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通往廣場的這段路上,巴斯曼諾夫繼續向我講述他們在城裡的戰鬥經歷,我也沒有打斷他,只是耐心地聽着他的彙報。
巴斯曼諾夫他們等了半個小時以後,看到有輛三輪摩托車沿着街道朝廣場開來,他連忙命令警衛連的指戰員做好戰鬥準備。
摩托車駛進廣場後,開到離帳篷不遠的地方停了下來。車剛停穩,從挎鬥裡下來一名戴着大檐帽的德軍軍官。軍官向四周看了看,發現看守輜重的士兵少了不少,不由皺了皺眉頭,便大聲地喊了起來:“來人,來人啊!”
聽到他的喊聲,巴斯曼諾夫連忙把手槍攥在了手裡,帶着一名懂德語的戰士迎了上去。來到軍官面前,從對方肩章上的軍銜,巴斯曼諾夫看出對方是一名上尉。
看到有人出現在自己的面前,那名上尉一臉惱怒地問道:“這是怎麼回事,爲什麼看守輜重的士兵這麼少,剩下的人到哪裡去了,是不是躲在帳篷裡睡覺去了?”
由於軍官說得又快又急,巴斯曼諾夫根本沒有聽懂他說什麼,只是衝旁邊的戰士使了個眼色,隨即將手槍頂住了軍官的下巴。而那名戰士也一個箭步衝到摩托車旁,將衝鋒槍槍口對準了還坐在摩托車上的德國兵。
德軍軍官被人用槍頂住下巴,就算是傻瓜也明白自己面前站的是敵人,他有心喊叫,但看到對面那個軍人正在冷笑着的面孔,便乖乖地閉上了嘴。
巴斯曼諾夫把兩人帶進了那個空着的帳篷,準備在這裡解決掉他們。就在他們正打算動手的時候,從外面進來了兩人。巴斯曼諾夫回頭一看。一個是自己手下的戰士米哈伊洛夫,而另一人卻是給我們帶路進城的布勞恩中尉。
見到布勞恩此時出現在這裡,巴斯曼諾夫不滿地質問米哈伊洛夫:“米哈伊洛夫,你把這個德國人帶到這裡來做什麼?”
米哈伊洛夫見巴斯曼諾夫發火,只好解釋說:“布勞恩中尉剛剛看到你們抓住了剛回來的軍官。便說有重要的事情要對你說,非讓我帶他來找您。”
巴斯曼諾夫不好當着德國人的面衝自己的部下發火,只好衝着懂德語的戰士一擺頭,滿臉不悅地說:“你問問他,有什麼事情?”
戰士走到了布勞恩的身邊,低聲地和他說了幾句後。轉頭向巴斯曼諾夫報告說:“布勞恩中尉說,這位是他的朋友,第9摩步連連長佩勒爾上尉。他在當兵前只是一名工人,不是納粹,請您不要殺掉他。”
布勞恩見戰士翻譯完畢。又抓住巴斯曼諾夫的手,用德語嘰裡哇啦地講個不停,似乎一直在爲他的朋友求情。後者不耐煩地摔開了他的手,吩咐那名戰士:“你告訴他,假如這個佩勒爾上尉老實聽話,我可以不殺他。假如他想逃跑或者向經過這裡的巡邏隊通風報信的話,我一定不會輕饒。”
雖然戰士還沒來得及翻譯,但布勞恩顯然聽懂了巴斯曼諾夫的話。用剛學的俄語說了聲謝謝。接着便來到佩勒爾上尉的身邊,低聲地嘀咕起來,可能是在交代注意事項吧。
我聽巴斯曼諾夫說到這裡。便打斷了他後面的話,直截了當地問:“上尉同志,有件事情我想問問你。據我所知,在警衛連裡,有懂得駕駛裝甲車的戰士,但卻沒有懂得操縱坦克的人。從剛纔決定勝負的幾炮來說。能不偏不倚地命中敵人的街壘工事的人,起碼也是有着多年豐富經驗的老坦克兵水平。你能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巴斯曼諾夫呵呵地笑着回答說:“師長就是師長,一眼就看出了關鍵問題。您猜得沒錯。駕駛坦克的戰士的確不是警衛連的,而是來自一團一營。”
“一團一營?!”我把巴斯曼諾夫說的番號重複一遍後,立即想到原來是尼古拉大尉的部隊,便好奇地問道:“巴斯曼諾夫上尉,如果我沒有理解錯誤的話,你的意思是說尼古拉大尉的部隊和你們匯合後,你從他的營裡挑選出幾個懂得駕駛坦克的戰士,專門駕駛着坦克趕到南門來助戰的?”
