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夫人,靳家少夫人和小少爺來了。”傭人在外面喊了一句,白惠正拿着勾針,認真地勾着一雙純白色的毛線襪子。那是勾給她男人的。以前那雙,他給穿得腳心都磨掉了一層。
聽見傭人的喊聲,她便將手裡的東西放好,站了起來,林婉晴已經抱着小開心上樓來了。
“姨姨。”小開心一見到白惠,便伸着兩隻小胖手吖吖叫了起來丫。
白惠的臉上露出溫和疼愛的笑來,伸手將小開心抱了過去,“嗯,小開心真乖。”她抱着小開心在二樓小花廳的沙發上坐下,伸手將茶几處一個小型手提袋拿了過來,“開心看一看,喜不喜歡哦!”
白惠從手提袋裡掏出幾天前勾好的一雙青色的小襪子來。十分漂亮的針腳,踝骨處還勾勒了一隻可愛的小青蛙。這雙小襪子可以說費了白惠不少的功夫,因爲上面的小青蛙不好勾。
徐長風幾個晚上回來時,都看到她在拿着這雙襪子忙碌,當時還不滿來着,“別忘了,那孩子的爸爸曾害死了我們的孩子。”
白惠心頭自是傷感的,但是轉而卻是若有所失地笑了,“小孩子無罪呀!長風,你看小開心多可愛,每次見到我都叫姨姨,你沒看到,有一次,他還用香蕉皮讓伊愛摔了個大跟頭呢!”
“呵。”徐長風看着她那認真的小模樣,不由搖頭無奈地笑笑。
小開心看到那雙小襪子,伸着小手便夠了去,“襪襪,襪襪。”小人兒好像看到了十分新鮮的寶貝似的,小胖手拿着那雙襪子又搖又晃的媲。
林婉晴咯咯笑道:“這傻小子。”
“哎,嫂子,你教教我吧,你勾的襪子這麼好,教教我怎麼勾吧?”
這一天,有半晌的時候,林婉晴就是在白惠那裡度過的,她認真的跟白惠學着怎麼樣去用勾針來勾一雙襪子。
“少夫人和小少爺呢?”靳齊回家的時候,二樓的房間裡空蕩蕩的,以往,一上樓,就能聽到小傢伙啊啊的聲音和咯咯的笑聲。
“少爺,少夫人帶着小少爺出去了。”傭人回。
“去哪兒了?”靳齊問。
“不知,少夫人沒說。”傭人搖頭。
靳齊有些火了,“沒說你不會問啊!”
那女傭嚇得忙縮了縮頭,正在這時,外面就傳來女人溫柔的聲音,“開心下來吧,我們到家了。”
客廳的門口處出現了一個穿着大衣的女人身形,林婉晴將懷裡穿得小肉球一般的小人兒往地上一放,“諾,開心自己走吧,媽媽抱不動你了。”
“媽媽累了媽媽累了。”小開心吖吖的說着,搖搖擺擺地竟是走了過來。
林婉晴已經看到了杵在客廳裡,一身冷寒的丈夫,她臉上的笑意隱了隱,又低頭,跟着兒子的腳步,“開心慢一點兒,小心摔到哦!”
“上哪兒去了?”靳齊冷冷的聲音問。
“去嫂子那裡了。”林婉晴淡淡地回了一句。她走過去,一手扶了小開心的小胖手,“慢點兒開心。”
“你總往那裡跑做什麼!”靳齊有些心煩地問了一句。
林婉晴牽着兒子的小手邊向着樓上走,邊滿不在乎地道:“我喜歡和嫂子在一起。”
“你!”靳齊顯然沒有料到他的妻子會這樣回答他,這種態度真的不似以往那個柔弱的林婉晴,她好像有些變了。
他看着妻子牽着兒子的小手一級一級的樓梯慢慢地向上走去,停了一會兒,也邁步跟上去了。
“以後少帶孩子出去,這麼大冷的天兒,凍着怎麼辦!”他警告似的說道。
“我會小心的。”林婉晴依然很淡然地說。
靳齊皺了皺眉頭看向他的妻子,她耳邊的碎髮遮住了半面皎小的臉,正彎腰牽着兒子的手小心翼翼地向樓上走。他一直跟進了嬰兒房,房子裡堆滿了大大小小,各式各樣的玩具,小開心一進去,就蹲地上玩起了小火車,“嗚嗚……”
他邊手動的開着那小火車,邊小嘴配合的發出類似於火車開動的轟鳴聲。
林婉晴忍不住笑了起來,隨着兒子越來越大,隨着兒子的吖吖學語,蹣跚學步,林婉晴心底的快樂好像多了起來。是呀,沒有愛她的男人,可她還有可愛的孩子。
靳齊站在嬰兒室裡,那對母子開開心心地玩在一起,林婉晴在和兒子一起手動的開動着小火車,大人孩子臉上全都是一種開心的神情。他有些發呆,他突然感到,自己竟像是個外人似的。
他向着兒子走過去,“開心啊,來,爸爸跟你玩。”他瘦長的身形在地上一蹲,伸手去拿小開心手裡的小火車。小開心卻是看看他,然後小嘴一張,發出了個“不”字,然後轉頭又將小火車抱到了媽媽的面前,“媽媽,拿。”
靳齊有些鬱悶,這小傢伙竟然自動忽視他了。
“開心,爸爸給買糖吃,來,讓爸爸抱抱。”他又說了一句。
“吃糖,長……蟲蟲。”小人兒伸手指了指張開的小嘴。靳齊有些吃驚,這麼小的孩子竟然知道這個了?
