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衛第113團佔領了克魯多衝溝後,除了分出一個營的兵力,尾隨敵人的潰逃的部隊追擊外,剩下的都在沖溝裡打掃戰場,負責救治我方的傷員,清理戰場上敵我雙方的屍體,以及清除那些還藏在礦渣後面的德軍殘餘。
看着遠處忙碌的指戰員們,我終於把憋在心裡的一句話問出了口:“將軍同志,我想問一問,爲什麼您的部隊沒有裝備通訊器材呢?”
古裡耶夫聽完我的問題,在一聲長嘆之後,苦笑着回答說:“奧夏寧娜上校,我們這麼大的一支隊伍,怎麼可能沒有通訊器材呢?而是因爲我安排通信連和炮兵團一起渡河,目前他們還停留在伏爾加河的東岸,也不知道什麼才能渡河而來。”
正說着話,遠處有一小隊指戰員正朝我們這個方向跑來,由於我看到他們不是來自克魯多衝溝方向,馬上聯想到來的也許是第114團的指戰員,是來向古裡耶夫彙報情況。想到這裡,我用手肘碰了碰古裡耶夫,指着正朝我們跑過來的指戰員說道:“將軍同志,您快看,那邊來了一羣指戰員。不過他們不是來自克魯多衝溝方向,應該是您的部下向您彙報戰鬥緊張情況來了。”
古裡耶夫居然望遠鏡朝那羣指戰員望了一會兒,叫過身邊警衛營的一名戰士,並吩咐道:“你去看看,來的是什麼人?假如是從第114團來報信的,就把他帶到這裡來。假如不是第114團的,就問清他有什麼事情,並向我彙報。”
戰士領命離開後,很快就帶着那羣指戰員中的一人,回到了我們的面前。向古裡耶夫報告說:“師長同志,來的是第114團的信使,他說有重要情報要向您報告。”
跟着戰士回來的那名少尉向前兩步。走到了我們的面前,向着古裡耶夫大聲地報告說:“師長同。我是第114團的聯絡員,是奉團長之命,向您通報部隊在多爾吉沖溝的戰鬥情況。”
“說吧,少尉同志,我會認真聽取來自前方的報道。”說完古裡耶夫便用一種期盼的表情望着少尉,似乎希望從他的口中,聽到另外一支部隊也大獲全勝的消息。不過他很快就失望了,少尉一臉愁容地說道:“師長同志。我們團對多爾吉沖溝發起的進攻很不順利。由於溝裡常年堆滿了礦灰渣,敵人又在幾個制高點佈置了火力點,只要我們的部隊一發起進攻,他們就居高臨下用機槍對衝溝裡的每一塊石頭、每一個可能藏人的掩體、每一寸土豆都進行掃射。我們接連發起了五次進攻,都因爲敵人佈置在制高點的交叉火力而失敗了,擔任主攻任務的三營都幾乎打光了。”
聽完自己部下的訴苦,頗有統兵大將威嚴的古裡耶夫沒有責備對方,而是點了點頭,扭頭望着我。用商量的口吻問道:“奧夏寧娜上校,您看能不能讓您手下的炮兵戰士再跑一趟。到多爾吉沖溝去,爲第114團提供進攻時所必須的炮火支援?”
“沒問題,我馬上安排!”對於古裡耶夫和顏悅色提出的請求。我毫不遲疑地答應下來,隨即叫過站在旁邊的巴斯曼諾夫,讓他去向莫羅佐夫傳達我的命令。
古裡耶夫見巴斯曼諾夫要離開,連忙吩咐少尉:“少尉,跟着這位上尉到友軍的炮兵部隊那裡去,並把他們帶到多爾吉沖溝去。記住,回去告訴你們團長,在進攻時,一定要派出人手去搶佔制高點。消滅敵人的火力點。”
等巴斯曼諾夫和少尉一同離開後,古裡耶夫感激地對我說:“謝謝您。奧夏寧娜上校。我相信炮兵的支援下,我們一定可以順利地完成司令部所下達的任務。”
我倆來到克魯多衝溝前。正好遇到了113團的團長。這位中等身材的上校迎面走過來,在我們的面前站定,沒有敬禮就向古裡耶夫彙報起戰果:“師長同志,我們在剛纔的戰鬥中,犧牲了426人,傷127人,消滅敵人214人,並俘虜了39人。”
古裡耶夫聽完上校的報告,出現了短暫的驚愕,隨即衝着對方大聲地吼道:“上校同志,到底是怎麼回事,爲什麼會有德軍的俘虜呢?”
此話一出口,別說近衛第113團的團長,就連站在旁邊的我也愣住了,心說在戰鬥中抓幾個德軍俘虜很正常,犯得着情緒如此激動嗎?我本來想勸勸古裡耶夫,對他說雖然我們的傷亡大了點,但是能消滅兩百多敵人還俘虜了幾十個,已經算不錯的戰果。
沒等我開口,古裡耶夫就說出了令我大吃一驚的話:“上校同志,雖然你的第113團打得不錯,但在俘虜的問題上,我不得不批評你。你覺得我們目前有收容俘虜的能力嗎?”說到這裡,他有意停頓下來,想給上校一個解釋的機會。沒想到那個上校低着頭,正在老老實實地接受他的批評,於是他繼續往下說,“看來你也明白,我們根本就沒有收容俘虜的能力,就算把這些俘虜移交給集團軍司令部,我想他們也會感到頭疼的。既然沒有收容俘虜的能力,那麼我們還要這些俘虜做什麼?”
“師長同志,您的意思是?”站在古裡耶夫面前的團長,等自己的師長說完以後,臉上露出了驚愕的表情,隨即謹慎地問道:“對那些俘虜……”
沒等他說完,古裡耶夫就擡手打斷了他後面的話,說道:“既然你已經知道怎麼做了,那還站在這裡做什麼,還不趕快回去執行?”
