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戰,通常也被稱爲“城市戰”,這是因爲巷戰是在街巷之間逐街、逐屋進行的爭奪戰,發生的地點通常都是在城市或大型村莊內。其顯著特點一是敵我短兵相接、貼身肉搏,殘酷性大,雙方對堅固建築物,主要街道,制高點進行激烈爭奪。二是敵我彼此混雜、犬牙交錯,雙方的軍隊行動受到限制,常常形成許多局部的獨立戰鬥。
穿越以來,我參加的幾乎都是清一色的陣地攻防戰,對於這種隨着戰爭規模的擴大而逐步形成的城市巷戰接觸得不多,而我手下的這幫指戰員,對於這種重要的作戰樣式,更是知之甚少,所以我今天特意把他們召集起來,聽聽格瑞特卡少尉講述他所參加過的城市爭奪戰,讓指揮員們瞭解一下城市巷戰究竟是怎麼回事。
格瑞特卡少尉見室內安靜下來,沒有人再說話,他接着說道:“我分出波瑟爾中士的一班,跟隨坦克和火焰兵去攻擊街區的另一側,而我帶着三個班,攜帶着一門81毫米迫擊炮,從正面發起攻擊。
我和我的部下在一排平房的後面集結,我們的攻擊目標,是馬路對面的一棟三層水泥大樓,在這條街區上同樣的建制有四棟,是整個街區的制高點。由於這裡上午剛遭受我軍飛機的空襲,幾乎所有的樓房都被掀掉了房頂。
我躲在一間屋子的窗口後面觀察着對面的情況,樓房看上去空無一人,但我又不敢掉以輕心,誰知道那些沒有玻璃的窗戶後,會不會有隱藏着的俄國人,正密切地監視着準備發起進攻的我們。
就在我猶豫不決時,二班長澤戈爾上士從牆上炸開的大洞,進入了房間,看我遲遲沒有下達進攻的命令。他有些沉不住氣了,大聲地嚷嚷道:‘少尉先生,您還猶豫什麼,對面的樓房裡看起來像沒人。我們發起進攻吧?’
我看了他一眼後,果斷地制止了他:‘不行。’雖然我沒有同意他的進攻請求,但在倉促之間,我也想不出什麼好辦法來。就在這時,三班長普爾郎中士和四班長克蘭茲中士也走進了房間,正好聽到了我和澤戈爾上士的對話。克蘭茲中士想了一下,對我說道:‘少尉先生,我有辦法!’看到我們幾人都奇怪地看着他,他又接着說,‘你們先用火力掩護我衝進樓裡。接着再讓士兵們一個個衝過去。’
對於他的這個提議,我感到非常好奇,於是不解地問道:‘克蘭茲中士,爲什麼要士兵們一個接一個地衝過去呢?’
‘少尉先生,’克蘭茲回答說:‘我猜測樓房裡肯定佈置有不少俄國人的火力點。如果我們一起衝的話,那就正中他們的嚇壞,他們的機槍、衝鋒槍構成的火力點,就會給我們的進攻部隊造成重大的殺傷。但如果是一個個地衝過去的話,他們看到我們出現在射程裡的人太少,肯定不會爲了一兩個士兵,暴露他們的火力點。就這樣,等他們明白過來的時候,我想我們排裡的大部分人,都已經衝進了對面的樓裡,這樣我們就有足夠的力量實施突擊,把樓房裡的俄國人全部幹掉!’
