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個晚上,唐諳幾乎沒有停過腳步,縱然他有鋼鐵般的意志,但身體總不是鐵打的,在爬一座雪坡時,他腳下一個趔趄,整個人撲進了雪中。
那個狠心的女人,連拉他一把都吝嗇得緊,等他翻過身仰躺着,纔看到佇立在旁的女人,她凝視着他們走來的方向,神情凝重,而那裡,除了灰濛濛的天色,就只剩下風雪。
那一瞬間,他不太確定那種冰冷剛毅的神色會出自一個女人,他見過太多軍隊裡的女人,或幹練、或英武、或冷毅,她身上皆有,而且更濃重,她還有在其他女人身上看不到的血性,唐諳不禁回想着他遇到這個女人後的點點滴滴,她除了有女人的皮相和火辣的身材,舉止投足間哪兒有個女人樣。
不,還是有的,比如說此刻她的右手覆蓋在左側胸口,柔荑下,應該是他的牙印。
“還疼嗎?那個……我很抱歉。”和她,他總是無話可說,她太冷了,從頭髮絲到腳尖,無處不刻着生人勿近。
“謝謝。”
唐諳半刻才反應過來,這一句冷的不帶一絲熱氣的謝謝是從那女人嘴裡冒出來的。
“好吧,你不解釋一下?”唐諳試着打開話匣子,天知道他這都是撞了什麼鬼。
在唐諳以爲她不會開口時,卻聽到她的聲音飄進他耳中。
“你想聽哪一段?”她口氣冷冷淡淡,彷彿事不關己。
“所有。”唐諳也沉了聲,他沒力氣跟她開玩笑。
他確定她那種表情是在掙扎,良久,她纔回道:“也許是因爲這塊寶石碎了的緣故,我纔會被這裡的蟲巢所影響。”她指了指胸前的藍色寶石,“這一塊是藍龍之淚,又叫魅惑之石,它能迷惑敵人,也能免疫所有精神類的攻擊,我從一出生就佩戴着它,遇到你之前,我的艦隊在虛空中遇襲,艦員全部戰隕,要不是這塊石頭幫我擋了致命一擊,我也已經歸於星河。”
“對你的艦員我很抱歉,而那塊寶石,它救了你的命,也算是物盡其用。”唐諳留意到她眼底的哀傷。
“我不是因爲可惜這塊石頭,相反,我恨它。”而恨的理由,她絕口不提,話語一轉,又道:“總之我之前是被蟲巢操縱了,謝謝你讓我清醒過來。”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我的意思是,你能判斷出那東西什麼時候開始影響你的?”唐諳從雪地裡站起身來,他順帶抓了一把雪揉進嘴裡,迷彩褲兜裡還有一些虛空鰩的肉乾,他也啃了一根,分那女人一根,人家只搖頭不要。
“我不太確定,也許浮島還沒降落前蟲巢就對我產生了影響,我的掌控力很好,落地出現那樣的偏差不正常。”
“也就是說,你之後所有舉動,都是在讓我們自投羅網,包括你所說的回界塞的方向,也許都是錯的。”唐諳此刻感覺非常不好,搞不好他們現在離界塞越來越遠,而他對那個什麼蟲巢幾乎一無所知。
不,他和那東西接觸過,在蟲巢控制這個女人時,他們之間有過對話,能夠確定的是,對方是智慧生物,都能使用美人計的,而且,對方瞭解人類,至少了解他作爲一個男人的需求,之前那一串前戲,太完美了。
想到這裡,唐諳忍不住問道:“那你被控制時所做的事你還有沒有印象?”
“沒有!”
她回答的很大聲也很快速,但她紅的快要滴血的臉是個什麼事,她的模樣讓仍然處在緊張氣氛中的唐諳感到愉悅,他甚至還開玩笑道:“我這個人,吃了我就認,不就是負責嘛,不像某人,吃了後的痕跡還掛在嘴邊,翻臉就不認人了。”
唐諳眯起狡黠的眼兒,眼縫裡,他分明瞅到那女人抹嘴的動作。
意識到自己被揭穿,那女人是惱羞成怒,唐諳以爲他言語上的戲弄最多換來一耳光,可沒想到那女人揮來的竟是拳頭,相當鐵實的一拳,直擊他的左臉頰。
就算是唐諳這麼皮糙肉厚的男人,進軍隊第一件事就是先學捱打,他什麼鐵拳沒捱過,竟被這女人一拳打的有些頭暈。
“我說,女人就該有女人的樣,不要用拳頭,很不淑女,要用……”他發誓他刺激她的初衷只是想捉弄她,他真心希望在她那張冰山臉上看到別的表情,比如說笑容。
暈乎中唐諳覺得臉上又捱了一拳,他甩了甩頭,還待要說些什麼時,第三拳又呼嘯而來,這把唐諳才老實了,噗通一聲倒在雪地裡。
贏子瓔揉着自己有些發麻的右手,不覺嗔喚道:“這人吃什麼長的,皮肉這麼硬。”痛死她了,她的第三拳,連強壯魔法都附加上了。
哀悼完她的手,她又去探了探唐諳的脈搏,那人可算是暈過去了,他揹着她在暴風雪裡走了一天一夜,再不休息,她敢打包票他走不回界塞。
其實忽略掉男人那張被她揍得跟豬頭似得臉,他還是堪堪可入眼的,也不知道他渾身肌肉怎麼練的,蠻力氣忒大,贏子瓔瞪着唐諳不帶一絲贅肉的腰腹,想起了她的第一次,她的視線移到他身下,看到他種起蘑菇時,她慌慌張張朝他羞人的地方一連施了數個冰雪魔法,直到把那裡凍成了冰坨子。
唐諳應該感謝敵人,要不是對方這個時候出現,他真的要跟他的兄弟說拜拜了。
望着雪坡下黑壓成片的蟲族連隊,贏子瓔互壓指節,那氣勢,以關節間發出的咔咔聲爲證。
她受了十八年的委屈,還受了這野蠻人無數“鳥”氣,正愁沒地方撒,有送死的來,她豈有不成全的道理。
隨着她的眼睛變成同風雪一色,贏子瓔的周身已浮現無數寒冰之槍,那槍如流星般射入蟲羣,槍勢剛落,她人就已殺到跟前,左臂支起寒冰之盾,右手握持冰霜之劍,整一個冷酷殺神。
打從出生就沒有過的痛快,今兒個她通通找回來……
夢裡,唐諳做了個噩夢,他被那女人生生切成了碎塊,特別是他的兄弟,碎的不能再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