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會議室裡的指揮員都走得差不多了,朱可夫他們幾人似乎忘記了我的存在,他們的頭擠在一起,看着面前的地圖,小聲地嘀咕着什麼。
看着在激烈討論的幾個人,我不禁陷入了進退維谷的境地:直接離開吧,肯定會引起朱可夫的不高興,畢竟他說當衆宣佈讓我留下的;但要讓我去打斷他們的談話,向他們提醒我的存在,似乎又有些不妥。
就在我左右爲難的時候,參謀長科爾熱涅維奇無意中一擡頭,看到了還站在原地沒動的我,不禁奇怪地問:“奧夏寧娜將軍,您爲什麼還不回部隊去?”
“參謀長同志,”我衝他笑了笑以後,有些哭笑不得地解釋說:“我是奉命留下的。”
“奉命,奉誰的命令?”科爾熱涅維奇不知道是健忘,還是剛剛開會時在走神,連朱可夫讓我單獨留下這句話都沒聽到。
“少將同志,是我讓麗達留下的。”朱可夫把目光從面前的地圖上移開,然後慢吞吞地說:“我想私下問問她對這次作戰計劃的看法。”
朱可夫的話讓我愣住了,我做夢都想不到他在做出了不讓我的集團軍參戰的決定後,居然還要私下問問我對作戰計劃的看法。
“說說吧,麗達。”朱可夫沒有理睬周圍人的反應,望着我問道:“你對今天所公佈的作戰計劃,有什麼看法?”
我看了一眼擺在朱可夫面前的地圖,用手一指,禮貌地問:“能讓我用用那張地圖嗎?”
朱可夫點了點頭,徑直將地圖朝我們這邊推了過來。我低頭看了一下上面的紅藍兩色箭頭,然後指着基輔說道:“由於我們集團軍和莫斯卡連科將軍的第40集團軍前後渡過了第聶伯河,並建立寬闊的登陸場。這樣一來,就在無形中把基輔德軍的注意力吸引到了南面。而根據作戰計劃,我們將集中三個集團軍的兵力,從南面向德軍發起猛攻。要知道這裡的地形並不利於大部隊的展開,這樣一來,我們就只能採用添油戰術,將一個又一個集團軍的部隊,輪流投入戰鬥。”
“這不是挺好的嘛,”科爾熱涅維奇不以爲然地說:“敵人的防禦工事再堅固,能扛得住我們三個集團軍的輪番攻擊嗎?”
“不是這樣的,參謀長同志。”我等他說完後,苦笑了一下,然後接着發表自己的觀點:“假如我們將部隊輪流投入戰鬥,這樣就會導致攻堅力量的不足。有可能在損失嚴重以後,依舊無法攻入基輔。”
看到科爾熱涅維奇一副想反駁我的樣子,華西列夫斯基插嘴說道:“科爾熱涅維奇參謀長,我想在進攻基輔這一點上,奧夏寧娜同志比我們任何一個人都有發言權。畢竟在幾個月前,她曾經指揮一個不滿員的步兵軍,用了一夜的時間就輕取了基輔。”
華西列夫斯基對我支持,讓科爾熱涅維奇乖乖地打消了嘲諷我的念頭。他沉默了片刻,反問道:“奧夏寧娜同志,如果讓您來制定作戰計劃,您將如何奪取基輔?”
