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破了德國人的重圍,原本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但我心中卻隱隱有些不安。如果德國人這麼好對付的話,估計這包圍圈早就被別的部隊打破了,原本兵強馬壯的第2突擊集團軍,也不會深陷彈盡糧絕的險境。
和阿赫羅梅耶夫中尉敘了一會兒舊,我便和他一起往山坡上走,去查看我們才奪取的通道兩側的制高點。
我倆順着左側的山坡往上走,從尚未收拾的蘇軍戰士和德軍士兵的屍體旁邊走過。來到坡頂,可以看到到處都是縱橫交錯的戰壕,屍體堆滿了戰壕,看來即使得到了來自我軍坦克的火力支援,攻擊陣地的部隊依舊付出了巨大的傷亡。
我和阿赫羅梅耶夫找了一段比較乾淨的戰壕,舉起望遠鏡觀察着北面的敵情,因爲據說那些倖存的德國兵,都是朝這個方向跑的。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原來北面有個德國人的陣地,可以清晰地看到在戰壕裡晃動着的頭盔。
我正在盤算着是否讓阿赫羅梅耶夫和我合兵一處,以第29坦克旅的坦克開路,向德國人的這個陣地發起一輪進攻的時候,我派到師部去報信的格拉西緬科中士,興匆匆地趕回來覆命了。
格拉西緬科中士在戰士的帶領下,來到了我的面前,大聲報告說:“少校同志,我奉命到師部報訊,已經完成任務安全返回,聽候您的命令。”
我放下手中的望遠鏡,轉身看着他,問道:“師部有什麼最新的命令嗎?”
“有的,少校同志。”格拉西緬科中士回答說,“師長讓我給您帶來了最新的命令。任務是:把葉甫蓋尼團的戰士和原三營的戰士混合編組,在通道兩側的高地上設防固守。因爲德國人有可能企圖進行反攻,沒有命令不準擅自後退一步,所有的部隊必須像釘子一樣釘在陣地上!同樣,在得到師部進一步命令前,部隊同樣也不許前進一步。”
聽完中士轉述的命令,我問還舉着望遠鏡在觀察遠處敵情的阿赫羅梅耶夫:“中尉同志,對於這道命令,您怎麼看?如果我們合兵一處,對北面的德國人來個突襲,一定可以重創他們。”我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爲在剛纔的觀察中,我發現德國人的部隊在運動,要是他們完成了兵力集結後來個大舉反攻,以我們現有的兵力,能不能擋住他們,還是個問題。所以我打算利用方面軍派來的坦克部隊和步兵,趁着剛打了勝仗,部隊士氣高昂的機會,組織一次對德軍的進攻,把他們趕得儘量遠一點,以確保通道的安全。
經過上次的戰鬥,我認爲中尉是一名既有戰鬥精神,也很懂得把握戰機的優秀指揮員。假如他能同意派部隊配合的話,我們再次擊潰前方德軍的把握還是很大的。
然而,這次,阿赫羅梅耶夫的反應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他放下望遠鏡稍微沉默了一會,嘆了口氣,清楚地回答說:“少校同志,很遺憾,您的提議雖然很好,但是我卻不能同意。要知道,我接到的命令,只是沿着窄軌鐵路由東向西突擊,接應第2突擊集團軍的突圍部隊。一旦實現了兩軍會師,我的任務就是原地防守,在沒有得到新的命令前,絕對不允許後撤和進攻。”說到這裡,他停頓了一下,善意地提醒我說,“少校同志,我知道您是一位非常優秀的指揮員,但是上級的命令是不允許被討論的。既然您接到的命令和我的一樣,都是設防固守,那麼我建議您應該馬上讓您手下的戰士加固現有防禦工事,以應對德國人可能發動的反擊。”
阿赫羅梅耶夫這麼說,氣得我有種把手中的望遠鏡直接砸他臉上的衝動,妄自你還是名年輕有爲前途無量的指揮員,居然也墨守陳規,不懂得隨機應變,連眼前這麼好的戰機都不懂得把握。
心裡雖然有揍他的衝動,但只能想想而已,不能真正地付諸實施,要知道他也只是個執行者,在他所受的教育裡,上級的命令在任何情況下,都必須不折不扣地去執行,而不允許任何人質疑或討論的。
我哼了一聲,不再搭理他,而是憤憤不平地重新舉起了望遠鏡,靜靜地觀察着遠處德軍的動向。戰壕裡的晃動的人影越來越多,但沒有發現敵人的陣地上有坦克或者火炮,這樣即使打起來,我也有把握守住陣地。
見敵人暫時沒有進攻的跡象,我放下了望遠鏡,把站在不遠處的科扎拉大尉和烏嘎德中尉叫過來,開始向他們下達命令:“科扎拉大尉,在這裡留下一百名戰士,然後您帶剩下的兩百人到那邊的山坡上去,在那裡修築工事,以防止德國人可能的進攻。”接着我又對烏嘎德說:“中尉同志,現在七連、八連合並,再加上從葉甫蓋尼團抽出來的一百人,負責在這個山坡上設防固守。記住,在加固工事時,要多挖放炮洞,以減少戰士們在遭遇德軍炮擊時的傷亡。聽明白了嗎?”
