:“你還好意思問我爸媽的下落,你說出爸媽兩個字的時候,你不覺得虧心嗎?”
“我憑什麼虧心?”我只當她是記着沉靖的事情,對我有看法,但我對不起沉靖是真的,卻從來沒有對不起她過,憑什麼她要來和我指手畫腳?不過,看她的表情,好像很失望似的,難道,在我身上真的發生了什麼匪夷所思的事情嗎?
沉默看着我,像是不能理解似的,嚴肅地和我說道:“爸媽死了,你那絕世好老公也死了,如段杭一所說,是他殺的,現在懂了嗎?”
“你,你胡說八道!”我不相信,爸媽怎麼可能會死?
我跟段霖是來美國結婚的,怎麼會遇上這樣的事情?難道沉默和剛纔那個人是一夥的?他想騙我?對,一定是這樣!爸媽雖然對我有怨,但對我都是好的,而且我過來的時候他們還好好的,怎麼可能會死?
沉默見我不相信,不耐煩地說道:“隨便你要不要相信,我還有事,你死不了的話,我就先走了。”
“不準走,你把話說清楚。”我抓住她的手腕,態度有點焦灼,“你不是真正的沉默是不是?她是不會和我說這些話的,你到底是誰,假扮她有什麼目的?”
沉默像是被我嚇到了似的,開始喊醫生過來。
醫生們集體把我制住,強行打了鎮定劑,要給我做檢查,可我卻覺得他們不是真正的醫生,那些儀器也不是真的儀器,他們很有可能是僞裝在那裡要來害我的!
檢查過後,我躺在病牀上,鎮定劑沒有徹底消除,我的感覺非常糟糕,除了意識清醒之外其他根本動不了。那個叫段杭一的殺人犯坐在牀邊給我擦臉,沉默和一個我不認識的男的坐在對面的沙發上,不自然地看着我。
我突然感覺自己很不對勁,但這種不對勁卻是言語無法形容的,我幾乎是莫名地想要大喊,想要掙扎,但始終都動不了。
“醫生,她到底怎麼了?”許久過後,我聽見段杭一在和醫生說話,“醒過來的時候就已經這樣了,但應該沒有完全失憶,因爲她還記得她妹妹,和一年前的某些事情。”
那醫生是個外國人,聽見段杭一的話便看了我一眼,眼神挺戒備的,估計是不想讓我知道這些事情,於是就和段杭一去外面說了,我心裡更加不安,下意識地拽了一下他的袖子,不想讓他走。
雖然我不認識他,但卻是我醒過來以後最先見到的人,他並沒有第一時間害我,說明他可能並不想害我,而那個沉默,她雖然長着我妹妹的樣子,但我覺得她根本就不是我妹妹,她可能是一個和沉默長的一模一樣的人僞裝的,目的就是爲了害我!
畢竟她那麼討厭我,因爲沉靖的事情,家裡的其他人也討厭我,她剛纔說我父母死了,肯定是不想讓我回去,我非常害怕,不知道該相信誰,而且他們把我控制在了醫院裡!
“你別走。”我試探地和段杭一說着,段杭一先是一愣,隨即便點了點頭,答應我不走。
不過那醫生說的是英語,我只能聽見一些簡單的單詞,並不能真正理解他的意思,但好在這個段杭一雖然身份可疑,卻真的沒有害我的意思,這多少讓我放了心,等醫生說完,並且離開這裡以後,我就向他問那個人在說什麼。
段杭一起先不想告訴我,但架不住我軟磨硬泡,最終還是實話和我說道:“他在說你的病情,可能是你在和段霖爭鬥的時候磕到了頭……”
“你說什麼?我和段霖爭鬥?”我打斷了他,覺得可笑極了,“我爲什麼要和段霖爭鬥?一開始我還覺得你可能是好人,現在看來,你那個假裝我妹妹的人還要壞,你在騙我!”
段杭一說道:“我沒有。沉斯,你忘了我,不代表我不存在,這已經夠讓我難受的了,不要再說這種話來刺激我了行嗎?”
我看着他的眼神,覺得他演的真好。
“那你的意思,是我磕到頭失憶了?你當這是在拍電視劇嗎?能不能別這麼搞笑?”我冷笑一聲,說道,“就算我失憶了,我總不會連我的親妹妹都認不出來!”
