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雲初微和葉筠兩位情敵頭一次正式碰面,沒想到就出現了這麼尷尬的事情。
韓大姑姑臉色當即就沉了下來。
自家夫人的衣服都是她自己挑料子,挑花色搭配好送去京城最好的繡坊做的,最重要的是,做成什麼款式,全都是夫人在一旁指導着繡娘們改的,夫人不僅僅頭腦聰明處事沉穩會說話,另外還心靈手巧,每每出人意料。
也正是因爲如此,夫人才能成爲京城貴女爭先效仿的“大家閨秀”模範,衣着穿戴,夫人穿什麼,那段日子就時興什麼,就連夫人腰間隨隨便便的一個香囊綴飾,她們也恨不能扒拉下去好好研究裡頭的門道,怎麼人家穿戴起來那麼大方得體清雅高貴,她們就不行呢?
很多時候,韓大姑姑都想對那些人說一句:你們只能模仿得了我家夫人的衣着,卻永遠模仿不了我家夫人的神韻。
氣質這種東西,是由內而外散發出來的,你裡子不到位,面子自然好看不到哪裡去。
既然是國公府專門定製的衣裳,如今出現同款就不得不讓人細思這裡頭的某些意圖了。
韓大姑姑冷着臉,上上下下將對面的葉筠打量了一遍,卻是怎麼看怎麼招人嫌。
“夫人。”韓大姑姑皺皺眉,心頭頗爲鬱悶,如今這場面,該如何圓?
雲初微擡了擡手,示意韓大姑姑稍安勿躁。
她擡步,緩緩朝前走去。
處在天子腳下,爲了讓自己的“品味”能與身份匹配,其實很多貴婦人在穿着打扮這一塊上都是非常注重的,尤其是出席宴會這麼重要的場合,穿什麼戴什麼就更會提前幾天準備了,衣服一般都會自己挑選料子搭配花色,做成什麼樣,也會自己過目安排。
所以,即使是同一款料子,也很難會出現同款的衣服,哪怕是同款了,料子花色也不可能一樣,這概率近乎爲零,更別提雲初微這位愛自己出新花樣的國公夫人了,她的衣服,那都是在細節上別出心裁的,旁人很難模仿。
然而不偏不倚,今天就有一位是和雲初微撞了衫的,不僅花色款式一樣,就連滿頭的珠玉,也都有異曲同工之妙,實在讓人大開眼界。
有幸得見這一幕的那些人,大多抱着看戲的心態,一個是北燕第一美人更是身份貴重的長公主,一個是國公夫人,南涼貴女心目中的“大家閨秀典範”,這倆人要是交鋒,光是想想就覺得很精彩。
當然,這些人裡面也有真正爲雲初微擔憂的,譬如太子妃許菡和永淳公主赫連雙,以及跟着走下馬車的玲瓏郡主和小孫氏二人。
赫連雙哪曾想她這位三嫂會幹出這種事兒來,急眼了,想上去說幾句,卻被許菡一把拽住,“你且看着,微妹妹自有辦法化解。”
赫連雙皺眉,“微微的穿着的確是被很多人模仿,但也僅僅是模仿而已,還從來沒有人敢與她做同款,這位三嫂可真夠意思的,一來就讓微微難堪,擺明了故意的嘛,你說她到底安得是何居心?有這麼膈應人的嗎?”
赫連雙越說越氣憤,怎麼隱隱覺得三嫂這打扮不是衝着微微,而是衝着九爺去的呢?
