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昭也是在來靈光寺前忽然靈光一現想到要把元宵帶上,小傢伙是個寶,快如閃電,心思敏捷,再加上那一身可以救人於生死之間的活血,有這小東西在身邊,她就跟帶了一張保命符,去哪兒都不用怕。
沒想到王氏在被她逼急之後真敢不要命的硬拼,如果不是身邊帶了這樣一隻福將,那她豈不是要跟王氏這個老巫婆在這院子裡玩摔跤?
想到這裡徐昭就是一陣哆嗦外加嫌棄,目光猶自在王氏豔紅的指甲上徘徊;元宵跟在徐昭身邊許久,她的一舉一動幾乎都爛熟於心;眼下看她盯着王氏的指甲亂瞧,就從枝頭躍下來,晃動着肥胖的身軀來到王氏面前;當金色的眼珠看清王氏鮮紅的長指甲時,小傢伙突然發出一聲危險的尖叫,跟着飛身而起露出鋒利的板牙,朝王氏的一根手指上狠狠地那麼一咬。
一聲清脆的‘吧嗒’聲傳來,王氏右手食指上的指甲硬是被元宵的板牙咬斷。
王氏本來還沉浸在臉被傷的痛苦中,忽然見元宵咬斷了她的毒甲,剎那間臉色大變。
元宵金目咄咄的怒視着王氏,可見是真的動了氣;回頭就朝着徐昭吱吱叫了兩聲,似乎要做什麼徵得她的同意。
徐昭看着元宵咬在嘴裡的斷甲,這時她要是再不明白她就是個傻子。
元宵自幼生活在雪山中,常年以珍奇藥草爲食,所以小傢伙自然能辨別出各種毒物;眼下能讓它對這截斷甲如此在意,看來她剛纔猜的一點也沒錯,王氏在指甲裡的確藏了毒。
只要一想到王氏在落得如此境地後還想着要害她,徐昭就抿緊紅脣,恨不能將此惡婦處之而後快。
元宵等了半刻也不見主人下命令,肥胖胖是個急性子,跳起來就要將斷甲塞進王氏的嘴裡。
王氏知道斷甲裡藏了什麼,當場就被嚇得慌神躲避;看着這一人一兔你躲我進、你閃我攻相互膠着不讓,徐昭剛準備擺手將發狠的元宵叫回來;一個青衣打扮的小廝模樣的男子從院外匆匆跑來,在徐昭面前低語兩聲:“主子要奴才告訴娘娘一聲,皇上親率御林軍來了,讓您趕快避一避。”
楚燁來了?在這個時候?
徐昭只覺得眼前忽然飄過楚燁那雙夾霜帶冰的清冷鳳眸,哎呦我去,如果讓那傢伙知道她未經他允許這麼欺負他娘,那他還能輕饒了自己?徐昭渾身一個激靈就忙去叫元宵,一邊還問小廝:“裴錚呢?他那邊怎樣了?”
小廝神秘一笑,指向西南方向;徐昭順勢去看,就見那裡數道黑色的濃煙滾滾升起,空氣中很快就傳來一股酸澀的惡臭味。
這股味道徐昭雖不熟悉,可還是聞到了心驚肉跳的味道:“怎麼起火了?發生什麼事?”
小廝低頭答道:“主子說,只有得道高僧才能在壽命將至之際坐化出我佛舍利,靈光寺上下皆是一幫狼心狗肺、豺狼虎豹之輩,坐化他們不配,只配被火燒。”
徐昭嘖嘖咂舌,如果不是親眼看見,她還真難相信永遠溫文如玉的裴錚動起手來居然也能如此毒辣;火燒靈光寺的這幫老禿驢?恐怕也只有他能想的出來。
再一想到聞到的這股酸臭味是燒焦的人肉味,徐昭只覺得腸胃翻騰,抱着跳進懷裡的元宵就趕緊往外跑。
可徐昭還是低估了楚燁的速度,他身下騎的可是北戎良駒,號稱踏雪生風的千里馬,跑起來四蹄如風,鬃毛飛揚,跟脫了繮的野狗很有的一拼;等她抱着元宵從靈光寺後門跑出來,隆隆的馬蹄聲已接近耳邊。
決不能讓楚燁和裴錚碰上,徐昭咬牙對身邊的小廝說:“快,讓你家主子有多遠跑多遠,千萬別讓他在這時候出現在皇上面前。”
小廝領命快步溜了,徐昭洋裝淡定的站在後門整理儀容,想着等會兒見到楚燁,是該先撲到他懷裡抱着他大腿狠狠地哭嚎兩嗓子,告訴他這些日子她對他這個正牌夫君有多想念、多相思、多寢食難安,還是該坦白從寬,說她這些天心寬體胖、吃嘛嘛香,親手扳倒了王家這隻大禍害不說還順帶把他娘給收拾了。
就在徐昭左右掙扎着是要做一個誠實的孩子還是做一個在奸詐這條路上越走越遠的小女人時,眼前一隊黑色人馬如旋風颳過,所到之處冰雪震動、大地驚顫,就連大冬天跑出來覓食的小麻雀都驚閃着小翅膀灰溜溜的趕緊逃命。
徐昭目光呆滯的看着奔襲在最前面的明黃色的人影,普天之下敢穿明黃色華衣錦服的人除了那個傢伙還有誰?能把這刺眼逼格的顏色穿出高貴風流、禁慾矜貴氣質的傢伙除了楚燁那個傢伙還能是誰?
