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到朱可夫這麼說,心裡不禁感到納悶:瓦圖京負傷後,由你這位負責兩個方面軍協同作戰的大本營代表,臨時擔任第一方面軍司令員,是順理成章的事情啊,可把我這個不相關的人,從幾百公里以外緊急召喚到這裡,是幾個意思啊?不過我知道朱可夫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識趣地保持着沉默,聽他繼續往下說。
朱可夫站起身,揹着手在屋裡來回地走動着,嘴裡繼續說道:“烏克蘭第一方面軍的作戰任務非常繁重,他們在一二月份成功地實施了科爾孫—舍甫琴柯夫斯基戰役,和科涅夫的第二方面軍在戰役中圍殲了德軍十幾個師。同時又以右翼的的第13和第60集團軍,對敵人實施了羅夫諾——盧茨克戰役,並順利地佔領了讓我軍可以由北方向德軍南方集團軍羣側後方實施突擊的有利位置……”
我對羅夫諾——盧茨克戰役不熟悉,可能是因爲這次戰役的規模不大,持續的時間也很短,最後取得的戰果無法和同期的戰役相提並論。我雖然急於弄清楚朱可夫叫我來的原因,不過我知道他不喜歡別人打斷他的話,所以只能耐着性子,靜靜地聽他講述烏克蘭第一方面軍的光榮戰績。
他好不容易說完了,重新走回自己的座位坐下,將放在桌上的茶杯端起喝了一口水後,又重新放下了。我連忙起身端起他的茶杯,走到旁邊端起茶壺給他續上了水。當我將茶杯輕輕地放在他的面前以後,才恭恭敬敬地問道:“元帥同志,不知道您把我叫到這裡來,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嗎?”
朱可夫擡頭望着我說道:“我作爲負責兩個方面軍協調工作的大本營代表,讓我長時間待在第一方面軍司令部,這是很不現實的。可是瓦圖京受傷前,他的副手庫羅奇金將軍就到白俄羅斯第二方面軍擔任司令員去了,我繼續找個合適的人選,來協助我進行工作。”
朱可夫的話讓我感到很意外,我心裡在暗想:協助工作,不知道怎麼個協助法?當負責政治工作的軍事委員會委員,顯然是不可能的,因爲朱可夫知道我對這方面的工作不擅長;至於方面軍參謀長一職,我覺得就更加不可能了,現在的參謀長博戈柳博夫將軍是非常勝任這一職務的。
我正在胡亂猜測的時候,只聽朱可夫忽然又問了一句:“怎麼樣,有沒有興趣回來,代理副司令員一職?我不在的時候,方面軍的日常事務由你全權負責。”
如果說剛剛朱可夫說讓我協助工作時,讓我感到意外;而此刻,他說讓我代理副司令員,並在他離開的期間,負責整個方面軍的日常事務時,讓我有點不知所措。我首先想到的,不是自己在擔任代理副司令員以後,該如何行使自己的權利,而是在想:這太荒唐了吧,居然讓我指揮一個有幾十萬人的方面軍,肯定是我聽錯了。
等着我答覆的朱可夫,見我老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便提高了嗓門,用不滿地語氣問道:“喂,麗達,你在想什麼,爲什麼不回答我的問題。”
“啊,元帥同志。”我被他的聲音嚇了一跳,有些慌亂地回答說:“我在考慮自己是否勝任這個職務。”
“有什麼不能勝任的。”朱可夫皺着眉頭對我說:“要知道前段時間,我還在總參謀部裡參與討論如何使用你的會議,雖然因爲種種原因,你沒有能當上白俄羅斯第二方面軍的司令員,但這和你的能力無關。”
“元帥同志,”我不清楚讓我擔任方面軍副司令員一職,究竟是大本營的意思,還是他個人做出的決定,所以不得不謹慎地說:“我擔心我的資歷不能服衆。”
“說說你的理由吧。”朱可夫聽了我的話,出人意料地沒有發火,反而是語氣平和對我說:“我聽聽究竟是什麼原因,讓你不願意擔任方面軍副司令員一職的?”