不得不提一句,赫連雙的直覺準得沒話說,葉筠今日這麼穿,就是衝着蘇晏來的,她以爲如此重要的宴會,蘇晏一定會來,豈料來的只是蘇晏的夫人云初微,更沒料到,她會恰巧與雲初微穿了同款衣裳,就連配飾都差不多。
這衣服自然不是巧合,當初葉筠得了雲靜姝的點撥以後,每每做衣服就照着那些款式去做,花色偏向淡雅,裁剪注重細節,今日出門之前,姜嬤嬤說雖然不是進宮,可宜清長公主是個重要角色,就算不着王妃大裝,也得穿得像模像樣。
彼時葉筠一顆春心早就滌盪到蘇晏身上去了,哪裡聽得進去姜嬤嬤的話,剛好挑中這一件,也不管姜嬤嬤如何勸說,執意換上。
許菡冷冷地看了一眼那頭站着不動的葉筠,“的確,若非提前打聽過,打扮相同的概率是非常小的。”
“我就說她是故意的!”赫連雙一雙靈動的眼睛似要噴火,赫連鈺大婚的時候,她和許菡礙於身份去了,只不過兩人都只是隨個禮吃頓飯就離開,從始至終都沒去新房看一眼新娘子長什麼樣,更沒想着要鬧洞房。
應該說,赫連雙和許菡自從永隆帝壽宴北燕來使賀壽的時候就對葉筠沒什麼好感,今日再出這麼一樁糟心事兒,那印象更是嘩嘩往下掉,直接爲零。
“四嬸孃,這可怎麼辦啊?”小孫氏緊張地看向玲瓏郡主。
玲瓏郡主皺了皺眉,“暫且看着吧,聽聽她們說什麼,若實在不可開交了,我再出面。”
畢竟是在她老孃家大門前,很多事情鬧得太開就難看了,若換了旁人,玲瓏郡主指定第一時間站出來緩解氣氛,但當事人是雲初微,她就沒有那麼做,因爲潛意識裡選擇了相信雲初微是個有分寸的人,她不可能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做出自己丟面子也給別人落面子的事來。
小孫氏緊張地絞着帕子,目送雲初微一步步走到葉筠跟前,那步子,輕緩而從容,一點都看不出急迫的樣子來,倒是觀戲的那些人替她急得都快冒汗了。
離葉筠兩尺之距,雲初微停下腳步。
衆人再看,同樣一款衣裳,一個穿出柔婉清美的典雅韻味,一個卻是冷豔端方,各有千秋,難分伯仲。
其實若單論皮相,雲初微是比不得葉筠的,但她皮膚好,光滑水嫩,再配上骨子裡滲透出來那種渾然天成的氣質,竟隱隱壓過葉筠一頭。
正所謂沒有對比就沒有差距,以前只覺得雲初微氣質好,但今兒來了個活鏡子一參照對比,有那麼一部分人頓時暗暗心驚,這何止是氣質好,簡直是逆襲式的碾壓,葉筠或許美豔不可方物,但她絕對沒有云初微身上的冷靜自持,沉穩端方,那是歷經千帆閱盡萬難才能積澱下來的氣質。聽說雲初微以前是在鄉下長大的,想來就是那時候給歷練出來的吧?
緩緩勾起脣,雲初微神情隨性自然,語氣大方,緩緩蹲身,“臣婦,給王妃娘娘請安。”
葉筠臉色鐵青,這是她第一次見到雲初微本尊,原以爲是個其貌不揚的,哪曾想這張比不得自己的臉,偏就有一種讓人過目不忘的特殊韻味,不禁想起三月份的煙雨江南,蔓蔓青石板,初綻的杏花,停泊在岸邊的扁舟,每一樣都很安靜很淡,可是卻能組成一幅讓人流連忘返的水墨畫卷。
對方剛纔走過來的過程,雖然一句話都不曾說,但那確確實實是一場無形的較量,已經讓她感覺到了莫大的壓力。
葉筠恨得要死,什麼南涼美人榜榜首是秦杉,那些人都瞎了嗎?若是早些把這位放上去,她就能提前做好準備,今日也不至於輸得這樣狼狽。
還是怪自己太輕敵了。
握了握拳頭又鬆開,葉筠面上攀了清淺笑意,“這位便是國公夫人嗎?久仰大名,上回我來南涼時無緣得見,今兒一瞧,竟是個難得的妙人兒呢!國公爺可真有福分。”
絕口不提撞衫的事兒。
原因?北燕的服侍與南涼是有區別的,葉筠總不能說這身衣裳是自己在北燕的時候讓人做的吧?如此解釋只會顯得更刻意,但她又不能承認這衣服是來了南涼才做的,因爲這樣一來,直接就坐實了自己模仿雲初微的不齒行徑。
笑話!就算是爲了討得蘇晏喜歡真模仿了,以爲她會放下身段承認?
