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薩夫琴科說東方營的營地裡有一個炮兵陣地,我不禁眼前一亮。~等他說完後,我馬上就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政委、參謀長,你們看這個炮兵陣地,正好處於敵人步兵第44師、第76師還有第113師的中間,離三個師的距離都不太遠。假如我們能派部隊奪取這個陣地的話,就可以調轉炮口,隨意地炮擊周圍的德軍營地。”
“我看這個辦法可行。”基裡洛夫首先表示贊同,還把上次夜襲德軍第113師的事情來舉例:“上次奧貝斯坦同志帶領的夜襲隊,不就成功地佔領了敵人的炮兵陣地,調轉炮口轟擊敵人,不光炸死了德軍第113師的副官,還炸傷了第389師的師長。這次我們有了德軍幾個師的營地分佈圖,我相信炮擊的效果會更好。”
“師長、政委,你們的設想很好,我覺得還需要再進一步完善。”阿赫羅梅耶夫也興致勃勃地說道:“在奪取敵人的炮兵營地之前,應該在通過該營地的幾條道路上佈雷,這樣可以遲滯德軍部隊的行動速度……”
雖然敵人的炮兵陣地,還處在東方營的控制之中,我們三人卻儼然把那裡當成了自己的陣地,旁若無人地商議起該讓莫羅佐夫抽調多少的炮兵,該派哪個團的步兵去擔任警戒等等,而向我們彙報敵情的薩夫琴科卻被晾在了一旁。好不容易等我們的討論告一段落時,才小心翼翼地潑我們的冷水:“師長、政委、參謀長,雖然東方營的部隊戰鬥力不強。但他們的營地防禦很嚴密。營地四周不光拉了兩道鐵絲網。還佈置了雷區。只有一條通道可以進入營地,據我們的偵察,入口處至少有三個土木火力點。在這種情況下,我們偷襲成功的可能不大,只能採取強攻的方式。由於距離德軍的幾個營地都不遠,一旦打起來,敵人的援兵可以在十分鐘內趕到。假如我們的部隊不能在短時間內解決戰鬥的話,不光無法奪取敵人的炮兵陣地。甚至還有可能被圍上來的敵人合圍。”
薩夫琴科的話,讓我們三人從幻想中清醒過來,這纔想起我們討論的是還沒影的事情,都忍不住好好大笑起來。
等笑過以後,我若有所思地問薩夫琴科:“薩夫琴科同志,這個東方營的情況,你是最瞭解的,依你看來,我們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在不驚動周圍敵軍的情況下。悄悄地奪取營地呢?”
薩夫琴科皺着眉頭想了半天,最後緩緩地搖搖頭。無奈地苦笑着回答說:“師長同志,我想是沒有這種可能的。要想在不驚動敵人的情況下,悄悄地奪取東方營的營地,除非該營的指揮官偷偷向我們投降。”
言者無心聽者有意,薩夫琴科不經意的一句話,聽在我的耳裡,就如醍醐灌頂:對啊,我怎麼老想着和敵人刀對刀槍對槍地幹啊,怎麼沒想過通過政治攻勢來瓦解他們呢?想到這裡,我扭頭對基裡洛夫激動地說道:“政委同志,我忽然有了個想法。”
基裡洛夫的眉毛向上一揚,吃驚地問道:“奧夏寧娜同志,您不會真的以爲會有敵人偷偷向我們投降的奇蹟發生吧?”
我沒有接着他的話往下說,而是繼續問薩夫琴科:“你知道東方營的指揮官叫什麼名字嗎?以前是在我軍哪支部隊,擔任什麼職務,是什麼軍銜嗎?”
薩夫琴科使勁地點點頭,回答說:“我們當時在附近伏擊了一支五個人巡邏小隊,除了一個活口外,其餘的人都格瑞特卡少尉他們幹掉了。經過審問,俘虜向我們供認,東方營的營長是卡爾波夫上尉,是在敖德薩保衛戰中被德軍俘虜的,被俘前曾經在恰巴耶夫師的彼得洛夫將軍的手下,擔任過炮兵連副連長的職務。”
“恰巴耶夫師,彼得洛夫將軍?”我在心裡默默地重複一遍陌生的番號和指揮員姓名,再度扭頭問基裡洛夫:“政委同志,您知道這支部隊和彼得洛夫將軍嗎?”