“我雖然在這幾年的表現比較搶眼,但是卻有一個致命的弱點。”既然朱可夫讓我說說自己的心裡話,我肯定要把自己心裡所想的事情說出來,看看他究竟是個什麼態度:“第一方面軍如今有六個集團軍,坦克集團軍和空軍集團軍各一個。這些集團軍的司令員,無一不是身經百戰立下了無數的赫赫戰功。如果平時大家級別相等的話,勉強還能做到相安無事,可一旦讓我這個年輕的後輩,整個方面軍裡資歷最淺的集團軍司令員,來擔任負責方面軍事務的副司令員,我估計很多人就會不服氣。”
我說完這幾句話以後,仔細地觀察了一下朱可夫的表情,見他似乎被我的話打動了,正皺眉頭在思考。我連忙趁熱打鐵地說:“就算他們出於服從上級命令的緣故,不會當場翻臉,估計也會對我所發出的命令陽奉陰違。如果他們不能對我心服口服,而您又貿然啓用了我,這樣很可能導致將帥失和,留下危險的隱患,是兵家大忌。”
我的這番話,讓朱可夫陷入了沉思。看到他背靠椅背,皺着眉頭望着天花板發呆,我連忙老老實實地站在一旁,深怕影響到他的思考。
過了一陣,朱可夫重新坐直身體,望着我說道:“麗達,我明白你心中的顧忌。不過你不用擔心,爲了取得這場戰爭的勝利,我們大膽地啓用了不少的年輕指揮員。事實證明,這些得到提拔重用的指揮員,在戰場上指揮部隊都取得了不俗的戰果。”
說實話,我真的想順水推舟地答應朱可夫的任命,不過如果表現得太急切,沒準會給他留下了一個不好意思,因此我準備再推脫一下:“可是,元帥同志,我和這些指揮員還是有區別的。他們在戰前,就在部隊擔任旅長甚至師長的職務,有着豐富的戰鬥經驗。而我呢,是戰爭爆發後才參的軍,如果不是得到了您的賞識,我現在也許還是一名普通的女兵。”
“行了,麗達,客氣話就不要說了。”朱可夫擡手打斷了我後面的話,自顧自地說道:“雖然你是被我一手提拔起來的,可要是你自己沒有過人的本事,估計現在充其量是個營長,絕對不可能擔任全軍最年輕的集團軍司令員。”
看到我沉默不語,他輕輕地嘆了口氣後,又接着說:“前段時間討論白俄羅斯第二方面軍司令員一職時,我本來非常看好你的。當你的提名被斯大林否決以後,我還爲你感到遺憾,不過轉念一想,你沒有指揮幾十萬人作戰的經驗,要是貿然將你推上這個職務,對你反而不是什麼好事。如今正好遇上烏克蘭第一方面軍的正副司令員空缺,所以我就想讓你先回到自己熟悉的部隊,來擔任一段時間的副司令員。等你積累一些實際經驗後,對將來的晉升也是有很大幫助的。”
我仔細地品味着朱可夫的話,覺得他說得非常有道理,自己沒有指揮大兵團作戰的經驗,這一點從我指揮近衛第六集團軍上就能看出來,雖然戰績輝煌,但經常發出一些讓手下指揮員無所適從的錯誤命令,好在是瑕不遮瑜,沒有影響到最後的勝利。可假如我驟然晉升爲方面軍司令員,以前的那些小錯誤就有可能變成致命的錯誤。朱可夫之所以安排我在老部隊裡擔任副司令員,一是機緣巧合,二是這個方面軍裡的諸多集團軍司令員,都是我所認識的人,不管彼此間的交情如何,至少在我上任後,只需要經過一個很短的磨合期,一切便能走上正軌。
在經過深思熟慮以後,我深吸一口氣,挺直腰板對朱可夫說:“元帥同志,我堅決服從您的命令,不知道什麼時候可以正式開始工作。”
“不急不急。”朱可夫衝我擺了擺手,說道:“我先把下面的各位集團軍司令員召集起來開個會,當衆宣佈對你的任命,這樣對你今後的工作開展,也是非常有利的。”
說完,他拿起桌上的電話,撥了一個號碼後,對着話筒說道:“我是朱可夫,你立即通知方面軍所屬的各集團軍司令員,在下午一點趕到我這裡來開會,我要給他們介紹新的方面軍副司令員。”
聽到朱可夫對着話筒發號施令的時候,我整個人還有點昏沉沉的,感覺自己就像在做夢似的,前幾天我還在爲自己沒當上方面軍司令員而懊惱,結果今天機會就從天而降。不過讓我感到慶幸的,是自己昔日的上級崔可夫,沒有在這個方面軍裡,否則副司令員一職,還不見得能落到自己的頭上。
想想崔可夫的運氣也真夠差的,如果他不是回國太晚,讓其他指揮員將重要的職務都佔了,他也不會在解放柏林時,還只指揮着一個近衛第八集團軍。如果我不能好好地把握住這次機會,那麼沒準將來我就會和他一樣,到戰爭結束時,都還只指揮着一個集團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