聽他說的很有道理。我便點頭同意了。得到了我允許的克蘭茲中士,拉開房門,提着他的衝鋒槍就從房間裡衝了出去。當他衝到馬路上的時候,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深怕躲在樓房裡的俄國人會向他開槍射擊。但事實卻證明。克蘭茲的分析是正確的,俄國人不願意爲了一個人而暴露自己的火力點,在他衝到樓房前,對面的樓房裡沒有任何人開槍射擊。”
格瑞特卡少尉剛說到這裡的時候,我聽見不遠處的一名上尉小聲地嘀咕了一句:“該死的德國佬,可真夠狡猾的,換了是我的話,我看見只有一個人跑過來,也絕對不允許戰士隨便開槍暴露目標的。”
格瑞特卡顯然也聽到了這名上尉的牢騷,但他只是向上尉的方向望了一眼,並沒有停下他的講述:“……克蘭茲中士衝到樓房外,沒有馬上從樓道門衝進去,而是背靠着牆壁,向裡面扔了一個手榴彈。手榴彈爆炸過後,樓道里噴射出了幾道火舌,看來是有俄國人按捺不住,不顧上級的命令向外面開槍射擊了。
克蘭茲又向裡面扔了兩顆手榴彈,裡面的射擊頓時停止了。差不多在這個時候,克蘭茲班裡的士兵,已經接二連三地衝到了樓房外,學着他們班長的樣子,背靠着牆壁,向窗戶裡扔手榴彈。沒等爆炸的硝煙散去,他們有的從門口衝進了樓房,有的直接翻窗進入了樓房。
看到克蘭茲的四班全部衝擊了對面的樓房,我站直了身體,整了整軍帽,對早已躍躍欲試的二班長澤戈爾上士說道:‘上士,帶上你的士兵,去佔領對方的樓房。’
澤戈爾興奮地答應一聲,從牆上的大洞鑽出去,招呼隱蔽在平房後面的二班,向對面的樓房發起了衝鋒。
不過二班顯然沒有四班那麼好的運氣,他們剛衝到馬路上,二樓的一個窗口後,有一挺機槍向他們猛烈射擊,衝在最前面的兩名士兵被當場打倒,剩下只能臥倒在地進行還擊。
看到進攻受挫,我連忙命令配備給我排的那個迫擊炮小組,對那個火力點進行炮擊。打了兩炮後,我發現雖然樓房被空軍炸得千瘡百孔,但是迫擊炮卻發揮不了什麼大的作用,因爲有天花板擋住,炮彈根本落不下去,那挺機槍依舊肆無忌憚地射擊着,把二班壓制得擡不起頭來。
我讓迫擊炮停止射擊後,正打算讓三班也參加進攻時。那個射擊的窗口忽然發生爆炸,屋裡的俄國人連人帶機槍一起衝窗口摔了下來。我還沒搞明白怎麼回事時,忽然看到窗口有人伸出手在揮舞着一頂德國鋼盔,接着克蘭茲從窗口探出身來,我這才明白,原來是在樓裡戰鬥的克蘭茲炸燬了敵人的機槍。
看到二班也衝擊了樓房,我對還站在身邊的三班長下達命令:‘普爾郎中士,你準備一下,立即帶你的三班突擊二號樓房。’
普爾郎答應一聲。從牆上的破洞鑽出去,去集合他的部隊。
而在街區另一邊的戰士,卻進行得異常順利。一班的士兵和坦克兵們配合得非常默契,因爲那兒沒有什麼水泥建築。只有一間普通的倉庫。見這裡的地形對我們有利,一名坦克兵從炮塔裡探出半截身體四處張望,結果被一名隱藏在倉庫裡的俄國人開槍打死了。
我們的兩輛坦克立即調轉炮口,對着子彈飛來的方向連着打了兩炮,轟塌了牆壁,將那個狙擊手埋在了磚石瓦礫中,接着我們的火焰兵上前,用火焰將他沙城了灰燼。看到我們的坦克摧毀了倉庫,威脅到了三號和四號樓,俄國人實施了反擊。他們派出了一個班的步兵,在一輛裝甲車的掩護下,向我們發起了進攻。
當裝甲車剛出現在坦克手的視野裡,就被炮火摧毀了,剩下的步兵。也在坦克炮火和車載機槍的掃射下,全軍覆沒了。接着一班在坦克的掩護下,向三號樓發起了進攻。沒想到卻遭到了俄國人頑強的抵抗,一名受傷的俄國少尉,抱着一捆集束手榴彈從二樓的窗口跳下來,和一輛坦克同歸於盡了。剩下的那輛坦克深怕遭到同樣的命運,連忙向後撤退了。
