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了和阿赫羅梅耶夫的通話,我正想打電話給班臺萊耶夫,問問河邊戰鬥的情況,沒想到報務員轉身衝着我喊道:“軍長同志,集團軍司令員在線上,他要和您通話。”
我心裡暗罵一聲,將剛剛拿起的話筒重新擱回了電話底座上,朝報話機走了過去。雖然我對哈里東諾夫在這種時候打來電話,影響我指揮部隊而心中極度不滿,但對着送話器說話時,我還是努力用禮貌的口吻說:“您好,司令員同志,我是奧夏寧娜,請問您有什麼指示?”
“奧夏寧娜同志,您那裡的情況怎麼樣?”哈里東諾夫用客氣的語氣問道:“在扎波羅什的附近有沒有發現德軍的蹤跡啊?”
聽他這麼問,我的心裡不禁咯噔一下,心說我們現在被德軍四面包圍,兵力本來就捉襟見肘,您老人家不會在這種時候,要把我的部隊調走吧?那樣一來,可就是雪上加霜了,原來有機會打贏的仗,也會因爲有生力量被調走,而招來徹底的慘敗。
沒等我說話,他又繼續往下說:“根據來自前沿的報告,正在向我軍發起進攻的德軍部隊中,發現了第4裝甲集團軍下屬的第48、第57兩個裝甲軍的番號。從他們的進攻方向來看,他們是打算和楔入我集團軍防區的黨衛隊裝甲軍會師。奧夏寧娜同志,我們目前的情況很糟糕,一旦讓德軍的部隊會師,整個集團軍就有陷入合圍的危險,所以我想從扎波羅什抽調一個師,從德軍‘帝國師’的後方發起進攻,牽制住德軍的兵力。”
當我的猜想被證實以後,我的心都聊了半截。心說您老人家還真敢開口啊,我總共就三個師,還都在和德軍交戰。您讓我把哪個師抽調出來增援您啊?況且,您還先答應我。說會派遣部隊來接替我們軍撤離的那些城鎮的防禦,現在看來是根本指望不上了。
我正在考慮該如何答覆他時,他已經有點迫不及待地催促起我來了:“奧夏寧娜同志,現在形勢危急,您準備派哪個師來增援啊?”
目前扎波羅什四周都在和德軍進行戰鬥,可哈里東諾夫顯然還不知道這個情況,否則他也不會下這樣的調兵命令。此時我手裡的三個師,已在幾個方向同時和德軍交上了火。要將他們中的任何一支部隊調走,那都是不可能的事情。想到這裡,我明知道此時拒絕哈里東諾夫的調兵命令,會得罪他,甚至以後還會因抗命而有上軍事法庭的危險,但還是硬着頭皮回絕了他:“對不起,集團軍司令員同志,我想我不能執行您的命令!”
“什麼,您說什麼?”哈里東諾夫顯然沒想到我會這麼答覆,用難以置信的語氣大聲地問道:“如果我剛纔沒聽錯的話。您說的是不能執行我下達的調兵命令。”
“是的,司令員同志,我不能給派部隊去支援您。”既然話已出口。就已經沒有了回頭的餘地,爲了防止哈里東諾夫在電話裡發飆,並直接撤銷我的職務,我連忙一口氣說下去:“德軍目前集中了優勢兵力,正在從四個方向同時向扎波羅什發起進攻,我所有的兵力都被牽制住了,根本就沒有多餘的兵力可以抽調。”
“什麼,德軍在進攻扎波羅什?”我的話再次讓哈里東諾夫大吃一驚,他用懷疑的口吻問道:“您確定德軍是全力進攻扎波羅什。而不是爲了不讓你們來支援我們,而發起牽制你們兵力的佯攻行動?”
“司令員同志。”對於哈里東諾夫的懷疑,我心裡能夠理解。要是我在需要部隊的時候。我手下的哪位指揮員像我剛剛那麼說,我也會對他所說的話的真實性產生懷疑。所以在回答哈里東諾夫的問題時,我顯得格外謹慎:“我剛剛和前沿的指揮員聯繫過,基本搞清了進攻扎波羅什的德軍番號。南面是德軍的‘骷髏師’,東面是‘帝國師’的一部分。而隨曼斯坦因撤到了第聶伯河對岸的德軍,也正在用炮火轟擊我們河邊的陣地,估計等炮火一停止,他們的步兵就會從結冰的河面上衝過來。”
“扎波羅什的情況已經這麼糟糕了?”雖然我努力把這裡所面臨的情況,如實地向哈里東諾夫彙報了,但他的語氣中始終還是帶着一絲懷疑:“您確定德軍是真的進攻,而不是爲了掩飾他們真實戰略意圖的佯攻嗎?”
