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7日,是東正教的聖誕節。
一大早,我就給各師的師長打電話,吩咐他們想辦法多搞點牛羊肉餡和禽肉餡,包西伯利亞餃子,另外再準備俄羅斯紅菜湯、奶酪土豆、土豆沙拉、土豆燉牛肉,給指戰員們改善一下伙食,讓他們安安心心地過一個好節。
剛給幾名師長打完電話,就意外地接到了崔可夫的電話。我以爲他會對我說點節日快樂之類的祝福語,所以在聽到他的聲音從聽筒裡傳出來的時候,我便搶先說道:“您好,司令員同志,祝您節日快樂!”
“節日,什麼節日?!”崔可夫被我的這聲祝福搞糊塗了,不過他馬上便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呵呵地笑着說:“哦哦,你說的是東正教的聖誕節吧?。”
“是的,司令員同志。”我趕緊向他進行說明:“我剛給各師的師長下了命令,讓他們準備西伯利亞餃子、俄羅斯紅菜湯、奶酪土豆等等,給戰士們改善改善伙食,讓他們安心地過一個聖誕節。”
“嗯,你這樣的安排很合適。”崔可夫在稱讚我一句後,又接着說道:“我們馬上要召開一個重要的軍事會議,你立即趕過來吧。”
“是,我馬上趕過去。”
放下電話,我歉意地對坐在旁邊的政委瓦西里耶夫說道:“政委同志,我現在馬上要趕到集團軍司令部去開會,原定中午去第171師的視察工作,就只能讓您一個人去了。”
“沒問題。軍長同志。”瓦西里耶夫非常爽快地回答說:“到171師視察的事情。就交給我吧。至於您不能去的原因。我會向安德留先科上校解釋的。”
我點了點頭,衝着門外喊了一聲:“尤先科大尉!”
隨着我的喊聲,剛被任命爲軍警衛營營長、軍銜也晉升爲大尉的尤先科出現在了門口,他擡手向我敬了一個禮後,問道:“軍長同志,請問您有什麼指示?”
“大尉同志,”雖然我不能去171師視察,但是對於瓦西里耶夫的安全卻不能掉以輕心。所以我吩咐尤先科:“政委中午要去171師視察,除了原來的那個警衛排以外,你再從特別警衛連抽調一個班,加強政委同志的保衛力量。”
“軍長同志,不用麻煩。”瓦西里耶夫聽到我對尤先科的吩咐吩咐,連忙站起身,拼命地擺動雙手說道:“有一個排的戰士就足夠,用不着抽調您的特別警衛連。”
“政委同志,您就別推辭了。”對於瓦西里耶夫的婉拒,我態度堅決地說道:“從這裡到171師的路上。誰也無法保證不會遇上德國人,所以爲了穩妥起見。還是多帶點人。”
見我固執己見,瓦西里耶夫也不好再說什麼,只好爲難地點點頭,同意了我的安排。
我在尤先科所率領的警衛排的保護下,驅車來到了集團軍司令部。一走進司令部,看到正坐在桌邊的崔可夫、古羅夫,我就打算擡手敬禮,卻被崔可夫打斷,他的眼睛往身後望去,同時對我說道:“向羅科索夫斯基將軍報告吧,奧夏寧娜同志!”
直到此時,我才發現原來在崔可夫的後面有位穿着軍大衣的指揮員,正背對着我在看掛在牆上的地圖。看到自己的老熟人出現在這裡,我連忙上前一步,用激動得有些發啞的聲音報告說:“方面軍司令員同志,第62集團軍副司令員、第79步兵軍軍長少將奧夏寧娜向您報告,我奉命前來集團軍司令部,現在聽候您的指示!”
聽到我的報告,羅科索夫斯基轉過身,微笑着衝我點了點頭,接着擡起右手向下壓了壓,說道:“麗達,先坐下吧,我們要開會了。”
等我坐下後,羅科索夫斯基向前了兩步,走到了桌前,雙手扶着桌子對我們說道:“同志們,德軍元帥曼斯坦因所發起的代號爲‘冬季風暴’的反攻,已徹底被我們粉碎了,來爲保盧斯解圍的德軍部隊,被擊退了兩百公里,接下來,我們就可以對斯大林格勒地區的德軍發動一場殲滅戰了。”
“方面軍司令部同志,我們一直等着這一天的到來。”克雷洛夫等羅科索夫斯基說完,便激動地補充了一句。
對於插話的克雷洛夫,羅科索夫斯基微笑着看了他一樣,繼續往下說:“德國人的力量已消耗殆盡了,不必擔心他們的反突擊,所以接下來我們將開始代號爲‘指環戰役’的進攻了。我準備在三天之後,也就是1月10日發起對德軍的最後總攻。”說到這裡,他扭頭望着崔可夫說道:“親愛的瓦西里.伊萬諾維奇,德軍目前還佔領着正面寬60公里縱深40公里的區域,一旦總攻開始,他們勢必會從城外退入城內進行負隅頑抗,你們第62集團軍能不能頂住他們的猛攻?”