看到二班和四班在奪取了一號樓後。又配合着三班奪取了二號樓,被俄國人打退的一班纔再度在剩下的那輛坦克掩護下,重新發起了對三號樓的進攻。
四個班經過激烈的戰鬥,雖然付出了慘重的傷亡,依舊沒能奪取了三號和四號樓。而此時,我們排只剩下了十幾個人。一班和二班幾乎全部打光。看到我排傷亡慘重,連長便重新調了一個排來接替我們進行樓房的攻堅戰。”
說到這裡,格瑞特卡少尉停了下來,轉身對禮貌地我說道:“師長閣下,我的巷戰經歷已經全部講完了。”
我對他點了點頭。站起身來說道:“謝謝你,少尉先生。這裡暫時沒有你的事情了,你和你的同伴去休息吧。”說完,我吩咐旁邊的米海耶夫:“少尉同志,你帶格拉姆斯上尉、格瑞特卡少尉還有這名通訊班長去休息吧。”
等米海耶夫和三名德國人離開屋子後,我站在指揮員們的面前,表情嚴肅地問道:“指揮員同志們,你們聽了德軍少尉格瑞特卡的故事,有什麼看法嗎?”
三連長左右張望了一下,站起來大聲地說道:“報告師長,我覺得我們的戰士表現得很頑強,哪怕全部壯烈犧牲,也絕不後退一步。”
我聽完他的話,重重地哼了一聲,不滿地說道:“打仗是要講技巧的,我不否認剛纔格瑞特卡少尉說的那名我軍的指揮員,的確表現得很勇敢,在身負重傷的情況下,還抱着一捆集束手榴彈,從樓上跳下來和德軍的坦克同歸於盡,他的這種勇敢頑強的戰鬥精神值得我們學習。不過話又說回來,在保衛城市的戰鬥中,我們要做的是保存自己消滅敵人。如果不能保存自己,光有高昂的戰鬥精神是沒有用的,最後還是會像堅守一號二號樓房裡的那些指戰員們一樣光榮地犧牲。”
“師長同志,我不明白。”另外一名上尉站起身來,不解地問道:“我們和德軍一直打的不都是陣地戰嗎,爲什麼要請這個德國佬給我們講什麼城市裡巷戰呢?”
等上尉說完,我冷冷地說道:“上尉同志,難道你打了這麼久的仗,還沒有發現我軍現在的力量,只能延緩而不能阻止德國人向斯大林格勒推進嗎?從現有的情況分析,德軍在不久以後,將會衝進斯大林格勒,假如我們不想被德國人扔進伏爾加河的話,就必須和他們在城市裡打殘酷的巷戰。”
“可我們師一直在打勝仗啊,難道這樣也擋不住德國人向斯大林格勒前進的步伐嗎?”上尉依舊不服氣地反駁道。
“夠了,五連長。”奧列格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呵斥着那名和唱對臺戲的上尉,“難道你不是如今除了我師的防線外,其餘地段的守軍,都在德軍強大的攻勢下,一步步地退向斯大林格勒嗎?獨立師要不是奧夏寧娜師長指揮的話,那麼我們師不是被打殘了。就是被德軍消滅或者俘虜了。”
那名上尉被奧列格訓斥了幾句,不敢反駁,只好不甘心地坐了下去。
我又接着說:“我今天之所以請格瑞特卡少尉給大家講講他參加過的巷戰,就是想讓大家瞭解一下巷戰是怎麼回事。我想問大家一個問題。假如你們帶領部隊堅守在一棟樓房裡的時候,看到只有一個德國兵向你們衝過來的時候,你們會下令開槍射擊嗎?”
我的這個問題一問出口,大家頓時又亂了套,有的說要開槍,有的說不開槍。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誰也說服不了誰,屋裡亂哄哄地響成了一片。
等他們爭論得差不多了,我擡起手向下壓了壓,見大家都閉上了嘴。我接着問:“怎麼樣,指揮員同志們,你們有答案了嗎?”