雲初微也正是拿捏準了葉筠絕對不敢當衆拿撞衫的事說事兒纔會那麼淡定從容地走過來,對方不提,她自然也不會犯蠢先開頭,只不過,“王妃與賢王殿下大婚的時候,臣婦因爲家裡的小子剛滿月不久,沒得空去,如今算是與王妃初次見面,臣婦特地備了一件小禮物,還望你莫嫌棄。”
有的時候,不動聲色也能打臉,撞衫這種事,上輩子出演的影視劇本中多了去了,讓她一個兩世加一起近半百的影后來對付這麼個初出茅廬的小姑娘,雖然有點欺負人,但不拿出點段位來,還真對不起她闖蕩那麼多年的辛苦汗水。
葉筠完全摸不準雲初微的路子,有些納悶,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雲初微當着這麼多人的面給她送禮,哪怕送的是根狗尾巴草,她也得陪着笑臉說禮輕情意重她很喜歡。
想想這種無形中被人拿捏掌控的感覺,還真是不太美妙啊,該說蘇晏這位夫人段位太高呢還是隻是誤打誤撞?
葉筠心中不斷地揣摩,面上卻不顯。
雲初微很快讓韓大姑姑把自己準備的東西取來。
是一個做工精細的條形錦盒,盒子打開,裡頭裝的是一支翠玉凝華杏葉簪,巧妙獨特的設計,完美的雕工,無一不顯示着簪子本身不菲的價值。
這支簪子是雲初微親自畫圖紙讓蘇晏找人精細雕琢打磨的,除此之外,另外一種款式的還有一支,原本打算趁着今日這個難得的機會送給許菡和赫連雙兩位好姐妹,哪曾想突然遇到這種事,便只能先拿出來臨時應變了,至於送那二人的禮物,過後再找機會重新設計就是,反正那二人也不知道她準備給她們送量身定做的首飾,早一天晚一天都沒所謂。
“好漂亮的簪子。”葉筠忍不住誇讚起來,雲初微纔打開盒蓋的第一眼,她就覺得驚豔,甚至僅在短短几息的時間內就心動了,“這麼貴重的禮物,青鸞夫人真的捨得送給我嗎?”
雲初微淺淺一笑,“既是爲王妃準備的,自然只送你一人。”
說完,看了看葉筠頭上,“既然王妃這樣喜歡,那不如,我替你簪上吧!”
“好。”葉筠喜不自勝,沒有哪個女子不愛首飾的,葉筠被譽爲北燕第一美人,自然更不會例外,當下見到這麼漂亮別緻的一支簪子,心中只顧着高興了。
雲初微上前兩步,輕輕摘去葉筠頭上原本那根簪子,把自己的杏葉簪插上去,又順便把葉筠頭上多餘的髮飾摘掉。
然後葉筠就看到所有人都用一種非常驚豔的眼神看着她,她愣了一愣,看向姜嬤嬤。
顯然,姜嬤嬤也被驚豔到了,半晌才說,“公主這樣配飾,整體感覺都不一樣了,說是傾國傾城都不爲過。”
的確,自從雲初微把葉筠頭上多餘的那麼兩樣頭飾摘掉以後,她那支杏葉簪就成了點睛之筆,瞬間讓葉筠的氣質都變得不一樣了,比之先前更有韻味。
“真的好看嗎?”葉筠伸手摸了摸頭上的簪子。
姜嬤嬤樂呵呵地道:“公主,老奴還能哄你不成?”
而那邊觀戲的貴婦人們也忍不住誇讚起來,“青鸞夫人真厲害啊,僅僅是摘了一支步搖兩朵珠花就讓賢王妃的氣質與先前截然不同。”
“是啊是啊,早就說了青鸞夫人心靈手巧是個會搭配的,你沒聽說麼?青鸞夫人一穿什麼,馬上就會成爲京城的時興款式,我今兒,主要就是討教來了。”
許菡這時候終於反應過來雲初微的用意,稍微拔高聲音對着赫連雙道:“你看,我就說微妹妹不是一般人吧?”
