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先帝爲收回兵權,曾對朝中手握重兵的將臣進行了一次讓史官和後世頗爲詬病的大洗禮;曾經的有功之臣很多都被冠上了各種各樣的理由而被下大獄,更有甚者乾脆直接被拖到菜市口成了刀下亡魂;爲此,先帝被冠上了薄情寡性的帝王名聲,耿直的史官更是將先帝的這一舉動事無鉅細的寫在了青史上,成爲先帝這一生不可磨滅的污點。
自古帝王多爲性情清冷之輩,包括楚燁在內,可以連眼也不眨的殺兄弒弟,一步步的走上至尊寶座從而坐擁天下;但是像先帝這樣被史官狠狠記上一筆的實在是少數,由此也見,當年京城之中多少豪門之家一夜敗落,多少憤憤不平的鮮血染紅了青色的磚瓦。
可就是在這種情況下,身爲手握天下半數兵馬的周家卻是能在周蘭的安排下以退爲進成功保住家族上百子弟不說,甚至還能得到先帝的青睞,被封侯封地,全身而退;可見周家絕非普通門閥可比。
但先帝畢竟不是個傻子,多少也能看得出周家的計謀;所以,在爲周家封地的時候也做過考量,最後將襄陽城封給周家也是看中襄陽城靠近大梁西南邊陲,周齊一生功勳顯赫,名揚四國,有他佇立在西南之地,可用來震懾西南的不安分之徒視爲其一,其二便是曾經的襄陽城雖然地盤頗大,可也頗爲貧瘠;在這片土地上,縱然周家能耐了得,想要改變襄陽城的貧困狀態也非易事;所以,在再三的考量下,先帝就將周家安置在了襄陽城。
可是,算無遺策的先帝到最後還是沒料到到最後出了一個變數,而那個變數就是周蘭。
如今襄陽城能繁榮至此,周蘭功不可沒。
楚燁一手環着徐昭纖細的腰肢,一手枕在頭下,看着頭頂結構結實的房樑,緩緩說道:“父皇雖然英明神武,但隨着年紀的老邁,到最後幾年甚至有些剛愎自用;而他遲遲不立太子更是讓朝中的不少朝臣開始拉幫結派,朝堂上一片混亂,自然也就沒人開始注意遠在天邊的襄陽城了;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周齊多次上書,不是說襄陽城遭災,就是講西南不穩,希望朝廷撥款撥糧;父皇那時被我們幾個爭奪嫡位的兒子鬧的直頭疼,所以只要是周齊開口,他甚至連思考都不願,直接便讓戶部敞開了口袋隨便周齊拿要;我那時固然是察覺到了周齊的別有用心,但是,看在他只是貪婪些,還算忠君的份上便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殊不知,卻將他的胃口養的越來越大。”
徐昭趴在楚燁的胸口,頗爲苟同的點了點頭,仔細分析着周齊的心裡,道:“知道這世上什麼東西是最填不滿的嗎?那就是**;周齊就是看準了朝堂上烏煙瘴氣,這纔想要趁火打劫;再加上先帝一直以爲襄陽貧瘠,卻不知道,照他這麼養下去,再貧瘠的地方也會變的富饒;再加上一個心思通透的周蘭和野心勃勃的周齊一起發力,不愁不將這塊貧瘠之地開發的堪比魚米之鄉。”
楚燁讚賞的拍了拍徐昭的脊背,道:“當時京中的所有人幾乎都無暇他顧,哪裡會想到會將一匹瘦狼養成了猛虎;等我登基後,令欽差替我巡視天下州郡的時候,這才知道自己這麼多年來一直在縱容一個什麼東西;而真正讓我惱火的是在我有意封后的時候,周齊居然送上奏摺,表面稱述實則威脅,要我封他的女兒爲後。”
說到這裡,楚燁的眼神中便閃過一絲狠厲:“朕當年可以從一個不受重視的皇子走上帝王之位,沒道理在得到天下後卻要被一個臣子威脅成這樣;更何況,身爲一個男人如果我連自己的妻子人選都要聽候他人的安排,我楚燁還有什麼面目在百年之後去見楚家的列祖列宗。”
聽着楚燁暗帶惱火的話,看着他明亮的眼神中難以遮掩的霸氣和鋒芒,徐昭嘴角勾笑着趴在他的胸口;她真是喜歡極了他這幅雄心萬丈的模樣,好似天下之大,絲毫沒有他懼怕的一切;哪怕是狂風暴雨,他也能親手撕開,創造一片屬於他自己的盛世。
“那你最後是怎麼按壓周齊的?”徐昭將下巴擱在他的胸口,眨着眼睛問:“你不是說他威脅你了嗎?”
