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斯大林對朱可夫說這番話的時候,我忽然恍然大悟,明白朱可夫派我出馬,並沒有指望我能說服斯大林改弦易張,而只是讓我先來做個鋪墊,爲隨後出現的羅科索夫斯基營造一個良好的勸說環境,最後再拋出早已準備好的偵察分析報告,以達到最終說服最高統帥本人的目的。從現在的情況看,他顯然是達到了自己的目的。
雖然我搞清楚了朱可夫的真實意圖,但我卻沒有絲毫責備他的意思,畢竟他又創造了讓我和最高統帥本人見面的機會,這麼一來,不管以後我是繼續留在軍隊裡,還是在地方工作,都會有極大的好處。
等斯大林放下電話,重新走回到我們面前時,他慢條斯理地對羅科索夫斯基說:“羅科索夫斯基同志,您回到部隊後,要把修築工事的工作放在首尾,特別是‘奧夏寧娜壕’的修築,您更要親自督工完成。因爲只有在德軍進攻前,完成這種防坦克壕的修建,纔能有效地抵禦德軍裝甲部隊的突擊。”
“是,斯大林同志。”羅科索夫斯基表情嚴肅地回答說:“我回到部隊後,會親自過問各項防禦工事的修築工作。”
斯大林點了點頭,又轉向我說:“至於你嘛,麗達,可能閒着的時間也不多了。”
我聽他這麼說,心裡暗自猜測,他是不是打算派我去協助羅科索夫斯基啊。想到這裡,不由扭頭瞥了一眼在旁邊站得筆直的羅科索夫斯基。沒想到斯大林看到我的這個小動作後,卻擺了擺手,想看穿了我的內心似的:“麗達。你想錯了,我暫時不會派你到羅科索夫斯基同志的中央方面軍去。你的任務,是四月中旬跟隨訪問團去美國。”
看到我臉上的表情沒有什麼變化,斯大林還以爲我對此事毫不在乎,還特意進行了說明:“早在去年年底。我們就派出了一名戰功赫赫的女狙擊手柳德米拉,跟隨我們的青年代表團訪問美國。她的使命,就是代表最高統帥部,去說服那裡的政治家和民衆支持同盟國反攻歐洲大陸,開闢第二戰場,迫使納粹分兵。從而減輕我們所承受的壓力。”
等他的話告一段落的時候,我小心地問道:“我的任務是什麼?”
斯大林用攥在菸斗的拳頭虛指向我,說:“雖然柳德米拉拜會了羅斯福,成爲了首批造訪白宮的蘇聯公民之一,也成功地和第一夫人埃莉諾.羅斯福建立了友誼。但可能是因爲她的級別太低。只是一名中尉,所以她呼籲的第二戰場,沒有得到任何人的響應。這次,我決定派你跟隨代表團去美國,繼續完成柳德米拉中尉沒有完成的任務。你有信心嗎?”他在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有意加重了語氣。
對於斯大林的這個問題,我不敢隨便答覆,由於我知道諾曼底登陸是在1944年。所以就算派我去美國進行遊說,開闢第二戰場的時間也不會被提前。正因爲如此,過了好一陣。我才底氣不足地說道:“斯大林同志,我會盡力而爲的。”
說完這句話,我就緊張地盯着斯大林,深怕他會因爲我的答覆而大發雷霆。不過好在我的擔心是多餘的,他只看了我一眼,然後就一聲不吭地在屋裡走來走去。
看到斯大林的這個舉動。站在旁邊的羅科索夫斯基朝我投來了責備的目光。而我只能衝着他苦笑了一下,心說開闢第二戰場牽扯的方方面面太多。英美兩國怎麼可能因爲我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說幾句,就立即毫不遲疑地將開闢第二戰場的事情定下來。
斯大林走了一陣。終於停了下來,他似乎忘記了剛剛我的答覆,而是自顧自地說道:“麗達,這幾天我會派人去教你學英語,這樣在和美國軍方會晤時,就可以不用隨時帶着翻譯,也可以防止泄密事件的發生。”
他的這幾句話,又讓我心裡叫苦不迭,你以爲英語這麼好學啊。就一個多月的時間,哪怕我是語言天才,能掌握基本交流必須的詞彙就很不錯了,要想記住那些軍事上的專業詞彙,就有點趕鴨子上架的感覺了。
不過想到剛剛的答覆,就讓斯大林臉上露出了不悅的表情,如果我此刻再提出困難的話,估計就會在他的心裡留下不好的印象,於是便打腫臉充胖子地說:“是,斯大林同志,我會利用這段時間認真學習英文的。我向您保證,在前往美國之前,一定熟練地掌握這門外語。”
我的這個答覆,讓斯大林的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他點了點頭,說道:“很好,看到你有這樣的信心,我很滿意。時間不早了,你先回去吧,我還有事情要和羅科索夫斯基同志接着聊聊。”
聽到他對我下達了逐客令,我的心裡居然感到了一陣輕鬆,連忙擡手向他和羅科索夫斯基敬了個禮,隨後轉身朝門口走去。
我來到了外面的房間,坐在桌邊正在忙碌的波斯克列貝舍夫擡起頭,笑着問道:“奧夏寧娜同志,您要回去了嗎?”
