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南國,夏語澹印象比較深刻的是,慈慶宮一溜的橫樑和整套的傢俱,都是安南國近二十年前進貢的木料做出來的。
安南國,前朝周理宗之前是屬於大周的版圖,周理宗在位期間,那塊地方兵禍連連,大周又幾次在那裡失利,最後從大周的版圖中脫離出去,成爲了大周的附屬國。
到了大梁朝,北方強鄰盤踞,幾代帝王深恐陷入南北兩頭燒的危局,也承認了安南國是大梁附屬國的地位。幾十年安南國政權一直動盪,現在安南國的胡氏王朝是在大梁支持下建立的,但是安南國內企圖推翻胡氏王朝的勢力一直都在。想要推翻胡氏王朝,就得排除大梁朝廷的干預,這才謀劃的大梁皇儲刺殺一事。
壯年的繼承人死了,留下老的幼的就省心多了,要是再往下死,大梁自己都動盪,也無暇干涉安南國的內政。
這樣一算這把刀真是磨了十年。然後參與此事的人,又得多加一個叛國的罪名。
整個事件所有的調查都放在趙翊歆面前,畢竟那些人殺氣騰騰,是衝着他而來的。
夏語澹經過了皇后的事情有點心灰意冷,連一個相處幾年的人都看不懂,夏語澹也不敢過問國事,而且夏語澹圈禁的狀態還沒有解除,不過趙翊歆還是和夏語澹住在一起,那麼其實夏語澹是暫時躲在趙翊歆的後面了,然後不可避免的,國事家事天下事,事事入耳。
作爲皇后在宮外的手足,高恩侯府那點事查清楚了。連着的淇國公府是夏語澹不得不關心的,因爲她受過喬費聚的恩惠,現在一個不好,淇國公府是叛國謀逆的罪名。
淇國公府自己人抄起自己人來,對撕就從家裡撕到了朝堂,彼此手裡可都有些我知道,你以爲我不知道的髒事,過幾天就倒一件出來。
其中西府倒出了,淇國公喬致肖想老子的女人,和喬費聚屋裡的姨娘不清不楚,箭頭直指虞氏。
趙翊歆看到這一節的時候,隨手給了夏語澹。夏語澹一目十行的看下來,直想撕了那幾張紙,不過那是不能撕的,只當場打碎了一個杯子,當即爲虞氏申辯道:“姨娘雖然早前不是清白的人,但是跟了老國公後是清清白白的,能被挑剔的,只是姨娘在衣食吃穿上的折騰,別的,別的可再沒有了,就是年輕的爺們兒,姨娘也不多看一眼。”
何況喬致也是個糟老頭子,屋裡姬妾無數。這句話夏語澹沒有說!
趙翊歆點點頭,表示他信了。
夏語澹第一次光明正大的假公濟私,求趙翊歆道:“我知道姨娘是有點在意這些聲名之事,別讓人平白無故的玷污了她。”
因爲夏語澹的這句話,說出這件事的人提早死了,關於喬致和虞氏,再沒有人說了。
審案這種事,堂官說這個,堂下之人說那個,說來說去幾十年的恩怨都說了出來,還有各家和各家的過節,一時間整個京城風聲鶴唳。每天送到華滋軒的公案是一箱一箱的論,因爲他要做這個決定,一旦認定,就是死罪。
趙翊歆看這些公案的時候,沒有阻攔夏語澹和他親近,不過,夏語澹受不了這個。可能世上最大的權利莫過於斷人生死,所以皇位才充滿魅力,但是夏語澹目前還感受不到要人生則生,要人死則死的快樂,那一直坐在正在做這件事情的趙翊歆身邊,也挺受不了的,好像身邊坐了一個閻王殿的判官,壓抑!
夏語澹想趙翊歆也不是快樂的,因爲他時常表現出了疲憊的神色。
夏語澹站在書房門口,她不進去,三丈的距離,夏語澹看得清趙翊歆拿着一隻猩紅色的硃筆,雙眼沒有任何情緒的在草奏上劃名字,意識到夏語澹站在門口,擡起了頭,眉頭深皺。
夏語澹要轉身回去,趙翊歆讓她進來,同時把案桌上的東西收了起來,不讓夏語澹看見。
夏語澹輕手輕腳的走到趙翊歆身後,雙手按揉他的肩膀,默不作聲。
趙翊歆大致和她說了審下來的最後結果,夏語澹也想知道,殺他丈夫的人,到底是怎麼做的,那必須得知道!
是安南國搭上了南安侯,南安侯搭上了喬庸,中間隱秘的找了一個王菌的米商,借了高恩侯府的地盤,做下了這件大事。
“南安侯?去年南安侯還想娶姐姐!”
原來南安侯娶平都公主是爲了這個目標,夏語澹不會天真的以爲南安侯是因爲求婚不成而起了反叛之心,一個駙馬爺的位置,早不能滿足那等人的野心了。至於野心爲什麼會變得那麼大,瘋狂的人怎麼理解呢,夏語澹只是想想就爲平都公主後怕,虛壓在趙翊歆肩上惶然道:“姐姐要走了,帶着兒子和柴駙馬去汴京,還說無需送別!”