基裡洛夫點着頭肯定地說:“那是當然,恰巴耶夫同志是蘇維埃國內戰爭時期的英雄,紅軍優秀的指揮員。他所率領的部隊活動在烏拉爾一帶,多次打退了高爾察克白衛軍,1919年9月5日在勒比鹹斯克村的戰鬥中光榮犧牲,後來最高蘇維埃將這裡改名爲恰巴耶夫。而他生前所指揮的部隊,後來的番號雖然改成了步兵第25師,但人們還是習慣用恰巴耶夫師來稱呼這支部隊。至於彼得洛夫將軍的情況嘛,我倒知道一點,他是一名有卓越組織才幹和堅強毅力的軍事首長,是敖德薩保衛戰、塞瓦斯托波爾保衛戰的指揮員之一。戰爭爆發後的第二個月,他任南方面軍步兵第25師師長。10月又被斯大林同志任命爲濱海集團軍的司令員,目前正指揮部隊和敵人在進行高加索戰役。”說到這裡,他忽然停了下來,驚詫地問:“奧夏寧娜同志,您問這些做什麼,難道真的打東方營的主意?”
“是的,政委同志。”當着基裡洛夫的面,我沒有隱瞞自己心裡的真實想法:“哪怕只有一線希望,我也要嘗試。如果能策反東方營的指揮官,把這支部隊拉過來充實我軍力量的同時,也大大地削弱了敵軍的實力。”
“這合適嗎?”基裡洛夫一臉緊張地說道:“在這種時候,你向上級提出去策反敵方的指揮官,特別還是從我軍隊伍裡叛變過去的叛徒,就不怕內務部找你的麻煩嗎?”
基裡洛夫的話,讓我心裡咯噔了一下,由於多次吃過內務部的虧,甚至還一度被推上過刑場,所以一聽到這個單位的名稱時,我的腳就打哆嗦。但這麼好的機會擺在面前。讓我就這樣放棄了。我真是有所不甘。猶豫再三。我最終還是咬着牙對基裡洛夫說:“政委同志,我想試一試,不管成不成功,都不會連累到你們。”
說完,我也沒看基裡洛夫和阿赫羅梅耶夫的臉上是什麼表情,拿起桌上的電話,就撥通了集團軍司令部。聽到話筒裡傳來值班戰士生硬而又沙啞的聲音時,我果斷地對向他表明了自己的身份:“我是獨立師師長奧夏寧娜上校。請讓崔可夫司令員同志接電話,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向他報告!”
接電話的戰士連忙禮貌地說道:“上校同志,您好。請您稍等一下,我馬上請司令員同志接電話。”
不一會兒聽筒裡就傳來崔可夫的聲音:“喂,奧夏寧娜,你有事找我?”
“是的,司令員同志。”我恭恭敬敬地說道:“我現在想實施一個大膽的計劃,希望能得到您的批准。”
“大膽的計劃?!”崔可夫不滿地嘟囔着:“再大膽的計劃,能比得上你那個‘以水代兵’的計劃嗎?把最高統帥本人都驚動了,我聽朱可夫大將說。這個計劃已經被高層徹底否決了。理由是寧可付出更大的犧牲,也絕對不能讓這座以領袖名字命名的城市。在遭到德軍瘋狂進攻的同時,再被伏爾加河水所淹沒。”
雖然我早就明白自己的“以水代兵”計劃,被否決的可能性很大,但這個消息從崔可夫的口中得到證實時,我心裡還是不免有些失落。崔可夫又嘮叨了幾句後,這才轉入正題:“我想知道,你這次又有什麼出人意料的大膽計劃出臺,說來聽聽吧。”
“我們派到敵後偵察的小分隊回來了,他們帶回的情報裡,詳細地表明瞭在城市北面敵人三個師的佈防區域。”
“太好了,你的計劃待會兒再說,先把敵人佈防的情況告訴我。”
“在我們的北面有三個師,分別是德軍的第44師、第71師和第113師,各師駐紮的區域是……”我對着阿赫羅梅耶夫剛在地圖上標註出來的位置,一一地向崔可夫進行報告,在最後的時候,我特意補充說:“在三個師的結合部,有一個敵人屯放軍用物資的露天倉庫,由一個意大利營把守;在附近不遠處,還有一個由東方營擔任警戒的炮兵陣地。”
聽到我後來說的內容,崔可夫忽然冷笑起來,他用輕蔑的口吻不以爲然地說道:“意大利營和東方營,這些部隊能有什麼戰鬥力,無非執行一些幫助德軍看守倉庫或者交通線路的任務。你下次派小部隊潛入敵後時,找機會把敵人的軍用倉庫和炮兵陣地炸掉。”
崔可夫輕描淡寫說出的這番話,簡直讓我哭笑不得,他真的以爲我是無所不能的,可以輕而易舉地將處於德軍重兵集結地帶的倉庫和炮兵陣地炸掉?