兩人整齊地答應一聲:“保證完成任務!”接下來就各自帶着自己的部隊,進入指定位置,開始加固和完善防禦工事。
我又把目光投向了站在一旁的阿赫羅梅耶夫,冷冷地說:“中尉同志,既然您的任務是配合我們設防固守。那麼就把您的部隊帶到右側的高地,協助科扎拉大尉防守吧。”
阿赫羅梅耶夫見我對他的態度突然變得異常冷淡,稍稍愣了一下,馬上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他苦笑着向我立正敬禮,大聲地回答說:“遵命,少校同志。我馬上去集結隊伍,和科扎拉大尉一起進入陣地。”
等把科扎拉大尉和阿赫羅梅耶夫中尉打發走後,我再次舉起望遠鏡看了看四周的環境。高地的東西兩面都是森林和沼澤,德國人想切斷我們的交通線的話,就必須從北面發起進攻。看了半天,還沒有見得德國人有半點想進攻的企圖,我不禁開始犯困,打了幾個哈欠後,找了個原本屬於德軍的掩蔽部,鑽進去睡覺。
臨睡覺前,我特意叮囑站在門口的格拉西緬科:“中士同志,我先休息一會兒,沒什麼大事的話,就別讓任何人來打擾我。明白嗎?”
“明白,少校同志。請您放心,在您睡醒以前,我絕對不讓任何人打擾您。”
我滿意地點點頭,鑽進掩蔽部,躺在了牆角的一張行軍牀上開始補瞌睡。
幾天都沒有好好休息,一躺到牀上,我很快就在不知不覺中睡着了。不知過了多久,我被外面嘈雜的聲音吵醒了,我擡手看了看時間,已經是上午十點了。爲了搞清楚外面爲什麼那麼吵,我坐了起來,用雙手揉了揉臉,走出去大聲地問:“中士同志,外面出了什麼事,爲什麼這麼吵啊?”
在門口站崗的格拉西緬科中士連忙給我敬了禮,回答說:“報告少校同志,是後繼部隊正在從山坡下的通道往外撤退呢,人數太多,纔會吵醒您的睡眠。”
我爬出戰壕,站在高處往下看,坡下的那條窄軌通道,已經被後撤的部隊塞得滿滿的。因爲沒有火車頭和車皮,撤退的部隊只能步行離開。目前從下面通過的,應該是屬於野戰醫院的部隊。中間行走的是馬車,上面有的載着傷員,有的載着藥品和醫療器械;左側是戰士們組成的擔架隊,他們擡着無法移動的重傷員,緩緩地隨隊伍往前移動着;右側的輕傷員,或頭上纏着繃帶或手臂吊在胸前,能獨立行走的,自己在向前挪動着腳步,傷勢稍微重點的,就把手搭在戰士的肩膀上,由他們攙扶着前進。
正在這時,空中傳來了炮彈飛行時的尖嘯聲。“炮擊!”我腦子裡突然冒出了這個念頭,幾乎是在同一時間,炮彈就在了山坡上爆炸,將泥土高高掀起。我扭頭就往戰壕裡跑,沒跑幾步,一發炮彈就落在了我剛纔站的地方爆炸。爆炸的氣浪帶着一股強大的力道,狠狠地撞到我的後背上,將我的身體帶得向前撲倒,狠狠地摔進了戰壕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