遠遠望過去,這傢伙的臉色似乎有些不好,眉宇間藏着黑氣,永遠瀲灩華貴的鳳眸裡夾着寒冰,就連用來親她的溫軟香甜的紅脣都是緊抿着的;徐昭頓時意識到,楚燁在生氣,大爺不好哄的局面。
徐昭不安的吞嚥着口水,蹲在她肩膀上的元宵眯着金目,啃着參片,飛舞着纖長的銀毛眺望着它主子的男人,三瓣嘴微微蠕動,發出低低的吱吱聲,似在給出合理建議——主子,或許讓他睡一次會是一個很不錯的解決辦法。
可此刻,徐昭哪裡有精力打理這隻滿腦子哦哦啊啊的色兔子,眼看着楚燁如暴風般襲來,在她面前一個利落的勒馬動作,身下神駒揚起前蹄發出一聲雄糾糾氣昂昂的馬嘶,徐昭的心也跟這高擡的馬腿一樣,狠狠地揪起來。
楚燁出來的很急,所以御林軍並沒帶多少,一行人打馬出城一路飛奔,來到靈光寺時雖不是風塵僕僕,但也讓不少人呼吸輕亂;尤其是要跟上皇上身下的神駒速度,更是苦了御林軍身下的普通坐騎;跟一匹跑起來比瘋狗還要癲狂的千里馬相比,這些尋常腳力的馬匹實在是望塵莫及。
楚燁在剎住馬後,第一眼就緊盯站在數步之外的徐昭;她消失的這些天裡,他幾乎夙夜難眠、寢食難安,知道依她的本事絕對不會委屈自己,更不會有生命之憂;可知道是一回事,想不想是另外一回事;只要一想到她就這樣在他的眼皮底下不見,一顆心就跟放在火山上烤一樣,灼疼的他恨不能長了翅膀飛到她身邊。
福全說他短短數日,至少瘦了三斤,可她倒好,弄出一個驚天鼓動靜把京城攪的翻天覆地不說,還將王家的醜事就這樣捅到他面前;他怎會不知王家這些年來做下的惡事,可他遲遲不發並非有意驕縱,而是要找個合適的機會再動手;畢竟他的母親出自於王家,他不能讓皇族宗親認爲他是個薄恩寡性之人;可這不省心的女人呢?居然用民意來壓他,天知道在知道是她搞的鬼後,他真想把她按在腿上狠狠的抽她的屁股。
要她不知道心疼他!要她把自己的鬼機靈使在專門給他添亂的事情上!要她這個磨他心的小妖精在給他添了這麼多亂事後還不知道回家,跑來這裡又生事!
徐昭看着楚燁越來越難看的臉色,連脖子上的汗毛都豎起來了;這傢伙賊機靈,保不齊已經知道驚天鼓的事是她鬧出來的,爲保小命,她恐怕不宜在此刻跟他碰面。
徐昭渾身繃直,動作僵硬又快速的轉過身,眼看着就要拔腿逃跑。
“你敢跑一下試試!”
一聲碎金斷玉的低吼從楚燁嘴裡喊出來,震的跟隨在身後的御林軍齊齊落馬,跪伏在地上連頭都不敢擡;至於徐昭,雙腿一下就軟了,哭喪着臉轉過頭,期期艾艾的看向坐在高頭大馬上一臉硬冷之色的楚燁,委委屈屈的叫喊:“我不跑,但你要保證,不打我、不廢我、不生我的氣。”
站在一邊的元宵小爺不忍直視的捂住了眼睛——慫!太他媽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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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遠處,望見這一幕的一幫布衣打扮的一行人皆伏在冰冷刺骨地雪地裡,這些人似乎武功極高,縱然趴伏在雪地上依舊不懼寒意。
“將軍,那丫頭確定是您兒媳婦?”
瘋癲老頭嘴裡咬着一根草根,扒了扒鬍子上的冰碴子,說道:“當然確定,老夫就算是認錯老孃都不可能認錯兒媳婦。”
“可她,似乎已嫁人了。”
“嫁人怕什麼,搶過來不就得了。”
“是啊是啊,你們忘了,咱們將軍的夫人就是搶過來的。”一個圓臉老頭呵呵笑着說道。
被同伴提起將軍當年的壯舉,其他人皆露出會心一笑,可很快,又有煩事上頭:“跟大梁的皇帝搶媳婦,恐怕會招惹不小的麻煩。”
“麻煩個屁!”瘋癲老頭一口呸掉嘴裡的草根:“就算是麻煩,也是他丫的麻煩;臭小子白睡了我段家的兒媳婦這麼久,等我回去就叫上兒子提着槍來收拾他;到時候老夫倒要看看,是誰給誰找麻煩;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