“方面軍司令員同志,當然可以。”崔可夫說着想站起來,但羅科索夫斯基卻擡手壓在了他的肩膀上,並往下輕輕地壓了壓,示意他不必站起來。於是崔可夫便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向羅科索夫斯基表態說:“既然在十月的時候,保盧斯的部隊都沒有將我們趕進伏爾加河,那麼現在,他也休想跨過去一步。”說到這裡,他用手在面前的地圖上隨意地畫了一個圈,輕蔑地說道:“如今在我們面前的,已經不是一個集團軍,而是一個龐大的戰俘營,只不過暫時沒有放下武器而已。”
崔可夫的話音剛落,頓時引起了大家一陣輕笑。羅科索夫斯基也笑呵呵地說道:“崔可夫同志,想不到你們這麼有信心。這很好,不過現在,”隨後他臉上把臉一板。語氣嚴肅地說道:“稱他們是集中營還爲時過早。敵人還要進行瘋狂地反抗。所以你們千萬不能輕敵。”
“明白了,方面軍司令員同志。”崔可夫見羅科索夫斯基這麼說,連忙接口說:“我會告誡各師指戰員,就算面前的敵人已完全喪失了戰鬥力,也不能掉以輕心,不能因爲輕敵,而造成不必要的損失。”
羅科索夫斯基聽完,點了點頭。又接着說:“不過,這也沒什麼了不起的,在我們即將進行的‘指環戰役’中,德軍一定會被我們徹底殲滅的。”說完這番話,他的目光投向了克雷洛夫,嘴裡問道:“克雷洛夫將軍,你們集團軍最近得到了應有的補充嗎?”
克雷洛夫聽到羅科索夫斯基問他,立即站起身來,恭恭敬敬地報告說:“在這一週的時間內,我們集團軍共得到了29000名兵員的補充。其中有一部分是有着豐富戰鬥經驗的老兵;同時還得到了360門大炮、200輛坦克、運輸汽車1000餘輛及其它武器裝備的補充。”
羅科索夫斯基聽到這裡,眼睛瞥了我一眼以後問道:“那麼奧夏寧娜少將的第79步兵軍得到了多少補充呢?要知道。她的部隊一直擔任着你們集團軍的主要戰鬥任務。”
“奧夏寧娜少將的第79步兵軍,是我們優先補給的對象。”作爲參謀長的克雷洛夫聽到羅科索夫斯基的問題後,立即報出了一連串的數據:“他們共獲得了14000兵員的補充,其中第150師4000人,第171師3000人,第284師和第308師各補充了3500人;別雷上校的坦克第84旅獲得了68輛坦克的補充,全部是剛出廠的t-34坦克;另外我們還將剛整補完成的加農炮第266團劃歸第79步兵軍指揮。”
對於克雷洛夫的回答,羅科索夫斯基滿意地點點頭,說道:“第79步兵軍的第150師,在整個戰役中的表現可圈可點,得到補充和加強後,我相信他們在接下來的戰鬥中,將會取得更輝煌的戰果。”
“方面軍司令員同志,”古羅夫等羅科索夫斯基說完後,也站起來問道:“在最後的總攻開始前的這幾天,我們應該做點什麼嗎?”
“還能做什麼?”羅科索夫斯基笑着回答說:“當然是繼續讓反法西斯同盟的同志,對德軍進行反戰宣傳,希望能動搖他們的軍心。”
羅科索夫斯基說話的時候,集團軍的警衛營長格拉德舍夫少校走了進來。他走到古羅夫的身邊,低下身子湊近古羅夫的耳邊低聲地說着什麼。
“喂,古羅夫同志,這位少校是誰啊?”羅科索夫斯基看到有人居然在他講話時悄悄走進了司令部,甚至還和集團軍的軍事委員竊竊私語,便有些不滿地問道:“他有什麼事情嗎?”
格拉德舍夫聽到羅科索夫斯基這麼問,嚇得連忙站直了身體,站在古羅夫的身後一聲不吭。最後,還是古羅夫及時地爲他解了圍:“方面軍司令員同志,我來給您介紹一下,這位少校是我們集團軍的警衛營長格拉德舍夫同志,他進來是向我請示,說現在已是中午,我們是不是該吃飯了?”
