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小心翼翼地繞過密密麻麻的彈坑,朝那棟建築物走過去。一路上,既沒有看見站崗的哨兵,也沒有看到必要的火力點。看着遍地的彈坑和磚石瓦礫,我不禁暗暗擔心,這是怎麼回事啊,難道列維亞金的團指揮部已經轉移了?不然的話,怎麼一點警戒也沒有啊?
“站住!”前方的瓦礫堆裡突然冒出一個低沉的聲音,嚇得我慌忙跳進旁邊的一個彈坑,半蹲下身子,同時把衝鋒槍架在了坑沿上,槍口瞄準了前方。回顧四周,拉米斯和領路的戰士也就地臥倒,紛紛把槍口指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你是什麼人?”趴在我左側不遠處的拉米斯探出頭去,大聲地詢問。
一個身披雨衣頭戴鋼盔的戰士,端着一支蘇制衝鋒槍,從建築物前的一堆瓦礫堆後面站了起來,他沒有回答拉米斯的質問,而是反問道:“你們是哪個部隊的?”
看到站出來的是自己人,拉米斯放心地從原地站了起來,回答說:“我是師警衛連連長拉米斯中尉,你們的團長在哪裡?”
“保密!”哨兵冷冰冰地說道:“德國鬼子可能很快就要到這裡了,你們還是快點回去吧!”
“戰士同志,我是新任的師長奧夏寧娜中校,有事要找你們的團長列維亞金將軍,請你馬上帶我過去見他。”說着,我從彈坑裡站起身來,擡腳就想向哨兵走過去。
“站住,出示你們的證件!”保持高度警惕的哨兵猛地向後退了一步,平端起了手中的武器,把槍口對準了我們。
哨兵的這個態度激怒了拉米斯,他用一隻手指着對方大聲地吼道:“這是我們的新師長,去見你們團長還需要什麼證件嗎?”吼完,他大踏步地就朝哨兵走過去,看樣子是想上前教訓一下這個不長眼的戰士。
“站住!你再向前一步我就開槍了!”哨兵根本不接拉米斯的茬,高聲說:“出示你們的證件!”
隨着哨兵的聲音,瓦礫堆裡又冒出幾頂鋼盔和幾支瞄向我們的黑洞洞的槍口。見此情況,原本想往前硬衝的拉米斯只好無奈退了回來,然後用求助的眼神看着我。
我把衝鋒槍挎在肩膀上,伸手去摸證件,心中暗暗祈求千萬要找到證件,否則和自己的部下火拼起來,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話。一摸上衣口袋,裡面有個硬梆梆的小本,連忙掏出來一看,謝天謝地,果然是我的證件。
我將證件遞給了旁邊的拉米斯,他接過證件後衝着對面的哨兵喊了句:“喂!接着。”說着把證件朝哨兵使勁扔了過去。
證件飛過了中間的瓦礫堆,準確地落到了哨兵的腳邊。他一聲不吭地彎腰撿了起來,仔細地查看了一番,收起了手中的武器,然後指着右邊說道:“你們向左側走十步,然後再向我走過來,你們現在站的地方前面埋有地雷和燃燒瓶。”
我們在哨兵的指點下,異常小心地通過了雷區。哨兵迎上來把證件遞還給了我,隨即立正敬禮,低聲地是說:“師長,對不起!我不知道是您來了,請您原諒。”
“既然知道是師長來了,那你剛纔還……”拉米斯衝着戰士惱怒地喊了起來。
我側轉頭用手勢制止了拉米斯,說:“哨兵做得對。”然後上前一步,用手在哨兵的肩膀上輕輕拍了拍,說:“戰士同志,你做得對,在目前這種情況下,就是應該隨時保持高度的警惕性。”
哨兵又來了個立正,看着我一眼表示感激,說了句:請您稍等!便轉身跑開了。
我向左右看了看,發現有十來個戰士正手握着武器,蹲在瓦礫堆後面,用警惕的目光監視着周圍的一切。我不禁出了一身冷汗,如果剛纔一言不合打起來的話,這些戰士就足以輕鬆地將我們全部消滅掉。