“根本用不着按壓。”楚燁不屑的冷哼:“朕就算是給他借十個膽子,他也不敢在這時候反朕;更何況,朕若是看不明白他的用心,又有何能耐坐擁天下?他分明就是在跟朕撂狠話,真讓他反,他還必須要仔細考慮考慮;再有就是……”
徐昭正聽得津津有味,忽然見他停下來,忙輕輕推着他:“再有就是什麼?”
楚燁看了眼懷裡急迫的小傢伙,親暱的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個深情的淺吻,一眼狡黠,一掃先才的狂霸拽傲,眼角帶着微微的得意,道:“再有就是,就算是周齊想反,周蘭也不會同意的;我與周蘭自幼相識,她對我的感情我多少還是能感受到的,這個女人向來爲達目的不擇手段;她喜歡我,卻沒有得到我,她的驕傲怎麼能允許她連一個男人都馴服不了,所以,她一定會阻止周齊,阻止她的父親別去傷害她看上的男人。”
徐昭一聽這話便很是不高興的輕輕錘了下他的胸口,尤其是在看見他得意洋洋的眼神時,更是闇火:“呸!瞧你驕傲這勁兒;被一個女人惦記上,你就這麼開心嗎?”
“你哪裡看出我開心了?我分明就厭煩的要死。”
徐昭冷哼,扭頭:“還裝!我兩隻眼睛都看見了;這個周蘭真是討厭,楚家又不是隻有你一個皇子,老九不是到現在還單身嘛,她怎麼就不瞅上他呢。”
楚燁笑了,伸手就去捏氣的兩腮鼓鼓的小東西,一眼促狹:“怎麼?醋了?”
“你才醋了呢,我這是生氣。”徐昭支撐着身體坐起來,雙手叉腰,氣咻咻道:“惦記上我的皇后寶座也就罷了,居然還敢惦記上我的男人;如此不要臉的女人,就算我饒過她,天都不放過她。”
楚燁被徐昭的一席話逗笑,突然間,他居然從心底深處生出一點對周蘭的感激之情;如果不是她,他還看不到他的小姑娘如此緊張他呢。
徐昭將心裡的這口惡氣發泄完,這纔將目光又轉回到楚燁的身上,問出了這段時間以來一直壓抑在她心口的問題:“既然你對周蘭沒感情,又怎麼會將她迎進宮?”
提起當日之事,楚燁就是一聲長嘆;本來看向徐昭深情的眼神忽然變得頗爲幽怨,那勾魂的小眼神,看的徐昭下意識的美臀夾緊,後背‘蹭蹭蹭’的冒出一層冷汗;哎呦喂,這混蛋怎麼一秒鐘變苦愁小怨婦吶,她對天發誓,她跟裴崢雖然曖昧不清,但卻始終清白,絕對不會做那紅杏出牆來的小賤人的。
楚燁見徐昭被自己看的如臨大敵,眼角溢出一絲笑意:“我這麼做還不都是爲了你。”
徐昭被楚燁的這句話給整懵了!
