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軍的驟然射擊,一下把進攻隊伍打蒙了。葉甫蓋尼團倖存的指戰員們慌亂起來,除了少數趴在地上和德軍展開了對射,剩下的都是亂哄哄地朝後跑。
“見鬼,葉甫蓋尼中校,你們團是怎麼回事?怎麼德國人的槍剛一響,就調頭往回跑。您趕緊到第一線去,把逃跑的膽小鬼們都攔住。”身邊傳來了師長安丘費耶夫上校大發雷霆的聲音,扭頭一看,他正和哈比、葉甫蓋尼他們幾個營團級指揮員在我的身後,也舉着望遠鏡在觀察戰場。
葉甫蓋尼受到了師長的指責,心裡應該也非常窩火,直接罵了句:“該死的膽小鬼們。”罵完,衝身後喊道:“跟我來,把他們都攔住。”然後快步地朝森林邊沿跑去,也不管隔那麼遠,那些撤退的指戰員們能否聽見,就放開嗓門大聲地喊道:“站住,站住,都給我站住!你們這幫膽小鬼們。”他這一跑,馬上就有一名少校和兩名大尉跟了上去,這應該都是他團裡的指揮員。
等葉甫蓋尼他們跑遠,安丘費耶夫轉過身,上下打量着我,語氣冷淡地說:“我說,奧夏寧娜少校,你舉着望遠鏡在這裡瞧了半天,都瞧出了些什麼?”
我趕緊立正報告說:“報告上校同志,據我觀察,德國人在右前方的高地上,修築了衆多的機槍陣地,他們一開火,就會大量地殺傷我們的進攻部隊。如果不首先消滅他們的話,我們的進攻就無法奏效。”
“消滅?我也知道要把這些高地的德國人消滅掉,可是該怎麼消滅呢?少校同志,”安丘費耶夫上校不以爲然地說:“我倒想聽聽你有什麼好的辦法。”
我的眼睛望着上校,只說了兩個字:“夜襲。”
“什麼?夜襲?!”上校一聽我說這話,差點跳了起來,“我說少校同志,難道你還想讓這場戰鬥拖到晚上嗎?”接着用教訓的口吻對我說,“我們要以最快的速度打開突破口,掩護集團軍主力突出重圍。爲了達到這個目的,我們即使付出再大的代價也值得。”
“可是師長同志,”我略微猶豫了下,便果斷地向他提出自己的看法,要知道,如果照他這種打法的話,等葉甫蓋尼團和1128團拼光後,就該輪到我們團上場了,我可不想白白去送死,“在德國人密集火力的封鎖下,要想突破對面的防線,勢必會付出慘痛的代價。就算是最後突破敵人的陣地,我們的部隊也會被打殘的。”
“我的少校同志,我在軍隊裡待了二十年,有豐富的戰鬥經驗,該怎麼打,不用你來教我。”安丘費耶夫上校態度惡劣地駁斥着我,“我不知道你是如何當上少校的,又是如何騙取了弗拉索夫司令員的信任的。我非常想知道,你以前親自參與過戰鬥嗎?”
“師長同志,奧夏寧娜少校的軍銜,是憑她的努力獲得的。至於如何會得到弗拉索夫司令員的賞識,……”一直站在旁邊沒說話的哈比中校開口爲我解圍,他衝我點點頭,低聲地說:“把你的勳章給師長同志看看。”接着又對上校說,“那是因爲奧夏寧娜曾經擔任過弗拉索夫將軍的參謀長。”
有些話別人說出來,比我說出來的效果更好。我翻開公文包的蓋子,從裡面取出用布包裹好的勳章,小心翼翼地打開後捧在手中,遞到了安丘費耶夫的面前。
“紅旗勳章?一,二,三,有三枚,還有枚勇敢獎章。”看到這四枚金光閃閃的勳章,安丘費耶夫的下巴差點砸到了地上,他大吃一驚:“你居然獲得了三枚紅旗勳章,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上校同志,這些軍功章,都是奧夏寧娜少校在莫斯科保衛戰中,因戰功卓著而獲得的,”以前在冰上運輸線時,我曾經告訴過哈比一些我的經歷,沒想到今天能派上用處。“在大反攻開始前,斯大林同志親自任命她爲第20集團軍的參謀長,協助弗拉索夫司令員的工作,並授予了她少將軍銜。”
聽到斯大林曾親自授予過我的軍銜,四周都傳來了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安丘費耶夫上校的臉紅了,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沒能說出口。
“上校同志,上校同志!”遠處傳來葉甫蓋尼的聲音,將他從尷尬的境地中解救了出來。
他穩定了一下情緒,大聲地問:“什麼事?葉甫蓋尼中校,那些膽小鬼停止後退了嗎?”
葉甫蓋尼一手拖着名大尉,來到了安丘費耶夫的面前,大聲地報告說:“師長同志,剛纔就是一營長伊格納托夫大尉帶頭撤退的。我把他帶過來,聽候您的處置。”
上校惡狠狠地盯着這位滿身是血,頭上纏着繃帶,沒有戴大檐帽的大尉,吼道:“你扔下了你的營,拋下了你的戰士,你這該死的膽小鬼。”說着他的手就向腰間的槍套摸去。
哈比中校眼明手快,一把抓住了安丘費耶夫的手,勸說道:“上校同志,請您冷靜,讓我們問清楚是怎麼回事?”衝着那位大尉說,“到底是怎麼回事?爲什麼要帶頭撤退?”
伊格納托夫大尉目光呆滯地望着我們,喃喃地說:“本來我們剛纔都快衝到敵人的陣地前了,沒想到山坡上的機槍突然開火了,敵人的火力太猛了,我們根本衝不過去。我們開槍不見得能打中德國人,但他們的射擊卻在不斷地屠殺我們,這仗還怎麼打?”他越說聲音越大,“這仗還怎麼打?還怎麼打得下去?”
葉甫蓋尼站在身邊,用嚴厲的語氣對他說:“大尉同志,你的人還在戰鬥。你沒看見,他們還在戰鬥嗎?他們還趴在空地上,和德國人在交火。你馬上回去,帶上你的營,再發起一次進攻,一定要把敵人的陣地奪下來。”然後狠狠地推了他一把,大聲地吼道,“回到你的營裡去,給我馬上跑步回去,快!”
大尉沒有向任何人敬禮,眼睛看着我們,緩緩地向後退了幾步,接着轉身快步往森林邊沿部隊集結的地方跑去。
“奧夏寧娜少校,”安丘費耶夫上校在我身邊,低聲地說,“也許你夜襲的提議是正確的,但我們現在需要的是時間。目前我能做的,只能集中全部的兵力,採取人海戰術,冒着敵人的槍林彈雨衝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