“尼古拉大尉在什麼地方?”我記起在作戰計劃中,一團一營是負責城北方向的進攻,而城裡傳出來的槍聲和爆炸聲,正是來自他們的進攻地段。所以此刻聽巴斯曼諾夫提到了尼古拉的部隊,所以我直截了當地問道:“一營的傷亡大不大?”
對於我的這個問題,巴斯曼諾夫沉吟了片刻,隨後遲疑地回答說:“師長同志,據我所知,一營派小部隊潛入城內清理敵人巡邏隊時,被敵人察覺,接着展開了交火。尼古拉大尉見行動已經被敵人察覺,果斷地命令部隊發起了強攻,突破了德軍在北面的防禦,衝入了城內,並沿着街道衝到了廣場和我們會師。在他們戰鬥的過程中,德軍的坦克兵和裝甲兵也紛紛從休息的地方跑出來,企圖駕駛各自的戰車去反擊我軍的進攻。不過這些冒冒失失闖進來的德國兵,都被我們不聲不響地幹掉了。
尼古拉大尉帶着營部的人過來和我匯合後,聽到城南方向打的激烈,便主動向我提出,應該去支援正在攻城的三團。當他看到停放在廣場上的坦克和裝甲車後,立即命令自己的部下,從營裡挑選當過坦克兵的戰士,駕駛着德國人的坦克,沿着街道向南去增援。”
我們快走到廣場時,看到前面有一羣人迎面走來,藉助遠處的火光,我看清來的是尼古拉和他的一幫同僚,連忙加快腳步走過去。一見到尼古拉的面,不等他敬禮,我就搶先拉着他的手,友好地說道:“大尉同志,你的部隊打的不錯。居然那麼快就突破敵人的防禦,衝進了城裡。如果不是你們果斷地抽調出當過坦克兵的戰士,及時地駕駛坦克去增援三團的話,我想,科斯嘉中校的部隊要想奪取街壘工事。還會付出更大的代價。”
我和尼古拉握完手以後,又去和副營長克斯特羅夫大尉、以及各連連長握手,而跟在我身後的班臺萊耶夫和科斯嘉也接着和尼古拉握手。當科斯嘉和尼古拉握手時,前者抓住後者的手使勁地搖晃着,一個勁地向他表達自己由衷的謝意。
我和所有的指揮員握過手以後,看到科斯嘉還抓住尼古拉的手不放。還在不停地說着什麼。我重重地咳嗽了一聲,等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到我身上時,我打着官腔說道:“指揮員同志們,雖然戰鬥已經結束,可沒準還有漏網的德國人躲在這裡。我們這麼一大幫指揮員站在這裡。是要給德國人當靶子嗎?”
聽我這麼一說,巴斯曼諾夫首先回過神來,他趕緊說道:“師長同志,這附近有德國人的一個營部,我們到那裡去吧。”
我們跟在巴斯曼諾夫的後面,進入了一棟兩層高的樓房,來到了一間裝飾精美的大房間裡。屋裡雖然經過了整理,但還是可以看出這裡有過戰鬥的跡象。擺在屋子中間的那張大木桌的一側,鑲嵌着不少的手榴彈彈片和幾排的彈孔。桌上攤放着的一張地圖,被燒掉了一個角。地上還有一攤尚未乾涸的血跡。
不過我也沒管那麼多,徑直走到桌邊的一張椅子旁坐下,同時招呼跟着我進來的班臺萊耶夫、科斯嘉、尼古拉他們幾人坐下。又吩咐巴斯曼諾夫:“上尉同志,你到外面去安排警衛力量時,如果看到謝傑里科夫中校,順便把他和他手下的營長們都叫進來。”
等巴斯曼諾夫離去後。我關切地問坐在我對面的尼古拉:“大尉同志,在今天的戰鬥中。你們營的傷亡大嗎?”