維洛爾站起身來,問自己的部下:“各位連長同志們,你們知道應該怎麼辦嗎?”對於她的問題。所有的人,包括奧列格在內,都整齊地搖了搖頭。
見沒人回答,維洛爾不緊不慢地說道:“我仔細想了一下,假如不是聽德軍少尉說起這件事情的話,我們突然遇到這樣的情況,十之八九還是會選擇不開槍。免得暴露目標的做法。不知道我這麼說,你們同不同意?”她後一句話,是問在座的指揮員,大家聽完都不約而同地點點頭。
她接着又說:“開槍的話,暴露目標,進攻的德軍就會有警惕;不開槍的話。雖然沒有暴露目標,但要是德軍化整爲零,像剛纔那樣衝進樓裡發起進攻,我們還是會吃大虧的。所以我是這麼考慮的,是不是每棟樓裡可以安排兩三個神槍手。專門用來打單個衝向大樓的德國人。而且就算德軍有大部隊在後面,但是他們看到開槍的只有一兩個人,也不會有太大的警覺,等他們察覺不對勁的時候,估計在我們的樓房前面,已經擺上了不少德國兵的屍體。”
維洛爾的說法,讓我有眼前一亮的感覺,說實話,剛剛我聽格瑞特卡少尉說的時候,也覺得開槍還是不開槍這件事挺難辦,但如果按照維洛爾提的建議來執行的話,但不失爲一個可行的辦法。於是我果斷地拍板,大聲地說道:“不錯,我認爲維洛爾政委說的很對,以後要是我們師的部隊堅守成立的樓房時,一定要配備狙擊手,專門打那些撲向樓房的單個德國兵。大家有反對意見沒有?”
“沒有!”在座的人響亮地回答道。
爲了加強大家的印象,我又趁熱打鐵地說道:“還有,城市裡的巷戰,就和我們平常用的游擊戰術差不多,就是打得贏就打,打不贏就走,千萬不和德國人硬拼,找準時機,有戰機就打,拼消耗的戰鬥不大,不要計較一條街道一棟樓房的得失,重點消滅德軍的有生力量。我們要懂得集中優勢兵力打小股或者孤立的敵人,積小勝爲大勝。”
“師長同志,什麼找準時機,有戰機就打呢?”一名坐在中間的連長向我虛心請教道。
“什麼叫有利的戰機?就是德國人兵力少,所處的地形也不利,而且還沒有準備的時候。我們要做到三不打,一是發現德軍人數比我們多,不打;二是德軍所佔據的地形好,不打;三是德軍有準備,不打;總之,我們不打無準備之仗,不打無把握之戰。”
我的話剛說完,三連長又站了起來,他撓着後腦勺說道:“師長同志,聽您剛剛所講的內容,您正在給我們上戰爭理論課。可是我們只是普通的連長,學這些東西有用嗎?”
等他的話一說完,我立即點着頭肯定地說:“有用,當然有用。雖然你們現在只是連長,但在接下來的戰鬥會更加殘酷,有不少的人,包括我在內,都有可能犧牲。但倖存下來的指揮員,由於經過了戰火的歷練,有了豐富的戰鬥經驗,那麼就有可能獲得提升。雖然我講的內容,在你當連長時用處不大,但等你當了營長團長,甚至師長時,你就會發現這些知識對你們來說,是多麼的重要。我最後提醒你們一點,如果一個指揮員做出的錯誤決定,會讓許多戰士付出鮮血和生命的代價。在我的師裡,是絕對不允許這種不愛惜戰士生命的指揮員存在的。”
說到這裡,我衝那些指揮員們一揮手,說道:“好了,就暫時講到這裡。明天有一支德軍部隊要過來,大家回各自的連隊去,把該做的隱蔽僞裝工作做好,千萬不能出絲毫的紕漏,否則的話,我們這支僞裝的部隊就會暴露。一旦暴露,會有什麼樣的後果,我就是不說,大家也心裡明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