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天的一早,白惠從房間裡出來,單子傑已經在生火做飯了,炒雞蛋的香氣從鍋子裡飄出來,白惠吸了吸鼻子,高興地走了過去,“今天有蛋吃呀!丫”
“嗯,昨天鎮裡的人送過來的。”單子傑說。
金燦燦的炒蛋,是真正的山民家裡土生土長的那種雞蛋,看起來色澤就和城裡面賣的是不一樣的。白惠笑嘻嘻地道:“鎮裡給的呀,給的多不多?”
“嗯,差不多有二十個呢。”單子傑將炒好的蛋鏟進了盆子說說。
白惠竟是頗有些饞這東西了。捧着那盤炒蛋高高興興地放到了簡易桌子上。
兩個人坐下,美美地吃了一頓早餐。單子傑始終沒有提起徐長風來過的事,他只是神色溫和地看着白惠美美地吃着炒蛋。
鎮上的招待所裡,徐長風正在用早餐,忽然就問了一句,“你們下面的學校,那些支教的老師們早餐都吃些什麼?”
在一旁隨侍的招待員想了想道:“鹹菜,饅頭吧。”想了想又道:“饅頭應該算是好的了,有時候也就是喝粥吧。這裡比不得城裡,青菜麪粉都少得可憐,就是這招待所有時候也會斷了麪粉呢。”
徐長風聽了,心絃登地就是顫了一下。手裡拿着的煮蛋,卻是怎麼也下不了手剝那蛋皮了。
週六很快就到了。白惠已經聽說了今天中午,鎮領導要設宴招待他們這些支教老師的事,心裡十分高興。雖然她一向不喜歡熱鬧,但是在這個幾乎是山窮水盡的地方,她的肚子已經很久沒有沾過肉腥了,她倒是不饞那東西,可是她的身體受不了,她已經貧血加營養不良了。她可不想功未成,而身先死呀!
單子傑找來了老校長的大鐵驢,讓白惠坐着,他騎車載着她沿着山裡九曲十八彎的小路向着鎮上駛去。白惠扎着長長的馬尾,穿着自己帶過來的,洗得已經有些發白的淡青色裙子,腳上穿着一雙平底的布鞋,樣子乾淨而清新。單子傑微笑地看着她,“我真不相信,你是一個結過婚的女人。分明,就是一個小姑娘嘛。媲”
白惠對着單子傑扮了個鬼臉,又笑道:“你說,高燕和趙一飛是不是也會去呀?”
“嗯,會吧。”單子傑說。
白惠美麗的眼睛望向雲朵的方向,“嗯,還挺想她們的。”
單子傑搖頭笑道:“不是上個星期她們還來着嗎?”
“那不一樣啊,你沒有覺得嗎?在這種地方,我們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我們幾個,就像家人一樣啊!”白惠眨了眨眼睛,樣子純靜而認真。
單子傑的自行車載着她,順着山裡的羊腸小路彎彎折折地騎着,他的心頭不知怎麼地就掠過一抹憂鬱的神色,但是轉而又是笑道:“是呀,我們就像家人一樣啊!”他的雙腳用力,車輪沿着下坡的小路快速地轉動起來。
白惠看着眼前山野茫茫,天是那麼藍,雲是那麼白,樹是那麼綠,而她的心,是那麼快活。她不由兩隻手放在口邊當着喇吧,喊了一嗓子。
“啊——”
她快活而脆亮的聲音在茫茫山野間傳出了老遠。
拐過一道山樑,眼前視野漸漸開闊,鎮政府的影子已經清晰可望。白惠讓單子傑減了車速,她從車子上跳了下來。前面就是上坡的路段了,她可不想把單子傑給當牛用啊。
單子傑一股作氣騎上了那個小山坡,又對着她喊了一句:“過來,我載你溜着坡下去。”
他站在那坡度的最高處,瘦長的影子映着青山白雲,看起來清新而爽朗。
白惠小跑着上了那山坡,把屁股擱在了那大鐵驢的後座上,單子傑喊了一句:“走嘍!”
那自行車的兩隻軲轆便順着長長的,約摸有十幾米的下坡路溜了下去。山風呼呼地從耳邊吹過,撩動了白惠耳邊的碎髮,她也跟着單子傑發出唔——哦的聲音。
聽起來十分快活。
鎮政府面前的山坡上,一道頎長的身影看着那一道單車載着的男女越來越近。他的俊顏,漸漸地籠上一層清晰可見的陰霾。
單子傑蹬着車子,白惠坐在後面,兩個人多像一對小情侶呀!他的眉梢眼角露出幾分譏誚的神色,這麼些日子不見,看樣子她過得很好啊!坐着一輛大鐵驢,被那小子載着,就這麼開心!