“是的,波斯克列貝舍夫。”對於這位最高統帥的辦公室主任,我恭謹地說道:“您能告訴我,在什麼地方能找到送我過來的上校嗎?”
“請等一下,我馬上讓他過來。”波斯克列貝舍夫說着,拿起桌上的電話,撥了一個號以後,對着話筒說道:“喂,我是波斯克列貝舍夫,奧夏寧娜將軍打算回她的住處,你讓上校同志過來一下。”
當他放下電話後,向旁邊空着的椅子指了指,說道:“奧夏寧娜同志,你先坐吧,護送你回家的上校馬上就過來。”
他等我坐下後,也沒有再和我說話,而是低頭忙着看擺在他面前的那些文件去了。
過了大概兩三分鐘,通往走廊的方面忽然打開了。送我來的那位上校出現在了門口。看到他的出現,波斯克列貝舍夫再次擡頭吩咐他:“上校,由於別濟科夫上校另有公幹,護送奧夏寧娜將軍回家的任務,我就交給您了。”
上校答應一聲。然後把身子側到一旁,向我做了個請的姿勢,禮貌地說道:“將軍同志,請吧,我送您回家。”
我站起身,向波斯克列貝舍夫道謝後。跟着上校走了出去。
我回到自己的住處後,在家裡等了我差不多一天的尤先科,早已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好不容易看到我出現,他立即迎了上來。禮貌地問道:“將軍同志,您可回來了,謝爾蓋醫生都等了四個多小時了。”
“謝爾蓋醫生?”聽到自己主治醫生的名字,我不禁有些納悶,傷口早就拆線,而且我也正式從醫院出院了,他還追來做什麼?雖然心裡疑問重重,但我還是故作鎮靜地問:“他在什麼地方?”
“在客廳裡。”尤先科簡單地回答道。
我和他一起朝屋裡走去時。還特地問道:“大尉,謝爾蓋醫生有沒有說,他爲什麼會來找我?”
尤先科搖了搖頭。回答說:“我也不知道。我曾經問過他,但他說必須等您回來以後,才能把最新的消息告訴您。”
莫名其妙,我心裡暗暗罵了一句後,來到了客廳裡,見到了早已等候多時的謝爾蓋。一見他的面。我便主動向他伸出雙手,禮貌地說道:“您好。謝爾蓋醫生,歡迎您到我這裡來做客。”但看到謝爾蓋身旁那張空蕩蕩的木桌時。我扭頭吩咐尤先科:“大尉同志,去給醫生來杯咖啡,再找點吃的東西。”
等尤先科一離開,我便在桌邊坐下,同時望着還保持站立姿勢的謝爾蓋,奇怪地問道:“醫生同志,您這個時候來找我,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嗎?”
“是這樣的,將軍同志。”謝爾蓋一臉嚴肅地說道:“經過我們的檢查,您的部下瓦西里.扎伊採夫的眼部傷勢嚴重,可能沒有任何治癒的可能。所以院長奧西米寧和軍代表商議後決定,爲瓦西里同志做眼球摘除手術。”
“什麼,眼球摘除手術?”謝爾蓋的話,把我嚇了一跳,我緊張地追問道:“要是瓦西里同志摘除了眼球,那他不就成瞎子了嗎?”