尼古拉點點頭報告說,由於偷襲行動暴露後。部隊採取了強攻的方式。在進攻後,沿着街道朝中心廣場前進的過程中,又不斷遭到隱蔽在兩側樓房裡的德軍冷槍襲擊,全營的傷亡較大,幾乎是每個班都有犧牲或者負傷的戰士。尤其是一連打得最艱苦,全連傷亡過半。
尼古拉正在向我彙報部隊的傷亡和所取得的戰果情況,門外嘩啦啦地涌進一幫人來,我擡頭一看,原來是謝傑里科夫和他手下的那幫營長,連忙招呼他:“中校同志,你來了。”見他們都先後坐下後,我這次接着說道:“謝傑里科夫中校,把你們團的傷亡和佈防情況,向我報告一下吧。”
謝傑里科夫連忙站起身來回答說:“報告師長,目前我團的防禦是根據各營所攻佔的區域來劃分的。尼古拉大尉的一營,負責城北的防禦;謝列勃良內上尉的二營,負責城西防禦;捷連科夫少校的三營,負責城東的防禦。至於傷亡情況嘛,”說到這裡,謝傑里科夫向自己的部下看了看,又繼續說:“因爲時間太緊促,還沒來得及統計。我看,還是讓各營營長親自向您彙報吧。”
謝傑里科夫用手一指三營長捷連科夫少校,示意他站起來向我彙報,隨後自己便坐了下去。捷連科夫站起來後,一本正經地向我報告說:“雖然德軍在城東的防禦力量並不是很強,但由於營裡的指戰員來自不同的部隊,彼此間的配合還有待加強。所以在進攻的過程中,部隊的傷亡也較大,全營傷亡將近一個連的兵力。”
聽到三營的傷亡人數達到了一個連,我的心不禁往下一沉,這可是加強連,就打了這麼一場小仗,就傷亡了兩百多號人。我擡手向下壓了壓,示意捷連科夫少校坐下,接着又扭頭問還坐着沒動的謝列勃良內:“上尉同志,你的二營傷亡如何呢?”
謝列勃良內上尉連忙站起身來,恭恭敬敬地彙報說:“報告師長,我營在今晚的戰鬥中,傷亡了21人,其中犧牲7人,消滅敵人和俘虜敵人152人。”
我聽完他的彙報,還以爲自己聽錯了,連忙讓他又重複了一遍剛剛所說的話。這下,沒等我說話,班臺萊耶夫先表態了:“謝列勃良內上尉。假如你沒有說謊的話,這樣的戰果真的太令人驚訝了。要知道一營、三營的傷亡雖然不小,但是他們所取得戰果加起來,還沒有你一個營多,這簡直是太不可思議了。”
“副師長同志。”我看到班臺萊耶夫對謝列勃良內彙報的戰果持懷疑態度,連忙出來爲後者解圍說:“上尉同志從獨立師建立開始就一直在,他之所以能在取得這麼大戰果的情況下,只付出了微不足道的傷亡,可能還是和獨立師獨有的戰術特點有關吧。”
“獨有的戰術特點?”班臺萊耶夫聽我這麼說,感到有些意外。他好奇地問道:“不知道和其他部隊的戰術有什麼區別。”
我本來就想等戰鬥結束後,總結一下這次戰鬥的經驗教訓,既然班臺萊耶夫挑起了話頭,我也就順着他的意思說下去:“雖然我沒有參加二營的戰鬥,但我也能猜到。他們在進入城市後,在街道上前進時,不是大部隊簇擁在一起,而是化整爲零,幾人一組,貼着牆邊交替掩護着向前推進。同時還有以班爲單位的戰鬥小組,進入樓房清理裡面的殘敵。”說到這裡,我轉頭望向謝列勃良內。故意問道:“我說的對嗎,上尉同志?”