我的眼睛看着地圖說道:“如果要讓我制定奪取基輔的計劃,那麼我肯定會將重兵放在基輔的北面,在柳傑日建立一個登陸場,並從那裡向基輔發起衝擊,力爭在最短的時間內奪取城市。”由於我心裡明白,從柳傑日方向發起進攻,是朱可夫的主意,所以我在談自己想法的時候,將柳傑日這個地名說得特別響亮。
朱可夫在聽到我態度堅決地附和了他的意見後,望着我,面帶笑容地問道:“麗達,我們的部隊即將向你們的防區集結,在這種時候抽掉部隊去柳傑日,肯定會導致混亂出現。”
此刻我已清楚地回憶起歷史上的基輔戰役:蘇軍在10月16日以第27集團軍、40集團軍和第47集團軍,從基輔南面的布克林登陸場向基輔發起了猛攻。但德軍以第72步兵師、第112步兵師、第255步兵師在第一線抗擊蘇軍進攻的同時,以第11裝甲師、第19裝甲師和第20裝甲師試試反突擊,導致蘇軍的進攻受挫。後來蘇軍悄悄地將兵力運動到了柳傑日,只在布克林留下了一些坦克大炮的模型來迷惑德軍,將他們的主要兵力牽制在這裡。
“元帥同志,”我等朱可夫說完後,立即回答說:“目前我們依舊可以大張旗鼓讓部隊進行集結,不過集結的部隊不再是三個集團軍,而只有莫斯卡連科將軍的第40集團軍,其餘還沒有渡河的部隊,就悄悄向柳傑日方向運動。”
“可是奧夏寧娜將軍,一個集團軍就算動靜再大,也比不上三個集團軍的規模。”我的話剛說完,科爾熱涅維奇又開始反駁我:“如果德軍發現在我們的進攻方向只有一個集團軍的兵力,那麼他們就會派出大量的偵察兵,對我們其餘部隊的去向進行偵察。這樣一來,我們朝着柳傑日方向運動的部隊,就會被敵人發現,敵人就會將足夠的兵力調往北面。”
“其實要讓敵人產生錯覺,把我們的一個集團軍當成兩個甚至三個集團軍,也不是沒有可能。”我說這話時眼睛望着科爾熱涅維奇,雖然臉上帶着笑容,但心裡卻在不屑地想:雖然我在軍隊裡的時間沒你長,但要論怎麼想出欺騙德國人的點子,估計你就不是我的對手了。
“奧夏寧娜同志,我對你的說法非常好奇。”瓦圖京笑着開口問道:“你又什麼辦法,讓敵人把我們一個集團軍當成兩個或者三個呢?”
“這很簡單啊,大將同志。”我神情輕鬆地回答說:“白天我們把滿載着指戰員的卡車朝前線開去,到了晚上,再悄悄地將他們運回原來的營區,等到天亮以後,再大張旗鼓地將他們運往前線。這樣一來,德軍的偵察兵就會以爲我們正在將大量的部隊,源源不斷地開往前線。等敵人深信我們的進攻方向在基輔的南面以後,他們就會將主要的兵力,都集中到南面以防禦我軍可能發起的進攻。”
由於我不止一次地用過這種戰術,所以朱可夫和華西列夫斯基都見怪不怪了。反而是瓦圖京卻驚歎不已:“太棒了,奧夏寧娜同志,我只能說你所想出的這個辦法真是太棒了。這樣一來,只要這種辦法能騙住德國人,那麼我們就可以用莫斯卡連科將軍的第40集團軍,在基輔的南面牽制住德軍的主力,而其餘的部隊則悄悄地開向基輔的北面。等部署完畢後,就可以從北面柳傑日發起突然攻擊,打德國人一個措手不及。”
等瓦圖京說完,我望着朱可夫說道:“雖然我們可以採用這種方式來迷惑敵人,不過爲了穩妥起見,還是應該多派飛機在空中巡邏,不讓敵人的偵察機升空,否則這個瞞天過海的計劃,就有可能被德國人發現。”
“什麼叫‘瞞天過海’呢?”我本來是順口說出的一個成語,不過卻被科爾熱涅維奇聽到了,他好奇地反問道:“我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呢。”
“‘瞞天過海’是一個來自東方的詞語,它的大概意思就是採用欺騙的手段,來轉移敵人的注意力,以達到我們想達到的目的。”華西列夫斯基在自告奮勇地解釋完整個成語後,扭頭望着我問道:“奧夏寧娜同志,我解釋得正確嗎?”
“沒錯,元帥同志,”雖然華西列夫斯基的解釋還不夠準確,但在這種時候,我只能硬着頭皮拍他的馬屁,好儘快將自己一時嘴快所造成的口誤掩飾過去:“正是您所解釋的這個意思。”
“好了,各位指揮員同志們,麗達已表達完了她的意見,你們是怎麼看的?”朱可夫用目光在衆人的身上掃視了一遍後,慢吞吞地問道:“我們需要對第27集團軍和第47集團軍的進攻方向,進行調整嗎?”