“嫂嫂說得沒錯。”赫連雙也拔高聲音,故意讓人聽見,“微微啊,就是個深藏不露的小妖精,平日裡有點什麼本事總是藏着掖着,今兒終於捨得讓我們開開眼界了。”
原本只是摘了葉筠頭上的一兩樣首飾把自己的放上去這麼件小事,但經過太子妃和永淳公主這兩位一通誇,原本覺得沒什麼的某幾位也跟着誇了起來,要麼誇雲初微眼光獨到,要麼誇她深諳女人心,更有甚者,直接說雲初微神了。
當然,這些人也不全是附和的聲音,有不少是發自真心的,因爲那支簪子確實別緻驚豔,簪在葉筠頭上以後帶來的效果也確實震撼,這都是有目共睹的,況且青鸞夫人也說了,簪子是給賢王妃量身定做的,那也得人家有這方面的本事才能根據那個人的皮相和氣韻量身定做出這麼完美的簪子來,否則功夫不到家的做出來,要不就是簪子壓了人,要不就是人壓了簪子,想達到相得益彰的效果是很難的,更何況還是賢王妃這樣出挑的容貌,難度更是直接加倍了。
然而不管是簪子還是賢王妃,都沒有因爲對方而減損半分韻致,反而相輔相成,以至於讓人們在短短時間內看到了“搭配改變氣質”的神奇效果。
效果震撼,那麼促成這個效果的人,就更讓人震撼了。
一時間,雲初微身上幾乎聚集了所有人或豔羨或欽佩或讚賞的目光,成爲衆人的焦點。
如此一對比,“撞衫”這場較量誰輸誰贏已經不言而喻。就好像後世的人們看到某位女星妝容精緻出場,會在誇讚女星漂亮之後開始給化妝師點贊一樣,雲初微以退爲進,然後用一種葉筠完全猝不及防的辦法在兩人交鋒的第一回合不動聲色地將對方狠狠碾壓成碎片。
聽着現場一片誇讚雲初微的聲音,葉筠原本還帶着喜色的臉慢慢僵硬,愣是撕裂出幾分與妝容完全不符的陰森和猙獰來。
雲初微只裝作不見,淡淡一笑。
赫連雙顛顛跑過來,自然而然地挽住她的胳膊,撒嬌似的道:“微微,你畫的妝那麼好看,也讓我們見識見識唄,你瞧,三嫂頭上簪了這麼漂亮的一支簪子,你要是再給她重新畫個妝,三嫂一準兒美得跟天仙下凡似的。”
這話說得可有意思了,明着誇葉筠美,實則暗中一腳一腳地踩在葉筠的臉上,諷刺她如今的妝容根本就配不上那支簪子,而想要弄個配得上簪子的妝,還得雲初微親自動手才行,別人包括葉筠在內都沒那本事。
這是無形中又把雲初微的“高大上”形象給擡高了幾層。
要說此時此刻的雲初微,那真是愛美的姑娘們心目中的“女神”,會保養,懂搭配,關鍵性情還隨和溫婉,如此這般的一對比,某些人雖然皮相好看,卻似乎也與那地上的塵泥無甚差別了。
葉筠在這場撞衫較量中,完敗。
雲初微嗔了赫連雙一眼,“胡說,你三嫂啊,就算不化妝來個素面朝天,那也是仙女下凡。”
“對對對。”赫連雙狗腿地道:“尤其是簪上微微你送的簪子,那仙氣兒都沖天了。”
雲初微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要不要這麼誇張?雖然那支簪子是很好看,但公主殿下您至於如此無限制的誇大麼?當心被人說胳膊肘子往外拐啊!