段杭一有些挫敗地捏了捏眉心,說道:“這不是我的意思,你得了卡普格拉妄想症,這種病是由於視覺神經受損而導致的錯亂,臨牀表現就是會習慣性的以爲自己熟悉的人被別人冒充了……但你別害怕,這並不是什麼疑難雜症,很快就會好的。”
“妄想症?”我覺得他纔是臆想狂,“你別逗我行嗎?你的意思是那個女的真是沉默?我的父母真的死了?”
他突然不說話了,或許這兩件事情都太過殘酷,他選不出來讓我面對哪一個。
但我絲毫不覺得他的反應具有參考價值,所以我兩個都不相信。我纔不會得什麼精神病,他這樣說,不過就是找理由害我,他在騙我,所有人都在騙我!
或許段霖也沒死——連沉默都是別人假裝的,說不定段杭一殺的那個其實是假的段霖!
“算了,不說這個,你先告訴我這裡是什麼地方。”我引開話題,“我想回中國,你讓不讓我回去?”我打算先從他嘴裡套話,他要是不讓我回去,那他和沉默肯定是一夥的!
段杭一有些疲憊,卻朝我說道:“當然可以,但你要先接受治療,剛纔的醫生說了,這種病雖然不常見,但治癒難度不高。”
看吧,看吧,裝出一副爲我好的樣子,其實根本就是緩兵之計,我纔不會上當!
“接受什麼方面的治療?”我沒有拆穿他,而是不解地說道,“精神類的疾病一般不是靠藥物嗎?你不會把電擊器用在我身上吧?”
我是學畫畫的,上學的時候接觸過美術心理學,老師也總喜歡舉例一些心理疾病給我們聽,包括人格分裂、解離症等,卡普格拉妄想症我之前也聽過,多半都是藥物治療,早先有不正規的精神治療中心會用電擊器來給患者製造應激反應,發病的時候就會想到那種痛苦,就會下意識地迴避病症。
“怎麼會呢?”段杭一溫柔地看着我,“院方還在開會,但我保證,不會讓你受苦的,你千萬要相信我。”
他像是不想忤逆我的意思似的,進接着說道:“無論誰被換了,我都是真的,你不是今天剛認識我嗎?一個陌生人肯定不會無緣無故的害你,對不對?”
我心裡翻了個白眼,心說你雖然是個陌生人,但你和沉默可是一夥兒的!
“那我什麼時候能離開醫院?”我說道,“我發誓我不會大喊了,以後能讓他們不要給我打鎮定劑嗎?這樣的感覺太難受了,我寧願被電擊。”
段杭一的表情有些心疼,他摸摸我的頭髮,說道:“不會了,我不會再讓他們這麼對你了。”
“嗯。”我敷衍地答應了一聲,閉上眼睛裝睡,心裡卻在盤算着怎麼逃跑。但段杭一始終很擔心我的樣子,片刻也不肯離開,無疑增大了難度。
好在醫院那邊很快得出了治療方案,說先保守治療,意思是可以回家,但要定期來檢查。我求之不得,哄着段杭一帶我離開,而在他帶我出院之後,我胡攪蠻纏地用藉口把他支開,然後不顧保鏢的阻攔,攔了一輛出租車,讓他帶我去大使館。
因爲我的情緒看起來很緊張,還要去大使館,司機自然以爲我遇到危險了,於是連忙踩下油門,預備帶我離開。而這個時候,段杭一卻拿着我要的東西回來了,發現我要走,想也不想地就追了上來!
徒步追車我還只在電視劇裡見過,還是那種狗血瑪麗蘇神劇,畢竟人跑的再快,能有車快?明知道追不上,還是不要命地跑,難道光是爲了顯得自己腿長嗎?
“你到底是什麼人?”司機也怕惹麻煩,有點不想載我,“這太危險了,我覺得你應該跟他道別。”
我從後視鏡裡看了他一眼,發現他竟然還在追!
“不用了,請繼續開。”我重重地倚在座椅上,疲憊地說道,“他是個殺人犯,他殺了我丈夫,我這是在逃命,請你送我去中國在這邊的大使館,謝謝。”
司機終於不再說什麼。
我的腦中卻始終迴盪着他迎風奔跑的樣子,像是扎眼似的,讓我有點想哭,我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抹了抹眼睛從後視鏡裡往外看,打眼卻看到車後面的馬路一團亂糟糟的場面!
刺耳的剎車聲自身後傳來,瞧這架勢,竟然像是出了車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