而小開心又轉身顧自跟他的媽媽玩去了。
靳齊心底的鬱悶又加深了,孩子不理他,也讓他挺沒面子的,他又起身走出了嬰兒室。
林婉晴看着那道瘦高的身形走了出去,眸光黯了黯,但是繼而臉上又露出了笑來,“開心來,這樣……”
靳齊站在二樓的露臺上,冬日的風從臉旁吹過,有些冷,他的眸光悠遠地望向遠處的無限蕭索。是誰說過,不能跟自己愛的人結婚,就找一個愛自己的人。
他愛着楚喬,從十幾歲的懵懂少年,到現在奔三的成熟男子,那份愛不但沒有隨着歲月的流逝而減淡好像還越發地深了。他喜歡追着楚喬的身影,用自己的目光,也用自己的身形。這麼多年,只要楚喬一個電話,他不管在做什麼,哪怕是在睡夢中,或者正和妻子親熱,他也會義無反顧地爬起來,匆匆奔出去。
而對於妻子林婉晴,他知道,她是愛他的。明知他有心愛的女人,她還是答應了他的求婚,家庭的原因是一個方面,而她對他的仰慕也是真真切切。他娶了這個女人,可是他的心從未從楚喬的身上收回過。這麼多年,她默默地承受着他給予的疏離和冷漠。
他想,他的生活就這樣過下去吧。
白惠將那雙襪子勾完最後一針的時候,已是夜裡八點鐘了,她的男人頂着夜色回來了。
“喲,完工了。”徐長風溫笑着走過來,伸手拿起了妻子手心的襪子。
“嗯,你一會兒試試吧。”白惠站起身來,幫他解領帶。徐長風眼角眉梢都盪漾着笑意看着他的妻子給他忙碌。
“嗯,以後有時間別給人家的孩子勾襪子了,你該給咱們的孩子勾幾雙。”他語帶調侃地說。
白惠臉上倏然一紅,“這不是……還沒有嗎!”
“我們今晚再努把力,說不定就會有了。”徐長風的大手落在了她的盈盈細腰處,帶着一絲涼意的嘴脣吻上了她的微微敞開的脣瓣上……
這一夜,情人之間溫柔無限,在城市西北處一幢還遷住宅樓卻一夜之間坍塌了。那處工程是政府這幾年來傾心打造的形象工程,一夜之間大樓塌下,砸毀了不遠處的臨建房,熟睡中的工人當場死亡三人,十幾人在連夜搶救。
徐長風一早去上班了,白惠搭的他的車子去上課,路上廣播開着,本是要聽聽隨時路況的,卻不想就到了這麼一幕。白惠當時就是一種心驚肉跳的感覺。
“市長鬍蘭珠,副市長伊長澤已經趕往事發地點,下面請繼續關注後續報道。”收音機裡的廣播員用極嚴肅的聲音說。
白惠和徐長風同時倒抽一口涼氣,白惠側眸,她看到徐長風俊逸的容顏上也是變了顏色。
“我得去看看。”他說。
“我跟你一起去吧。”白惠說。
徐長風嗯了一聲,車子在前方路口處調頭,向着通往那片住宅樓的地方駛去。車子到城西那片還遷區的時候,老遠就能看到人羣圍攏的身影。政府的車,警車,建設部門,監管部門的車子停了老遠的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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