“報告司令員同志。”從哈里東諾夫的聲音裡,我感受到了他對我的不信任,但此時不是和他計較的時候,我只能耐下性子對他說:“我可以向您保證,德軍這次進攻不是佯攻,而是他們蓄勢已久的一次進攻。德軍故意放棄了扎波羅什,還向我軍讓開了通往城市的道路。等到我軍部隊進駐城市後,他們就立即從四面八方圍上來,企圖利用這裡易攻難守的地形,將我們在城裡的部隊全部殲滅掉。”
哈里東諾夫這次聽完我的話以後,沉默了很久,最後才慢吞吞地說道:“奧夏寧娜同志,如果情況真的像您所說的那樣,那麼我剛纔的命令撤銷,我命令您,集中兵力進行防守,一定不能讓扎波羅什再次落到德國人的手裡。”
“司令員同志,”我怕他把眼前的局勢看得太樂觀了,特意給他打預防針:“德軍的兵力和武器裝備遠遠地超過我們,再加上我們的彈藥補給困難,在這種情況下,我們堅持得時間會非常有限的。”
“奧夏寧娜同志,”哈里東諾夫聽到我如此悲觀的論調,便嚴肅地說道:“雖然德軍在這兩天似乎佔據了優勢,但您別忘記了,在烏克蘭境內,我們的部隊比他們多出好幾倍,我們就算是五個打他一個,人數還會有富裕。所以您要有把扎波羅什變成第二個‘斯大林格勒’的覺悟,在這裡和德軍周旋下去,等到我們的主力部隊趕到。將德軍統統圍殲在城下。”
“明白了,司令員同志。”我現在急於向班臺萊耶夫瞭解情況,所以只好含糊地答應哈里東諾夫。並向他保證說:“只要沒接到上級的撤退命令,我們第79步兵軍將在扎波羅什英勇地戰鬥到最後一個人。”
“奧夏寧娜同志。您的這種態度就對了嘛。”聽到我這樣的表態,哈里東諾夫的語氣明顯緩和多了,他接着又說:“您不用擔心,最多三天。我們西南方面軍和沃羅涅日方面軍的部隊,就能到達扎波羅什的外圍,將圍攻城市的德軍都包圍起來。我等着您勝利的消息,最後再對您說一句:祝好運!”
我放下耳機和送話器,扭頭就問正在桌前站着的維特科夫:“參謀長同志。您和班臺萊耶夫聯繫了嗎?”因爲剛剛我和哈里東諾夫通話時,我聽到維特科夫似乎在打電話,所以纔有這麼一問。
“問過了,軍長同志。”維特科夫聽到我提問,立即就回答說:“德軍對河邊陣地的炮擊已結束,目前他們的步兵在迫擊炮和機槍的掩護下,正從冰面上向城裡衝來,一團和四團的指戰員正在進行頑強地阻擊。”
“城市裡的建築物受損情況如何?”我想到如果德軍衝進城市的話,接下來就該打巷戰了,所以接下來想了解的就是城裡的建築受損情況。
誰知維特科夫聽完我的問題後。居然搖了搖頭,回答說:“報告軍長同志,德軍的炮火只摧毀了河邊的部分建築。城中的建築沒有受到任何損傷。”看到我一臉疑惑的樣子,他又爲我分析說,“我估計曼斯坦因大概還想把這個城市作爲他的指揮部所在地,所以命令炮兵不要炮擊城內,以防把城市打太爛了。”
“這可能嗎,參謀長同志?”基裡洛夫在聽完維特科夫的解釋以後,帶着疑惑問道:“德國人不炮擊城市,難道就不怕我們利用樓房,將這裡變成一個堅不可摧的要塞嗎?”
