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會議在我主持下,在高地的營指揮部裡召開,地點就是我第一次到高地時,向大尉他們報到的那個房間。記得上次進來的時候,感覺這房間挺狹窄的,沒想到現在十來個人坐在這裡開會,卻一點都不顯得擁擠。
參加會議的人裡,除了帕斯圖霍夫是上尉軍銜以外,其餘的連排級軍官,包括我在內都是中尉或者少尉軍銜,如果這時候有個不知情的外人進來的話,一定會把他當成這裡的最高指揮官。
會議的議題是討論在高地修建防禦工事。會議開始前,水兵連的一箇中尉試探地問我是否可以抽菸,我不假思索地就點頭同意了。沒想到他一帶頭,其他的與會者也不甘落後,紛紛掏出了身上的香菸。沒五分鐘的工夫,小小掩蔽部便籠罩在一片煙霧之中,把我嗆得連連咳嗽。在因爲開始是抽菸是經過我許可的,所以在這種情況下,我也只能啞巴吃黃連,自己想辦法克服了。
上尉他們幾個有經驗的軍官,計算在高地上修建新的防禦工事,需要多少鋼板、丁字梁、管子、水泥和勞動力。結果是令人沮喪的,在當前的局勢下,很多工廠都停產了,所需要的材料連三分之一都無法保證。而且修建工事,至少需要四五百有經驗的人,而目前我高地的總人數還不到三百人。
他們說的話題,我一點都插不上嘴,所以我非常知趣地選擇沉默。我是最高指揮官,能做的事情,就是等他們研究出了最後的結果,行使一下我的決定權就行了。
會議開到了一半,突然電話鈴響了,整個掩蔽部裡頓時安靜了下來。上尉隨手抓起了電話,用洪亮的聲音說:“喂,我是帕斯圖霍夫上尉。”
我離電話很近,能清楚地聽到聽筒裡傳來的聲音:“上尉同志,前沿觀察哨的盧日科夫上士向您報告,有一支德軍部隊打着白旗向我們陣地過來了。”
“什麼?!”上尉明顯地被這個消息驚呆了,猛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衝着話筒吼了起來:“上士,你知道在說什麼嗎?這是不可能的!”
說完這句話,他又坐到座位上,沉默了一剎那,馬上用不容反駁的口氣說:“胡說!不是你看花了眼,就是奸細分子把這種消息悄悄塞給了你。”
我是聽見了對方的話,也感到異常吃驚和納悶:山下的德軍是要幹什麼啊?雖然說他們的進攻被我們多次打退了,但是在目前這個階段,和我們相比,他們在技術裝備和士兵的數量上,還佔有絕對的優勢,不會有那支部隊會主動向比自己弱的對手投降的,這太不合邏輯。要說是勸降我們吧,派兩個人來就行了,用不着開一支隊伍過來,那樣太大張旗鼓了,就算是誰想投降,也被嚇得縮了回來。
我打斷了上尉接着想說的話,從他手裡接過了電話,語氣平緩地衝對方說:“我是奧夏寧娜中尉,你重新彙報一下你看到的情況。”主席教導我們: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在不瞭解清楚事情的具體情況,我不會隨便地發號施令。
“中尉同志,”對方也許是剛纔被上尉嚇壞了,語氣慌張地回答說:“有一支德軍部隊打着白旗往我們陣地過來了。”
“對方有多少人,什麼樣的裝備,目前在什麼位置?”我依舊語氣平穩地問。
“有四十個人,沒有攜帶任何的武器,他們走到離前沿陣地五十米的地方,就停了下來,現在沒有繼續前進了。”
“行了,”我聽他這麼一說,就肯定這支德軍部隊一不是來投降,二不是來勸降的,而是帶着其它目的來的。“上士同志,繼續保持警戒,我馬上就過去。”
我放下電話,站起身來,帶着調侃的語氣對屋裡的軍官們說:“同志們,前沿出現了點特殊情況,有羣打着白旗的德國鬼子到我們陣地來了,現在正停在離前沿五十米的地方,等着我們去檢閱呢。我們馬上去看看,他們究竟就想幹什麼?”