相比較旁邊那二人的膩歪,葉筠的心情就不那麼快活了,整個人僵得快化爲雕塑,很想一把扯下頭上的簪子往地上狠狠踩上幾腳。
心中暗惱不已,要早知道雲初微段位這麼高,她該提前有個防備的,剛纔…剛纔就不該接這勞什子的簪子,現在可好,臉都被打腫了,偏偏她又不能一賭氣轉身離開,一來會被人詬病,二來,赫連鈺有巴結他那位皇姑母的意思,今天就是特地讓她藉着赴宴的機會來探探底的。
深吸一口氣,好吧,爲了將來能與心慕的男子在一起,今日之事,就當做被瘋狗亂咬了一通,這個仇,留着日後一併報。
雲初微這樣反擊帶來的效果無疑是讓她自己越發的名聲大噪,但風頭過盛是很危險的,她自己知道分寸,估摸着差不多得了,轉身笑看着葉筠,“賢王大婚當天,聽鬧過洞房的那幾位說新娘子美得天上有地下無,今兒一見,果然是副絕世姿容,這天下,恐怕也只有長公主你能把我這支簪子戴出如此震撼的效果來了。”
這話,算是稍稍給葉筠挽回了幾分面子,她鐵青的臉色終於寬緩了些。
但其實都是放的馬後炮,這會子再怎麼給葉筠找面子,葉筠那張臉也不可能壓得過貴婦人們對雲初微的完美印象。
再說了,長得好看又如何,葉筠已經是有夫之婦,這張臉既然不能成爲某些人挑選兒媳的籌碼,那就只能成爲讓人嫉妒生恨的禍根,往後的打扮最好別出格,否則很輕易就會被人罵成狐媚子的。
所以,葉筠要想光憑這張臉在貴族圈中站穩腳跟,還得再多多修煉幾年,起碼要到達雲初微那個段位,她還早着呢。
這時,公主府的管家出來接待賓客了,笑呵呵地躬身對着每一位說請。
也正是因爲管家的出現,才總算打破了葉筠的僵局,她終於能名正言順地擡步走進公主府。
姜嬤嬤就跟在她旁側,臉色很難看,“公主,那個青鸞夫人太囂張了,得想個法子好好收拾她一頓。”
葉筠臉上已經恢復了輕柔溫婉,再看不到之前的戾氣,聽罷,勾脣冷笑,“今日之辱,來日必報,不過眼下咱們是在公主府,不適宜鬧出大動靜惹得皇姑母不痛快,此事還需從長計議。”
的確需要從長計議,雲初微一出現,就徹底打碎了葉筠幻象中那個柔弱怯懦的小女人形象,這哪是什麼小女人,分明是頭能殺人於無形的惡狼!
也是在見到雲初微之後葉筠才明白,一般的小伎倆是對付不了這個女人的,對上這樣的人,需要拿出真正的智慧和手段來,否則便只能像之前在大門外那樣,圈套來得猝不及防,到最後輸得一敗塗地,關鍵你還得陪着笑臉看她贏,這纔是最讓人窩火的!
至於走在後面的雲初微,自然是“羣狼環飼”,一個個都想巴結她,其實說白了就是想從她嘴裡得到些有用的東西,譬如保養的法子,搭配的秘訣,如何能把妝容畫得更精緻看起來更立體更讓人眼前一亮。
其實這些東西簡單,面對這羣“好學生”,雲初微自然不吝嗇,一一與她們說了,然後就見某些人臉上露出“你撒謊”的表情來,弄得雲初微哭笑不得,她本來就是這麼保養的啊,古代環境污染少,大多數人底子都比較不錯,根本不需要花多大工夫去捯飭,很大一部分人更不需要濃妝豔抹遮蓋瑕疵,只需要平時注意內外同時調理就行了。
雲初微倒是說得輕巧,完全沒回過頭想想她家夫君隔三差五就給她吃些美容養顏的東西,有蘇晏把關的藥膳,自然都是對她有用的,不過說到底,還是她底子好,否則那些東西吃得再多也只能起到輔助作用,不會太明顯。
赫連雙就見不得這些人成天圍着雲初微問東問西,全都是打着歪主意來的,沒一個真心,她三兩步上前,“你們都散了吧,我和嫂嫂有事找她。”
一見是這兩位主子來了,那羣人馬上散開來,再沒人敢纏着雲初微不放。
雲初微知道赫連雙是爲了幫自己,對着她笑笑,“有勞公主了。”
赫連雙嗔她一眼,“還說呢,別人問什麼你就得回答啊?欠她們了還是怎麼地,就不知道拒絕?成天給自己找事受累,也不知道心疼心疼自己。”
雲初微看向許菡,許菡顯然也是贊同赫連雙這話的,不住點頭,那眼神,大有種“你下次敢再試試看”的威脅。
雲初微翻了翻白眼,“我也不想給自己找麻煩,可偏偏,麻煩就愛自己找上門來。”
說起這個赫連雙就來氣,“三嫂實在是太過分了!”
“行啦我的小公主。”許菡忙給她順氣,“微妹妹這不都自個解決了麼,只要微妹妹心頭快活就行了,你又何必氣着自己?”