他的越發深邃的眼睛看着那道疏離了一百多個日日夜夜的身影,她穿着淡青色的裙子,額前一片的齊留海,腦後的馬尾巴隨着車輪的滾動而左右的擺着,就那樣闖入他的視線。單子傑的臉上全都是一種十分乾淨純粹的笑容,白惠坐在後面,那張皎白的臉上,掛着有如天上雲朵一般純美的笑,兩人怎麼看,怎麼像是一對小情侶。
他站在單子傑和白惠擡眼可望的地方等着他們上來。心裡頭這麼些日子以來的擔心和思念,讓他的心絃有些發顫,而眼前所見,又讓他的胸腔裡升出無名火來。他站在那裡,臉上發黑,有些咬牙切齒。
“老闆,董事長電話。”小北拿着他扔在休息處的手機快步走了出來。那東西自從到這裡之後,極少能接通,這會子竟然可以有電話打了進來。他收回視線,回身接電話。
公司那邊一切都正常,只是日本方面的項目出了點狀況,徐賓打電話過來,詢問兒子的意見。徐長風沉思着,邊聽電話邊思索。偏那手機信號一會兒強一會兒弱,徐賓的聲音便聽得斷斷續續的,徐長風捏着手機往着前面的更高處走去。
政府已經到了,白惠和單子傑下了車子,兩人邊聊邊走,白惠道:“你說高燕和趙一飛是不是就在哪間屋子裡面等着咱們呢!”
“呵呵,是吧。”不知怎的,離着政府越近,單子傑的神色越是懨懨的。白惠一門心思沉浸在即將見到那兩個女孩兒,和即將有一頓‘大餐’的誘、惑裡,並沒有在意單子傑的神色,而只是以爲他是載了她一道,有些累了。
“哎,你說我們今天會吃到什麼?政府會用什麼菜來招待我們?”白惠嘮嘮叨叨,滿臉喜色,簡直像個孩子。
單子傑只用一雙異樣深刻的眼神望着她,她還不知道,她的他,來找她了吧!
白惠正眉飛色舞地yy着中午的大餐,眼角餘光裡已是掠過一道身影。
那是一道十分挺拔的身影,背對着她的方向,穿着筆挺的黑色西服,正在邊走邊接電話。
她的心跳似乎是一下子就滯住了似的。她的左手緩緩擡起來,捂在了胸口的位置。一雙大大的眼睛被粘在了那道身影上似的,她的呼吸有些緊,她的心臟跳得好亂,她不得不用右手握住了左手的手腕。好像這樣子,心頭的激盪就可以減輕一些似的。
高燕和趙一飛比白惠和單子傑先到,此刻正坐在飯店的的沙發上休息,高燕喝了一大口的茶水才說道:“單子傑和白姐怎麼還沒到?”
“嗯,我剛纔好像看見他們的影子了,這會兒該到了吧?”趙一飛說着就站了起來。她走到窗子前,向外一望,卻是皺起了眉,“咦,我明明看見他們的影子來着。”
這個時候,門簾一挑,單子傑的身影走了進來。
“哎,單子傑?”趙一飛高興地叫了一聲。高燕也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子傑,你來了。”
“嗯,你們都到了。”單子傑對兩個女孩兒笑笑。高燕已是走了過來,拉了她的手,“子傑,累了吧,快坐會兒。”
單子傑被高燕拉到了沙發上坐下,趙一飛問道:“子傑,白姐呢?”
徐長風接完電話的時候,山坡下面已經沒有了人影,招待人員走過來說道:“徐總,鎮長他們已經到了,老師們也到了,我們可以入席了。”徐長風便邁開步子隨着那人走向了前面的餐廳處。
門簾挑開,五六道人影相繼走了進來。“徐總,這幾位就是我們鎮上的支教老師”一位副鄉指着單子傑他們對着徐長風說。
徐長風站在餐廳的門口,高大的身形沐浴着細碎打進的陽光,黑眸緩緩地掃過眼前幾位年輕人的臉。
單子傑已經見過徐長風,心底並不驚奇,而高燕和趙一飛都面面相覷地看着這個衣冠楚楚,身材頎長相貌俊朗的男人。
這個男人,相貌很熟,好像在哪裡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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