正想着,剛纔的哨兵跑了回來,報告說:“師長同志,團長馬上就到。”
不到一分鐘,列維亞金那熟悉的身影就出現在了我的面前。看到我站在外面,他幾步迎了上來,握住我的手說:“師長同志,真是沒想到啊,你會在這個時候到我們這個危險的地方來。走,別站在外面了,到樓裡的指揮部去吧。”
這棟被炸得千瘡百孔的建築物,外面看着很平常,但裡面卻有着寬闊的大廳和長長的走廊,地上到處都是或坐或躺的戰士,看到我們進來,除了已經睡着的,其餘的幾乎都站起來向我們敬禮。
團指揮部設在二樓,樓梯被炮彈炸得破破爛爛,到處都是大大小小的窟窿,稍不小心就有可能從洞裡掉下去。所以上樓時,列維亞金怕我失足,整個過程一直牽着我的手,到了指揮部的門口,才鬆開了我的手。
打開門一道刺眼的光線露了出來,我進去後發現這是一間沒有窗戶的房間,四周的牆上各掛着一盞汽燈,把屋子裡照得雪亮。幾名尉官正忙得團團轉,通過電話將一條條命令向外面發佈出去。見到我和將軍進門,連忙停下手中的工作,舉手向我們敬禮。將軍擺了擺手說:“大家繼續去忙吧!我陪師長隨便看看。”
在桌邊坐下,我看見桌上有一張沃洛斯拉姆斯克城防圖,便關切地問:“將軍同志,你們團的情況怎麼樣?”
聽到我提問,列維亞金連忙站起身來準備向我彙報,我連忙招呼他:“將軍同志,不用這麼客氣,您還是坐着說吧。”雖然我現在的職位比他高,但是要讓一個軍銜和歲數都高出我許多的人站在我的面前,恭恭敬敬地回答問題,我還真有點不習慣。
將軍坐下後,指着地圖回答我說:“全團已經以連爲單位,分散到了城市的北、西、南三個方向。我已經向他們下達過命令,對於德國佬的正面攻勢不用理睬,讓開一條路放他們進來,然後繞到後面去狠狠地揍他們。”
“不錯,你的安排很不錯。”將軍的這個說法深合我心,這纔是城市游擊戰的精髓,在武器裝備不佔優的情況下,就是應該揚長避短,打一槍換一個地方,和敵人周旋下去。
“蘇聯的全體官兵們!”外面突然傳來了廣播的聲音,我不禁一愣,這個時候誰還用大喇叭進行廣播啊,難道是我聽錯了?不過在側耳一聽,那個聲音又傳了過來:“蘇聯的全體官兵們,請注意!”
“走,到外面去看看”列維亞金猛地站了起來,說:“一定德國佬的炮擊停止了,所以他們的裝甲車纔出來向我們廣播。”
我們來到走廊上,躲在只剩下窗框的窗邊,小心地向外張望着。我發現這棟樓並不是孤立的,和它一路之隔的地方,至少還屹立着十來棟樓。
在夜色中,我看見一輛德國的裝甲車正緩緩地行駛在路上,車上的喇叭在嘰裡呱啦地喊個不停,車後跟着幾十個端着武器的德國兵。“……這是一個機會,選擇吧!是在炮火下死去,還是勇敢地投降而活着?你們有的只是絕望,你們的戰鬥是白費力氣!我們來這裡,是從猶太人和布爾什維克手中解放你們的國家!重建新的生活,沒有集體農莊,沒有斯達哈諾夫運動……”
聽到這裡,我忍不住好奇地問列維亞金:“將軍同志,斯達哈諾夫運動是什麼意思啊?”
列維亞金奇觀地看了我一眼,但是還是耐心地向我解釋說:“斯達哈諾夫運動,是蘇聯社會主義勞動競賽,以烏克蘭頓巴斯煤礦工人斯達哈諾夫的名字命名。”
“投降吧,這樣你就可以活下去!”裝甲車的喇叭還在不停地喊叫着。
“報告!”身邊不知道啥時候出現了一名尉官,他小聲地向我們報告說:“據觀察哨報告,我們周圍的幾條街道都出現了德國兵,我們被包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