“菡姐姐說得對。”雲初微也道:“這件事我都沒放在心上的,公主就別介懷了吧,要知道你現在可是餵奶的人,氣多了不好,孩子就沒法兒喝奶了。”
赫連雙一聽,馬上把蹭蹭蹭爬上來的怒火強壓下去,又對着雲初微眨眨眼睛,“微微,你怎麼會提前給三嫂準備禮物呢?”那支簪子可真漂亮,她當時都看得眼饞了。
“不是給她準備的。”雲初微神秘一笑,“其實是給你們準備的,我只是沒想到剛到公主府就遇上事情,所以只能先拿出來應急了。”
“啊?”赫連雙嘴巴微張,“給我們姑嫂準備的?”
“嗯。”
“哎呀好可惜。”赫連雙懊惱,“那麼好看的簪子,就這麼送給那不值當的人了,可愁死我啦!”
“沒關係。”雲初微拉過她的手安撫,“我再重新給你們準備就是了。”
“真的呀?”
“真的。”
“那重新準備的會不會和三嫂腦袋上那支一樣?”赫連雙是真不想與葉筠撞這些東西,想想就膈應得緊。
“當然不會。”雲初微笑笑,“我會重新畫圖,保證比今天的還漂亮。”
許菡一直安靜聽着,脣邊掛着淺淺笑意,其實剛纔那支杏葉簪,她也很喜歡,果然出自微妹妹手裡的東西就沒有平凡的,不過,她更加期待微妹妹重新設計出來的簪子長什麼樣,到時,又該讓她們姑嫂狠狠地驚豔一把了罷?
宴會還沒開始,女賓們都先到後園子去賞景,而身份特殊的那幾位譬如許菡和永淳公主之類,自然要先去內院給宜清長公主請安。
雲初微道:“你們兩個去吧,我四處轉轉。”
赫連雙拉着她不放,“那可不成,你得跟我們一道去。”
“我?”雲初微指指自己,“我就算了吧,又不是什麼皇親國戚,哪能輕易見到長公主。”
“我皇姑母可不是這樣的人。”赫連雙急着解釋,“她一向最愛才惜才,要是知道微微你多才多藝,一定會喜歡你的。”
雲初微翻了翻眼皮,“我那哪叫多才多藝啊,雕蟲小技罷了,不堪入目,還是別去污了長公主聖眼。”
琴棋書畫她學過,但要真與古代這幫人相比,還欠缺那麼些火候,而古代貴女聚會,比的就是這些東西,她沒一樣是拿得出手的,哪敢去見長公主,萬一一會兒人家要問說你都擅長什麼,那她怎麼回答,告訴長公主她什麼都不會,就只會搗騰點往臉上抹的東西?人家可是長公主,什麼稀奇玩意兒沒見過,纔不會把她那點小伎倆放在眼裡,索性還是別去丟人現眼了。
“微微,去見一見長公主吧!”許菡也道:“雖然我沒見過她幾次,但她給我的印象挺好的,不是會輕易評頭論足的人,涵養極好,我想,這樣的人,你應該也會喜歡。”
雲初微正想推拒,就見玲瓏郡主往那頭走過來了,臉上掛着笑,“你們幾個怎麼光站着聊天兒呢?快隨我來。”目光尤其往雲初微身上落,“微丫頭,我娘特地讓你過去見見呢!”
得,這下是徹底躲不過了,難得她想當回“醜媳婦”,這“公婆”還不讓。
“四嫂先進去吧,我們就來。”雲初微從容應答。
“好,那你們快些啊!”
“噯。”
玲瓏郡主回去以後,雲初微看向許菡,“菡姐姐,你說一會兒長公主該不會問我一些我答不上來的問題吧?”
許菡好笑,“你這小蹄子,那張嘴就跟快刀子似的,哪有什麼話是你答不上來的?”
雲初微撇撇嘴,不怕一萬怕萬一啊,誰知道這位長公主是不是個按常理出牌的。
赫連雙拍着胸脯保證,“微微你就放心吧,我皇姑母人超好的。”
就算超好,那也是對你們皇族吧?