屋子裡的人聽了這個消息,都不約而同地楞了一下,然後轟地一聲大笑了起來。我戴上鋼盔,又說了一句:“我們出發。”這句話對所有的人就象進攻的號令,剎那間,不管是擁擠地站在屋子裡的,還是坐在長凳上的人都向門口涌去。
不一會兒的工夫,就到達了前沿陣地。我馬上就看見有一隊德國兵停在前方不遠處,整齊地排成了四行,每行十個人。旁邊有人在小聲地說:“站在那裡的德國鬼子真是最好的靶子,不用說神槍手,就是普通的戰士對着他們開槍,也能打死他們好幾個人呢。”
我皺着眉扭頭看了看旁邊說話的人,心想:你怎麼這麼不懂事啊?對方雖然說是敵人,可別人是打着白旗過來的,隨便向他們開槍,在道義上可是說不過去的。那人見我神情嚴肅地瞪着他,便乖乖地閉上了嘴。
因爲距離很近,不用望遠鏡也能看清,這些德國兵都是刺手空拳沒有攜帶任何的武器。我正準備爬出齊胸高的戰壕,旁邊的上尉拉住了我,好心地提醒我:“中尉同志,小心敵人有什麼陰謀詭計。”
陰謀詭計?!我看了看對面的那些站立着的德國兵,一點也看不出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就算是他們想把我們的指揮員全騙出去,然後用遠程火力幹掉,用這麼多人來做誘餌,也有點太不符合邏輯了吧。
我最後還是爬出了戰壕,迎着德軍走了過去,走到離他們還有二十來米的地方停住了自己的腳步。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回頭一看,是上尉帶着剛纔開會的那些軍官們匆匆忙忙地趕了過來。
對面舉白旗是一個德軍軍官,看見我們走了出來,他也高舉着白旗迎了上來,他的身後跟着個戴船形帽的士兵。在和我們相距兩三米的時候,他倆停了下來。那個士兵上前一步,向帕斯圖霍夫敬了個禮,然後用蹩腳的俄語結結巴巴地說:“上尉先生,向您致敬。”
“我不是什麼先生,”上尉冷冷地回答道,然後向我一指,“這位纔是我們的指揮員。”
軍官聽了上尉的話,是一臉的茫然,而那個士兵卻面露驚詫之色,不過他還是又向我敬了個禮,恭恭敬敬地說:“中尉姑娘,向您致敬。”
我聽得不禁皺起了眉頭,德軍中就沒有俄語好的人嗎?怎麼找這麼個人來,說出來的話聽起來就是標準的翻譯體,讓人怎麼聽怎麼覺得彆扭。
“你們有什麼事情嗎?”我面無表情地問道。
“我們奉北方集團軍羣司令官馮·萊布元帥的命令,前來和你們接洽。”雖然他說出來的俄語還是不標準,但聽起來比剛纔習慣多了。“我們想收斂一下陣亡士兵的屍體,不知道你們是否允許。”
哦,原來是想來收斂陣亡士兵的遺體啊,我還以爲他們想向我投降呢。昨天的戰鬥,至少有超過五百的德國兵被我們打死在陣地前。雖然說現在已經是秋天了,但是如果不收斂的話,屍體腐爛很容易引發疾病。我們自己陣亡將士的遺體已經收斂完畢了,我正在頭痛德軍的屍體該怎麼處置,既然他們想來收斂就讓他們收斂吧。
“行”我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下來,“你們可以先收斂陣地前面的屍體,不過你們的人不能越過我們現在的位置。至於在我軍陣地上士兵屍體,我會安排人手送到這裡來的,然後你們再全部拉走。”
“謝謝。”德國翻譯向我道了一聲謝,轉身向舉白旗的軍官嘰裡咕嚕說了一大堆話。兩人向我再次敬禮後,轉身向站在對面的隊伍走了過去。
“中尉同志,”旁邊的上尉拉了拉我的衣袖,小聲地問:“這個事情是否應該先向上級請示,得到他們的許可後再答覆他們。”
“不用,”我對老毛子辦事拖拉的習慣太瞭解了,按照他們的辦事效率,等到各種請示彙報的反饋信息回來的時候,估計德軍屍體都已經腐爛了。我現在是無名高地的最高指揮員,一切都是我說了算。
雖說德軍是來收斂屍體,再度爆發戰鬥的可能行很小,不過也不能掉以輕心,必要的防備措施還是要安排好,我接着對上尉說:“你馬上調一個排的水兵戰士過來,在這裡拉一道警戒線,如果有德國鬼子越線的話,不用等命令,可以直接開槍。”
“好。我馬上去安排”上尉聽了我的話,興奮地答應了一聲,轉身就往後跑。
兩個德國人回到隊伍後,軍官高舉着白旗左右搖晃起來。不一會兒的工夫,我就看見有一長串的卡車從德軍陣地的方向緩緩開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