趙翊歆和平都公主的真實關係,難怪平都公主一開始就回避了,連皇后的葬禮也只出現了一次,現在又是南安侯,平都公主的處境真的很尷尬。
“我沒有懷疑過姐姐。”趙翊歆低低的道:“去了汴京也好,有我在,不會削減她皇家公主的尊榮,過個一年半載,還是可以回來的。”
“嗯!姐姐也說,她只是‘難爲情’而已。”夏語澹輕聲的道,停了半響有餘,復才小心翼翼的又道:“南安侯到淇國公府這一節可查清楚了?我這輩子欠着那府上天大的人情!”
趙翊歆把夏語澹摟過來,與之同坐,才道:“淇國公府太大了,嫡枝就有三條,喬致,喬弗,喬庸。這回能那麼快查得那麼清楚,喬致喬弗兩房也是有功的,不然外頭也不知道那府裡的秘辛之事,喬庸和南安侯是以父子情誼相待。”
喬庸和南安侯,喬庸是父,南安侯是子。從西府抄出來的,喬庸和南安侯的書信,格式都是這樣的:“不肖男請,父親大人萬安……奉書恭啓。”因爲兩家祖上曾經約爲兄弟,約的兄弟,在世人的情誼裡,也該和親兄弟一般無二,你老子就是我老子,你兒子就是我兒子,這樣的稱呼用起來也不過分,算是南安侯作爲子侄輩對長輩的敬意。但是自家人知道底細呀,那邊污衊了喬致和老子的姨娘不清不楚,這邊就抖出了喬庸年輕的時候,和已經逝去的南安侯之母,也是不清不楚。
喬氏和南安侯的父親,按喬氏生母林氏那邊的關係排,是隔了一代的表兄妹關係,說是青梅竹馬也不過分。南安侯出生前一年,喬致也在南安侯府客居過一段時日,三十年前的老黃曆,又是無法鑑定的事情,說出來只由人信不信,反正喬庸打死都不承認南安侯是他的兒子。 шωш☢ тт kΛn☢ ¢〇
趙翊歆浮現一絲嘲笑,道:“串聯謀反,把身家性命交在對方手裡,總該有點不爲人知的信任。”
喬庸打死不承認重要嗎?不重要!反正認定的人相信就好。
趙翊歆此生的瑕疵,也是他的生父,確實是皇上的別宅子。
“那喬家別的人……”夏語澹腦海裡在想喬家那些人,一個一個模模糊糊的映象從腦海裡略過,印象最深刻的,唯死去多年的兩個人而已。
趙翊歆的目光從夏語澹臉上移開,平靜的道:“喬致喬弗兩房有功,這功遠不足以抵過。喬庸一系罪當處死不必多言,喬致連自家弟弟都管不好,頂立廟堂,廟堂之上的羣臣也不能服氣。這個爵位是不能留了,家產不會全數抄沒,喬致本人,就流放遼東了此殘生吧,他的後人全部貶爲庶民。喬弗是忠烈之士,他的遺孀張氏寡居三十幾年,朝廷還是會繼續優待的。”
“留下了性命就好!”夏語澹也只能爲了喬家這羣人說到這裡了。還有夏家……夏語澹自己就是夏家的,幾次想張嘴,卻張不開嘴。
趙翊歆把夏語澹兩隻手包在手裡,握暖了道:“姑姑回府那一日,興濟伯太夫人直接守在德陽公主府的大門。”
高恩侯府夏譯之妻段氏,是興濟伯太夫人的嫡親女兒,興濟伯太夫人是向通過德陽公主求情,在夏家還未處決之前,讓段氏和夏譯和離了。
夏語澹默然道:“姑姑迴避了興濟伯太夫人,從小角門進去了……”
再後面的事,夏語澹不忍說了,興濟伯太夫人等了三個時辰,直等到天黑,溢出一口污血,被擡回了興濟伯府,三日後去世,興濟伯上表丁憂。即使這樣,段氏也沒能和夏譯和離。
重法如此,高恩侯府的人逃不了。
“嫁出去十幾年的女兒都想撈出來,你嫁給我六年了,我會把你撈出來的。”趙翊歆難得說了一句調笑的話,但這是正經話:“天下的女子必有個夫家孃家,夫家出事砍一次,孃家出事砍一次,那天下的女子不是該長兩顆腦袋纔夠砍的。沒有這樣的法理,我也不答應!”
夏語澹緩緩的靠在趙翊歆肩上,悶悶的道:“那我也是罪臣之女了!”
趙翊歆扶着夏語澹的背,沒有說話。
太孫妃確實成了罪臣之女。但那又怎麼樣的,他的祖父不把這四個字放在心上,發了瘋般的想要抓住那個女人,趙翊歆已經抓住了,又怎麼會放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