“對了,現在可以說說你那個大膽的計劃了。”崔可夫給我下達了一個幾乎無法完成的任務後,又笑着說:“我倒想知道你又有什麼奇思妙想。”
本來我心裡早就想好該怎樣對崔可夫說這件事情,沒想到真到他讓我說的時候,我反而猶豫了起來。遲疑了片刻,才鼓足勇氣對他說:“司令員同志,是這樣的。由於我們前兩次的夜襲,已經讓德國人提高了警惕,在意大利營和東方營的營地外面,不光拉了兩層鐵絲網,還佈置有雷區。也就是說再想像以前那樣採取偷襲的方式,是行不通的。如果我們要採取強攻的話,僅僅靠小部隊是無法在短時間內拿下敵人的營地,這樣他們就會陷入增援敵人的合圍之中,有被全殲的危險。所以我打算派信得過的人去東方營,想法策反敵人的指揮官。”
“什麼,你說什麼?”崔可夫聽我這麼說,頓時被嚇得緊張起來,他壓低聲音責備我道:“策反,虧你想得出這麼荒唐的計劃來。難道你忘記斯大林同志所下達的命令嗎,凡是投降敵人的人,都是祖國的叛徒,要毫不留情地將他們從**上消滅掉。而你,居然想去招降祖國的敵人,不是自己往內務部的槍口上撞嗎?”
“司令員同志,我是這樣想的,”我努力使自己的情緒保持穩定。用平淡的口吻來說服崔可夫:“雖然他們一時糊塗。投降了敵人。但在眼前的這種情況下。我覺得我們應該團結更多可以團結的人,給他們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如果他們能夠戰場反正棄暗投明,在充實我軍實力的同時,也可以削弱敵人的實力打擊他們的士氣。不知道我這樣說,您是否認可?”
崔可夫沉默了很久後,長嘆了一口氣,問道:“你知道東方營的指揮官,叫什麼名字。被俘前是哪支部隊的嗎?”
“偵察小分隊曾經審問過東方營的俘虜,知道該營的指揮官,叫卡爾波夫,上尉軍銜。是在敖德薩保衛戰時被俘,是恰巴耶夫師彼得洛夫將軍手下擔任炮兵連的副連長。司令員同志,您認識這位將軍嗎?”
“彼得洛夫,伊萬.葉菲莫維奇.彼得洛夫將軍嘛,”崔可夫毫不遲疑地說出了彼得洛夫的全名,接着向我介紹對方的履歷:“他是一位有卓越組織才幹和堅強毅力的軍事首長,曾經是指揮敖德薩和塞瓦斯托波爾保衛戰的領導人之一。1941年7月起擔任南方面軍步兵第25師師長。10月升任濱海集團軍的司令員,今年7月調任第44集團軍的司令員。”
聽到崔可夫對彼得洛夫將軍的履歷這麼熟悉。相信兩人之間應該還是該有交情,所以我厚着臉皮請求他:“司令員同志,不知道您能否幫我和彼得洛夫將軍聯繫一下,看他是否瞭解這個卡爾波夫上尉的情況,以便我們接下來開展的策反工作。”
我的請求明顯讓崔可夫感到了爲難,他猶豫了好一陣才說:“奧夏寧娜,我不能給你肯定的答覆,我只能盡力而爲。要知道那個上尉,以前只是彼得洛夫同志手下的一名炮兵副連長,將軍是否知道這個人都是問題,更不要說他的底細了。”
聽崔可夫這麼說,我心裡很明白他不是在敷衍我,趕緊禮貌地說:“司令員同志,不管最後的情況如何,我都謝謝您。”
就在我要掛電話的時候,崔可夫忽然又說道:“對了,還有一件事情忘記告訴你了。爲了加強城裡的防禦力量,方面軍決定給我們補充兩個新兵師。介於獨立師在保衛馬馬耶夫崗的戰鬥中,兵員趨於枯竭,所以經過我和軍事委員同志的研究,決定給你們補充一個新兵團。”沒等聽到這個好消息的我歡呼,他又繼續往下說,“這兩個師都是新組建的,沒有經過必要的訓練。部隊的戰士都是從哈薩克斯坦的城市和集體農莊招來的,雖然他們在忠誠方面沒問題,但沒有使用武器的本領。還有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那就是他們大多數人都不懂俄語,這樣會給我們訓練戰士和指揮作戰帶來困難,克服這樣一個使工作複雜化的困難需要時間,而我們現在最缺的就是時間。”
當崔可夫掛斷電話很久以後,我還握着話筒發呆。看到我這個表情,基裡洛夫輕輕地拍了拍我的肩膀,關切地問:“奧夏寧娜,您怎麼了?對於您的計劃,司令員是怎麼說的?”