靠!他丫的也太不要臉了。
明明是他找小老婆,怎麼到最後卻賴到她頭上?感情他水性楊花、勾三搭四還都是爲了她好了?靠!他大爺的!你奶奶個熊的臭不要臉!
徐昭被楚燁的這句話氣的胸口不斷起伏,如果不是還存了最後一絲理智,她真想將將要脫口而出的粗話全部都放給這孫子聽聽。
見徐昭要乍毛,楚燁忙伸出手來順毛,和聲細語道:“阿昭你聽我說明白;當初你連隻言片語都沒留下來便被段老王爺劫到了大宛,可知那時我心急如焚,恨不能背上長出一對翅膀飛到你身邊;而那時,前朝好不容易穩定了點,我也正準備去尋你;但偏偏在那個時候,周齊又上書揚言西南不穩;這麼多年來西南這顆毒瘤一直存在,並非我大梁軍力不行,而是周齊爲了自身利益並未真正出兵震懾過西南,這才縱容的幾個西南蠻夷部族野心壯大。”
徐昭冷哼:“我閉着眼睛都能猜出周齊爲何不出兵鎮壓;要知道,他的軍力可是專門用來對付西南的,如果西南被他出兵鎮壓太平了,以後他還有什麼理由向朝廷伸手要錢要糧食?所以,他就養着西南這條猛虎,自己變成白眼狼,天天盯着朝廷的錢袋子。”
楚燁更加讚賞的看着他心愛的小姑娘,道:“你說的一點也沒錯,只是這次,西南不穩是真的;周齊在上書的同時,又寫了奏本替他的女兒周蘭向我求婚,並暗中聯合了朝中幾位頗有威望的大臣暗中相助;事情很快就像他希望的那樣發展,前朝上朝之時,那幾位老臣揚言周家忠心耿耿,爲了安撫忠臣之心,也爲了讓周家留個人在京城,要我封周蘭爲貴妃迎入後宮;而周齊更是在奏摺上隱晦的提到,只要我同意周蘭入宮,他一定會全力擊打西南,替我大梁守好這處國門;我當時着急你的安危,不想在這時候與他多做糾纏,所以便同意下來。”
說到這裡,楚燁就悄悄地看了徐昭一眼,見她在聽見自己這番話後露出一派嚴肅的表情,還以爲她生氣了:“阿昭,你當知我心,沒有你的消息我心急如焚,我很擔心從此再也無法與你相見,所以就做出了讓步;我知道此刻周蘭在後宮,你心裡十分介意;但我可向你承諾,等拔出來周家,所有讓你礙眼之人,我都會讓他們從你的世界消失。”
徐昭還是第一次聽見楚燁說出這麼狠絕的話,微微睜圓着眼睛看向他一本正經的模樣。
楚燁還以爲徐昭是不信任他,忙伸出手拉住她,將她柔軟的柔荑放在自己的胸口,鄭重其事:“阿昭,信我!我楚燁這輩子輕易不許承諾,可一旦開口,縱死必踐!”
徐昭看着這樣一本正經的楚燁,要說不心動絕對是騙人的。
他的好,他的出彩,他有多吸引人,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她真的是有了切身的體會;被這樣一個男人喜歡着、珍惜着,她當然知道這是多麼不容易;甚至虛榮一點來講,她甚至能夠想象出來,不知女子羨慕嫉妒着她,因爲她得到了一個這樣的男人真心以待的付出。
也許,她真的應該試着去相信他一次;相信他會永遠待她一片真心,相信他絕對不會做出讓她左右爲難之事,相信他,深知她心之後,會同她一起保護她所真愛的親人、愛人。
徐昭在楚燁真誠的目光下,終於由心底綻放出了一個真心的笑容,那笑容如此純粹,就像一縷最純淨的日光照在了冰雪之巔上,晶瑩剔透、光華無雙。
楚燁!徐昭願意信你一次!願意,將真心、真情,全部都託付與你一次!
但請你,切莫辜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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