“政委同志。”就在這片刻工夫,我便想清楚了曼斯坦因這麼做的意圖。這裡畢竟不比斯大林格勒,我們這支陷入四面包圍的部隊。不管表現得多麼地頑強,但很快就會面臨着彈盡糧絕的境地。他不把城市打爛,可能是想等浮橋修復後,讓那些衝入城市的坦克,不至於因爲處處的磚石瓦礫而影響到機動能力。於是,我把自己的猜測向基裡洛夫進行了說明:“如果不把城市打爛,他們的坦克不管從哪個方向衝入城市,都不會因爲遍地的瓦礫而影響到機動能力,就可以給我軍帶來更大的威脅。”
到中午的時候,德軍從第聶伯河對面發起的幾次進攻,都被守衛在河邊的我軍指戰員打退了。在得到班臺萊耶夫的報告說,我拿起自己放在一邊的突擊步槍,往肩膀上一挎,然後對基裡洛夫和維特科夫說道:“政委、參謀長,我到河邊去看看,這裡就交給你們了。”
基裡洛夫聽說我又要去涉險,連忙從座位上站起來制止我:“奧夏寧娜同志,您別忘記了,您是我們軍的最高指揮員,怎麼能隨便到危險的前沿去了?”
我想到前沿去看看,倒不是一時的心血**。除了想了解前沿的真實情況外,我還希望出現在陣地上時,能起到鼓舞士氣的作用。因此對於基裡洛夫的勸阻,我只是搖了搖頭,接着態度堅決地說道:“政委同志,謝謝您的好意。就是在這種危險的時刻,我才更應該到前沿去走走,和那些參加戰鬥的指戰員聊聊,鼓舞他們的士氣。”
基裡洛夫很瞭解我的性格,知道我一旦決定了一件事情,不管他在怎麼說,我都不會改變自己的主意,於是只好點點頭,無奈地說道:“好吧,奧夏寧娜同志,既然您已經決定去前沿,那我也就不阻攔您了。”說到這裡,他擡手製止了想說話的維特科夫,並朝站在門口的尤先科招了招手,等他來到自己的面前時,特意叮囑他,“大尉同志,就由您帶人保護軍長的安全。您要向我保證,哪怕你們全部犧牲了,也要確保軍長同志的安全。能做到嗎?”
“請政委放心!”尤先科朝我這邊看了一眼後,挺直腰板大聲地回答說:“只要我們還剩下一個人,就絕對不會讓軍長同志傷到一根毫毛。”
半個多小時後,我們一行人來到了一團的河邊的前沿陣地。離河邊有十幾門遠的戰壕,被德軍的炮彈炸得千瘡百孔,到處都是大大小小的彈坑。不少彈坑裡都是虛土,一腳踩上去,就立即往下陷,如果不是尤先科及時拉着我的話,我都不知道摔了多少跤了。
沿着殘破不堪的戰壕往前走了一段,便有幾名前面坐在戰壕裡抽菸的戰士發現了我們,立即便從地上站起來,挺直身體站在了戰壕裡。
我剛走過去,便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您好,軍長同志,歡迎您到我們這裡來視察。”
我順着聲音傳來的方向望過去,只見幾名戰士中間站着我熟悉的阿迪爾中士,連忙上前兩步,走到他的面前,向他主動伸出手去。我在握手的時候,好奇地問道:“阿迪爾中士,我記得你是偵察兵,怎麼跑到戰壕裡來當步兵了?”
“是這樣的,軍長同志。”阿迪爾恭恭敬敬地向我報告說:“團長說我們當前的任務,是進行防禦,所以暫時沒有什麼偵察任務,於是我便報名到前沿陣地來參加戰鬥。”
我看着面前這名身經百戰的戰士,又好奇地問道:“是擔任班長嗎?”
“是的,軍長同志。我剛來的時候,是擔任了班長的職務。上級給我們下達的命令很簡單,就是無論付出多麼大的代價,也得堅守陣地,絕對不能讓德寇渡河。”說着,他用手指向了結冰的河面,繼續說道:“德軍從冰面上成羣結隊地衝過來,當他們接近我們陣地時,我們就所有的火力一起開火,將德國人成片地打倒在冰面上。軍長同志,您瞧瞧,德國人在我們的陣地前方至少扔下了將近兩百具屍體。”
冰面上到處都是德軍的屍體,離戰壕越近屍體的數目越多,我可以相信阿迪爾他們是如何頑強地阻擊着衝過來的敵人。我滿意地點了點頭,隨後拍着阿迪爾的肩膀,對他承諾說:“中士同志,等這場戰鬥一結束後,你就將被晉升爲排長,我會親自過問這件事的。”
我本來自己這麼一說,阿迪爾中士立即就會感激不盡地向我表示謝意。沒想到他聽完後,沉默了片刻,才吐吐吐吐地對我說:“軍長同志,我現……現在……已……已經是排長了!”()
強烈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