我趕緊放下電話,回答他說:“彼得洛夫將軍目前已經調任第44集團軍司令員,崔可夫司令員答應馬上和他聯繫,瞭解卡爾波夫的底細。”見基裡洛夫和阿赫羅梅耶夫都如釋重負地點點頭,我又接着說,“司令員還說,要在近期給我們補充一個團的新兵。這些新戰士來自哈薩克斯坦的城市和農莊,在忠誠方面雖然沒有什麼問題,但根本就沒掌握使用武器的本領。還有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那就是他們大多數人都不懂俄語,這樣會給我們訓練戰士和指揮作戰帶來困難,克服這樣一個使工作複雜化的困難需要時間,而我們現在最缺的就是時間。”
我的話說出來後,基裡洛夫和阿赫羅梅耶夫都陷入了沉思之中。我沒有打斷他們的思路,而是坐了下來,默默地看着他們,靜靜等待他們想出好的辦法。
過了一會兒,阿赫羅梅耶夫首先表態說:“師長同志,爲了幫助隊伍克服這種困難,我建議從師裡現有的政工人員中,抽調掌握了俄語和哈薩克斯坦兩種語言的幹部。我相信這些堅定的黨的工作者,一定能出色地完成翻譯任務。”
對於阿赫羅梅耶夫的提議,我沒有反對,只是說出了自己心中的顧忌:“現有的政工幹部裡,懂得打仗的人並不太多,這麼多幹部抽調出來,必須要有一個既懂得政治對軍事指揮方面也不陌生的指揮員,來領導他們。可是,在師裡這麼多的政工幹部中,應該由誰負責呢?”
“我覺得一團的政委奧貝斯坦同志就不錯。”基裡洛夫不假思索地說出了自己心中的理想人選。
隨後阿赫羅梅耶夫也附和說:“我同意政委的意見。一團還在堅守北面高地時,奧貝斯坦同志就經常待在前沿指揮部隊,還兩次率領夜襲隊對敵人的後方進行襲擊。從所取得的戰果來看,他的軍事指揮能力非常強。至於政治思想工作方面嘛,我想就更加沒有問題了,否則當時梅列茨科夫大將也不會特意把他調來擔任少尉集訓隊的政治指導員。”
我見兩人都在向我推薦奧貝斯坦,也就順水推舟地答應了下來,隨後吩咐坐在報話機旁的拉祖梅耶娃:“中尉同志,立即和一團取得聯繫,讓謝傑里科夫中校和奧貝斯坦政委都到我這裡來一趟。”
當拉祖梅耶娃向我報告,說接到通知的謝傑里科夫和奧貝斯坦已在路上的時候,娜佳走到了我的身邊,雙手將一份電報遞給了我,嘴裡說道:“師長同志,剛收到的電報。”
我一邊接她手裡的電報一邊隨口問道:“是誰來的電報嗎?”
沒想到娜佳猶豫了片刻,才遲疑地說:“是外高加索方面軍黑海軍隊集羣司令部來的電報,不過我們好像從來沒有和他們聯繫過,也許這份電報是他們發錯地方了吧。”
“不可能,發錯電報這種事情,是絕對不可能的。”基裡洛夫大聲地說着,從我的手裡把電報紙抽了過去,拿到眼前,當衆念着電報下面的署名:“外高加索方面軍黑海軍隊集羣司令員伊萬.葉菲莫維奇.彼得羅夫上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