謝列勃良內聽我這麼問,激動得滿臉通紅。使勁地點着頭回答說:“師長同志,您說得完全正確,正是這樣的。”
謝傑里科夫也站起來,發表自己的看法:“一營和三營之所以在戰鬥中傷亡較大,可能還是和他們採用以前慣用的老戰術有關。對此,我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在接下來的戰鬥中,我要儘快把獨立師獨有的戰法。在全團內推廣,力求以最小的傷亡取得最大的戰果。”
等謝傑里科夫表完態度。班臺萊耶夫望着科斯嘉嚴肅地說道:“科斯嘉中校,把你們團的情況,也給大家說說吧。”
科斯嘉沒想到班臺萊耶夫會點到自己的名字,羞得滿臉通紅地站起來,喃喃地說道:“在今天的戰鬥中,我犯了輕敵冒進的錯誤。以爲我們的兵力比敵人多好幾倍,就街壘裡的那幾個敵人,我們幾百人衝上去,就算是踩也把敵人踩死了。結果……”
“結果什麼?”班臺萊耶夫可能看到三團的傷亡較大,受到了刺激,所以不依不饒地和科斯嘉較勁:“結果你就命令部隊,在沒有火力掩護的情況下,冒着敵人密集的槍林彈雨往前衝?如果不是巴斯曼諾夫上尉及時地帶着坦克來支援你們的話,我估計你的三團二營這五六百號人都打光了,也衝不進城裡。”
“行了,行了。副師長同志。”我深怕再說下去,班臺萊耶夫會讓科斯嘉更加下不了臺,於是及時地出來和稀泥,“我相信科斯嘉中校經過剛纔的那場小規模的戰鬥,已經認識到了自己在指揮部隊的能力方面的不足之處,在接下來的日子裡,他一定會通過學習和實踐,來提高自己的能力。”
我剛瞭解完部隊的傷亡和佈防情況,巴斯曼諾夫便從外面走了進來,來到我的身邊,俯下身體向我報告說:“師長同志,我軍戰士的遺體和德軍的屍體都收集完畢,雙方的傷員也得到了救治,接下來我們該怎麼做?”
我沒有立即發表自己的意見,而是反問道:“在這次戰鬥中,共抓了多少俘虜啊?”
巴斯曼諾夫被我的這個問題問愣了,好半天才不確定地說:“可能抓了一百多個俘虜吧,其中大多數是軍官。”
我在知道了俘虜的大致數目後,毫不遲疑地向巴斯曼諾夫下達了命令:“上尉同志,你馬上帶人把這些俘虜押到城外去,從城南方向出城……”
“師長同志,”沒等我說完,班臺萊耶夫忽然插話問道:“您不會是想讓上尉把這些俘虜帶到城外去槍斃吧?”他還特別善意地提醒我,“畢竟有一百多俘虜,要是您全把他們殺掉的話,估計以後會有人爲了這事刁難您。”
我根本就沒要槍斃俘虜的意思,見班臺萊耶夫居然誤解了我。於是我呵呵地笑着向他介紹說:“副師長同志,您想到哪裡去了,我說把他們押到城外,並不是要槍斃他們。”說到這裡,我看到所有的指揮員臉上都露出了狐疑的表情,連忙繼續往下說:“我們犧牲了那麼多的指戰員,還打死了一百多兩百德國兵,這麼多的屍體總要埋起來吧?!我要巴斯曼諾夫上尉把這些德軍俘虜押到城外去,是讓他們去挖坑,好掩埋這些屍體。經過長時間的行軍和戰士,我們的戰士已經疲憊不堪了,這種體力活就用不着麻煩他們了。”
“原來是這樣啊。”所有的指揮員聽我說完,頓時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