上校啪的一個立正,響亮地答應一聲後,轉身朝沖溝內跑去。過了沒兩分鐘,沖溝深處就傳來一連串沉悶的槍聲和陣陣的慘叫聲,接着又響起了零星的手槍射擊聲,我猜測是指揮員在對那些還沒有斷氣的德國兵進行補槍。
古裡耶夫見我一直目不轉睛地盯着溝裡,可能是怕我有什麼想法,連忙向我解釋說:“奧夏寧娜上校。您也許會認爲我這麼做比較殘忍,但是現在的情況特殊,我不得不……”
“我明白。將軍同志。”不等他說完,我已經搶先接過話頭。用理解的口吻說道:“非常時期就要採取非常的手段,如果換了我在您的位置,相信我也會做出和您同樣的決定。”
古裡耶夫聽完我的表態,主動向我伸出手,友好地說道:“謝謝您,奧夏寧娜上校,謝謝您對我的理解。我相信我們兩個師在接下來的戰鬥中,一定可以建立深厚的戰鬥友誼。”
正當我們兩個人在握手的時候。一名戴着鋼盔的近衛軍戰士急匆匆地跑了過來,擔任警衛的戰士把他攔下來盤問了幾句後,就放他通過了。
戰士來到我們的面前,擡手敬了一個環禮,把古裡耶夫和我都照顧到了,才焦急地說道:“報告師長同志,我和我偵察小分隊在執行偵察任務時發現,在我們師的後方出現了大量德軍部隊,他們正在向這裡逼近。”
“敵人有坦克和裝甲車嗎?”古裡耶夫聽後緊張地問道。
戰士緩緩地搖搖頭:“我們只發現有大約一個營的德軍部隊正在向這裡前進,在他們的後面沒有發現機械化部隊。”
“參謀長。參謀長。”古裡耶夫扭頭大聲地喊叫起來:“立即到我這裡來。”
師參謀長雖然不時地離開古裡耶夫的身邊,但卻一直保持在我們的視線範圍內,聽到古裡耶夫叫他。立即快速地來到了我們的身邊,向古裡耶夫詢問:“師長同志,您有什麼指示?”
“根據偵察員的報告,敵人有大約一個營的步兵,正從我們的後方壓過來,立即命令113團的團長在沖溝入口處佈置防禦,準備阻擊這股突然冒出來的德軍。”
參謀長把命令傳達下去後,第113團的團長把建制相對完整的二營抽調到溝口,在礦渣堆頂部構築簡易的防禦工事。
和古裡耶夫待在溝口附近一個簡易掩體內的我。正在努力勸說古裡耶夫把指揮部往溝裡撤的時候,又有一名偵察兵跑來向古裡耶夫報告:“師長同志。又有了新的情況。那個德軍營前出到採霍夫斯基大街和比佈列伊斯基大街後,就突然停止了前進。好像在原地等待着什麼?”
古裡耶夫的參謀長連忙把地圖展開,攤在我們的面前。古裡耶夫皺着眉頭看着面前的斯大林格勒的城防圖,一臉茫然地說道:“從這兩條大街到我們這裡,只有不到兩公里的距離,德國人最多十幾二十分鐘就能過來。可他們卻莫名其妙地在這裡停了下來,他們究竟想幹什麼,究竟有什麼陰謀?”
偵察兵又補充說:“對了,師長同志,有件事情我差點忘記了。在德軍的左翼,有一支我們的部隊也在向我們這裡接近。指揮員顯然很謹慎,雖然他們行軍的路線和敵人駐紮的位置只隔了一條街,但是卻沒有被敵人發現。”
聽到說有一支友軍正接近這裡,古裡耶夫頓時眼前一亮,連忙擡頭問偵察兵:“戰士同志,你們有沒有探聽清楚,來的是什麼部隊?”
偵察兵使勁地點點頭,回答說:“我們派人過去打聽過了,對方說他們是獨立師一團的。”
“獨立師一團?!”古裡耶夫本能的扭頭望着我,一頭霧水地問道:“奧夏寧娜上校,我想問問,您是什麼時候派出的這支隊伍?”
聽到偵察兵嘴裡說出的番號,讓我也感到挺納悶的,一團的建制早就打殘了,怎麼可能在沒有得到我允許的情況下,就擅自出兵支援友軍呢?想到這裡,我問偵察兵:“戰士同志,來的我軍部隊有多少人?”
偵察兵想了想,肯定地回答說:“據去探討消息的同志回來報告說有六百多人,帶隊的是一名少校,好像是叫謝傑里科夫,他說他是一團的團長,奉師長的命令來增援我們的。”
“奧夏寧娜上校,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古裡耶夫被偵察兵所說的話徹底搞糊塗了,他試探地問道:“您不會是想給我們一個驚喜吧,所以纔派了一支部隊跟在我們的後面。”
我略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維,心中已經明白了大體是怎麼回事。我輕咳一聲後,對古裡耶夫低聲地說道:“古裡耶夫將軍,假如我告訴您,我手下的一團幾乎都已經打光,而且該團的團長也不是少校,而是中校的話,您能明白究竟是怎麼回事嗎?”
古裡耶夫先是眉頭緊鎖,想了片刻以後,臉上忽然露出了驚恐的表情,他吃驚地說道:“天啊,奧夏寧娜上校,假如真的按照您所說的,那麼這支所謂的友軍……”
“沒錯,將軍同志。”我接過他的話頭,用肯定的語氣說道:“這支來的部隊根本就不屬於我獨立師,而是由敵人僞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