朱可夫的話,讓屋裡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瓦圖京和科爾熱涅維奇對視一眼後,又重新將目光投向了朱可夫。在短短的半個小時前,科爾熱涅維奇剛剛給第27和第47集團軍的指揮員佈置了進攻任務,現在又要調整部署,不光會影響到指揮員在部隊裡的威信,同時還有可能引起不必要的混亂,正是基於這種考慮,所以兩人誰也沒有發表自己的意見。
“這樣吧,讓第40集團軍儘快向友軍移交防區,並向進攻出發地集結。”在這種時候,出來打圓場的又是華西列夫斯基,他望着朱可夫用徵詢的語氣問道:“至於第27和第47集團軍反正還沒有渡河到對岸去,就讓他們留在防區內繼續待命,等戰鬥打響前,再悄悄地向柳傑日方向運動。副統帥同志,不知道您的意下如何?”
“好吧,華西列夫斯基同志。”朱可夫對華西列夫斯基的提議,立即就表示了支持,同時說道:“就讓莫斯卡連科將軍率他的第40集團軍北進,其餘的部隊留在現在的營地裡繼續待命。”說着,他衝科爾熱涅維奇揮揮手,吩咐道,“參謀長同志,您還站在這裡做什麼,快點去給兩個集團軍司令員打電話讓,讓他們立即停止調動部隊……”
我從方面軍司令部指揮部出來後,在門外與奇斯佳科夫和基裡洛夫匯合了。奇斯佳科夫好奇地問道:“司令員同志,元帥讓您留下,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嗎?”
我扭頭朝左右看了看,見街上除了有來來往往的軍車,還有不時經過指戰員,便把手一揚,說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上車再說。”
基裡洛夫在來的時候,不是和我們同一輛車,此刻聽說有重要的事情,立即將坐在副駕駛位置的巴斯曼諾夫攆了下去,自己坐了上去,就是爲了聽聽朱可夫把我留下的原因。
車啓動以後,見車上除了我們三個指揮員,就只有一名司機,而司機也是值得信賴的人,於是我便把留下後所發生的事情,向兩人詳細地講了一遍。
在聽完我的講述後,奇斯佳科夫若有所思地問道:“司令員同志,您真的覺得我們用三個集團軍從南面發起進攻,會遭到失敗嗎?”
“沒錯,奇斯佳科夫同志。”聽完他的整個問題,我立即收斂臉上的笑容,嚴肅地對他說:“我們的部隊在基輔南面所進行的集結,我想用不了多久,就會被德國人發現。他們會在南面構築堅固和完善的防禦體系,來對抗我們的進攻。同時,由於基輔南面地形的限制,我們無法在這裡展開大部隊,所以只能採用最糟糕的添油戰術,將一個又一個的師輪番投入戰鬥。這樣打的話,我們將付出巨大的傷亡。”
就在奇斯佳科夫對我的這種說法陷入沉思時,基裡洛夫忽然插嘴問道:“麗達,我們還能像幾個月前,讓部隊僞裝成德國人,繞過敵人的防禦地帶,悄悄地進入基輔,再進行一次偷襲戰馬?”
對於基裡洛夫的這種說法,我幾乎不假思索地進行了反駁:“不行啊,軍事委員同志,如今的情況和幾個月前不同了。當時由於曼斯坦因的主力,在第聶伯河的對岸和我們的西南方面軍、沃羅涅日方面軍對峙,基輔幾乎是空城一座,再加上守軍沒有防備,所以纔會讓我們輕易地奪取了城市。而如今基輔有德軍的重兵雲集,就算我們有一兩個師的部隊,化裝成德軍混進城裡,在發起進攻後,也會被敵人很快地分割消滅掉,所以這次我們只能和德國人打一場面對面的攻堅戰。”
聽到我這麼說,基裡洛夫嘆了口氣,然後不再說話,轉過身默默地望着車窗外。
“司令員同志,雖然這次上級沒有給我們佈置進攻任務,但您覺得以後會讓我們參戰嗎?”沉思中的奇斯佳科夫忽然問道。
“會的,我的副司令員同志。”我笑着回答說道:“假如從南面進攻基輔的部隊,只剩下一個集團軍時,那麼我們就有機會參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