雲初微腹誹,要知道現如今玲瓏郡主所在的四房被九房壓得死死的,在九房手底下討生活,長公主會不會因爲心疼女兒而把這筆賬算在她頭上來呢?
事實證明,雲初微完全多慮。
見到長公主的時候,對方那雙眼睛安靜而慈和,根本不像是會輕易發火的人,分別與許菡和赫連雙說了幾句話以後,宜清長公主的目光落在雲初微身上,從上到下細細打量。
先前大門外的事,早就有婆子事無鉅細地稟報給她了,說實話,她是很不喜歡這樣在大庭廣衆之下張揚自己的女子的,不過當下見了雲初微本尊,又覺得似乎與自己認爲的有所出入,眼前的女子不卑不亢,即便知道她是永隆帝最信任的皇姐,也沒有因此露出巴結討好的神情來。
到底是裝出來的還是本性如此,一試便知。
長公主的目光落在葉筠發頂,“聽說賢王妃頭上的這根簪子是青鸞夫人爲她量身定做的,很漂亮呢!耗費了不少珍稀材料吧?”
雲初微搖搖頭,“這種東西不在於貴重與否,而在於合適與否,有的東西雖然珍貴,但要是不適合,那麼佩戴出來絲毫沒有美感不說,還會大大降低整個人的氣質,而有的東西雖然算不得貴重,可就是因爲適合,所以怎麼戴都好看,這支杏葉簪所用的材料的確都是上等,但它戴在賢王妃頭上,並不顯得俗氣,正是因爲賢王妃的氣勢能壓得住它,要換一個人,可就不一定會有這種效果了。”
有個與長公主交好的命婦興致勃勃地自薦,“不知賢王妃能否讓我試試?”
葉筠小心翼翼地把杏葉簪拔下來遞給她,那命婦讓貼身丫鬟給自己簪上去,衆人一看,華貴有餘,端莊優雅不夠,正是簪子完全壓了人。
長公主又讓另一個人試,這次又是人壓了簪子。
一連試了幾個,都佩戴不出葉筠的效果來,長公主讓人把簪子歸還給葉筠以後,對着雲初微點了點頭,微微一笑,“你這丫頭小小年紀,懂的卻是不少。”
雲初微謙遜地道:“其實也不是懂的多,自己每天都要穿衣打扮,時間一久就摸索出來了。”
長公主仔細看着雲初微,越發覺得有趣,“我這裡有幾樣配飾,你給瞧瞧,它們每一樣都適合在座的誰。”
說完,吩咐嬤嬤去自己房間把東西取來。
嬤嬤很快抱着個妝奩盒回來遞給雲初微,雲初微打開一看,裡頭裝了不少東西,有金釵,步搖、珠花、耳墜、簪子和手鐲等物,有的看起來特別的貴重,而有的材質一般,設計的紋路和造型卻不錯。
雲初微擡起頭掃了一眼在座的所有人,然後低下頭,僅一盞茶的功夫就把所有人適合的飾品分配好。
然後每個人都把自己分到的佩戴起來。
長公主一一看過去,略微驚訝,每個人都因爲佩戴了飾物的關係或多或少改變了整體的氣質,有的看起來更沉穩,有的看起來更豔麗,有的則是被飾品彌補了自身的某些不足,顯得更爲出挑。
總而言之,每個人被分到的飾品都或多或少將她們身上隱藏的美展現了出來,效果很可觀。
這就足以說明,雲初微這個人很細心,她能很輕易就看出某個人身上哪裡優勢哪裡不足,從而根據優勢或是不足來調整。
往大了說,若她是個男兒,必是知人善用的賢才。
可惜了。
長公主默默嘆了一聲,這麼優秀的女子,竟然沒能嫁入皇室,否則將來要是母儀天下,必然能成爲天子的左膀右臂,雖然現在的太子妃也不錯,但比起雲初微來,還是差了那麼點層次。
這下,長公主對雲初微的好感是蹭蹭蹭往上漲了,對她的態度再不是之前做出樣子的笑,而是發自內心的慈和。
葉筠目睹了長公主前後態度的變化,心中恨得咬牙切齒,今日不用開宴,風頭就全被雲初微給佔盡了,好似她們這些人來,都是爲了給雲初微作陪襯,好讓她能更大程度的發光發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