謝爾蓋點了點頭,非常肯定地說道:“您說得對,將軍同志,一旦眼球摘除的話,他不光無法再從事狙擊手的職業,同時還有可能因爲失明,而導致情緒失控。”
“謝爾蓋醫生,您到我這裡來,不知道有什麼目的?”我對於謝爾蓋的突然出現百思不得其解,所以只能打破砂鍋了:“還有,這個手術方案,有變更的可能嗎?”
“這就是我到這裡來找您的目地,將軍同志。”謝爾蓋表情緊張地對我說:“只有您出面,才能避免這種悲劇的發生。”
“其實根據我的診斷,瓦西里同志的眼傷雖然遲遲不能痊癒,是因爲有彈片插進了眼球的緣故,影響到了他的恢復,根本達不到將眼球摘除的程度。”謝爾蓋可能是因爲比較激動,所以他說話的語速也變得非常快:“所以我冒昧地跑來找您,希望您能出面,去找上面的人交涉此事,避免讓一名優秀的狙擊手成爲盲人的悲劇發生。”
謝爾蓋的一番話,讓我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我連忙問道:“爲了阻止這個悲劇的發生,我應該找誰去交涉這件事情呢,是找院長奧西米寧同志嗎?”
哪知道謝爾蓋聽完我的話之後,居然遲疑着搖了搖頭,回答說:“對於這件事情,可能連奧西米寧院長也無能爲力,下達爲瓦西里做手術命令的人,是醫院的軍代表。”
“軍代表?”聽到這個名詞時,我感到特別意外,忍不住好奇地問:“這個軍代表是做什麼的?”
“將軍同志,您也知道如今是戰爭期間。”謝爾蓋在向我解釋這件事情的時候,表情中充滿了無奈:“所有的醫院就被納入了軍隊的管理範圍內,我們的醫院也不例外。而這位軍代表,就是軍隊派到我們醫院來的。”
聽他這麼說,我明白軍代表的級別肯定比奧西米寧高,在醫院裡屬於一言九鼎的角色,因此我在遲疑片刻後,問道:“他是什麼軍銜?”問這話時,我顯得特別沒有底氣,心說只要對方的軍銜和我相等或者比我高,那麼我就必須去朱可夫出面來協調。
“中尉,將軍同志。”謝爾蓋快速地回答說:“他只是一名中尉,級別雖然比您低得多,但是他在醫院裡是說一不二的。”
聽說對方只是一名小小的中尉,我的底氣一下就上來了,等他一說完,我又立即問道:“瓦西里的手術安排在什麼時候?”
“明天上午。”謝爾蓋焦急地說道:“手術將由奧西米寧院長親自主刀。”
雖然我剛剛從外面回來,但聽到這樣一件大事,我便再也呆不下去了,連忙吩咐尤先科:“大尉同志,你到指揮部去借一輛吉普車來,我們要立即趕到眼科醫院去一趟。”
尤先科剛剛站在旁邊聽清楚了全部的對話,他也對瓦西里的命運感到擔心,聽到我的吩咐,立即答應一聲,快步地跑了出去。
看着尤先科離開後,謝爾蓋繼續往下說:“瓦西里的眼睛,表面看來是無法痊癒,但根據我最近的研究,只要再動一次手術,清除遺留在他眼球裡的彈片,他的眼睛還是有希望恢復的。”看到我的臉上露出喜色,他趕緊又補充一句,“不過就算眼睛好了,視力也會嚴重受損,到時他就不得不戴上眼鏡了。”
對於他的擔憂,我搖了搖手,不以爲然地說:“醫生同志,對於瓦西里這樣優秀的狙擊手來說,就算視力再差,也絕對比成爲盲人強得多。”想到謝爾蓋爲了這事,在這裡等了我好幾個小時,我又笑着對他說:“謝謝你,謝爾蓋醫生,我代表瓦西里同志向您表示真摯的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