羅科索夫斯基聽了古羅夫的解釋,擡手看了一下手錶,隨後聳了聳肩膀說道:“沒想到不知不覺都這麼晚了,既然到了吃飯的時間,就讓少校把我們的午餐端上來吧。”
我們幾個人正在吃午飯時,屋外傳來了一陣飛機馬達的轟鳴聲,同時還伴隨着一種嘈雜的聲音。聽到屋外傳來的聲音,羅科索夫斯基停了下來,側着耳朵聽了片刻,用手朝上面一指,說道:“你們都聽到了吧。這是我們派出的偵察機,在用揚聲器向德軍官兵進行喊話。”
聽羅科索夫斯基這麼一說,屋裡的所有人都沒有說話,而是集中精神,聆聽屋外傳來的聲音。雖然我不太懂德語,當天天聽那些反法西斯同盟的戰士和格拉姆斯他們這些投誠官兵對德軍的喊話,有些句子我都能背下來了。此刻外面飛機上揚聲器裡出來的就是其中一段:“請注意,斯大林格勒城內被圍困的德國士兵、軍官們請注意,……”
等大夥兒都聽了一陣以後。羅科索夫斯基側頭對崔可夫說:“既然任務已經明確了。那麼你們就抓緊時間進行戰鬥準備吧。”說完。衝着我一擺頭,“麗達,跟我出去走走,我有話要對你說。”
“麗達,這個步兵軍的軍長當着還習慣吧?”在集團軍司令部外面的一道交通壕裡,羅科索夫斯基一邊抽菸,一邊親暱地叫着我的小名和藹地問道。
“嗯,還習慣。謝謝將軍同志的關心。”
“麗達。其實我這次來,也是受人之託。”羅科索夫斯基猶豫了半晌,最後還是說出了他的真實來意:“朱可夫大將讓我問問你,等斯大林格勒地區的戰鬥結束後,你是否願意回莫斯科工作。當然肯定不會再在作戰部隊這樣的危險崗位,而是會把你安排在重要的崗位,擔任一個職務。比如說區蘇維埃這樣的單位,去擔任一個副手。”
我聽出羅科索夫斯基話中的意思,他和朱可夫是想讓我離開軍隊,去地方上擔任一個職務。不禁打了一個哆嗦。在我的印象中,由於蘇軍一直處於不利的地步。軍隊中的勾心鬥角明爭暗鬥的情況要相對少一些;如果去地方擔任職務,以我的性格,就算被別人賣了,沒準還會幫別人數錢。所以我幾乎毫不遲疑地回答說:“將軍同志,請您轉告朱可夫大將,就說我謝謝他的好意,我覺得,我還是更適合待在軍隊裡。”
“你真的不再考慮一下嗎?”我的回答似乎早就在羅科索夫斯基的預料之中,他聽完我的話以後,臉上沒有表露出半點詫異,而是繼續試圖說服我:“麗達,我個人認爲,你還是適合到地方上去工作,因爲那裡畢竟比在軍隊裡要安全得多。”
“方面軍司令員同志,”爲了表明自己想留在軍隊中的決心,我一本正經地稱呼着羅科索夫斯基的官銜,“我喜歡待在軍隊裡的感覺,所以我……”
沒等我的話說完,遠處忽然傳來了尤先科的一連串的喊聲:“軍長同志,軍長同志,不好了,出事了!出事了!!”
我聽到尤先科的喊聲,連忙轉身朝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只見尤先科和另外一名警衛連的戰士,一左一右地攙扶着一名中士沿着交通壕朝我們快速地走過來。看到被兩人架在中間的中士身上所穿的那件單肩式避彈衣,我的心裡不禁咯噔一下,暗說不會是政委瓦西里耶夫出什麼事情了吧?
等三人來到我的面前停住,我的眼尖,一眼就瞅見中士身上的避彈衣滿是凹痕,心裡的不詳感覺便越發強烈了。尤先科繼續攙扶着搖搖欲墜的中士,同時向我報告說:“軍長同志,這是我派去保護瓦西里耶夫政委的宋吉克中士。”
我聽到果然是和瓦西里耶夫有關,心裡更加慌亂起來。我一把抓住中士的手臂,大聲地問道:“喂,中士同志,快點告訴我,出什麼事情了?”
“報告軍長同志,”宋吉克中士哭喪着臉向我報告說:“瓦西里耶夫政委犧牲了!”
“什麼?!政委犧牲了?!”我又伸出一隻手抓住宋吉克的另外一隻手臂,雙手使勁地搖晃着他,大聲地問道:“到底出了什麼事情,政委同志爲什麼會犧牲呢?”
“宋吉克中士,我是方面軍司令員羅科索夫斯基上將。”站在旁邊的羅科索夫斯基要比我鎮定得多,他向中士表明自己的身份後,語氣平穩地問道:“你源源本本地告訴我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聽說站在自己面前的是方面軍司令員,被兩人攙扶着的宋吉克連忙站直身體,擡手向羅科索夫斯基莊重地敬了一個軍禮後,恭恭敬敬地向我們講述起事情的來龍去脈:“報告方面軍司令員同志,我們中午奉命保護瓦西里耶夫政委和他的警衛排,去171師的防區視察。
在經過一片滿是廢墟的開闊地時,我忽然有了一絲不詳的預感。這條路,我也曾經走過了幾次,因爲道路的兩側是隻剩下框架的樓房和成堆成堆的瓦礫,沒有多大的設防價值,所以不管是我軍還是德軍,都沒有部隊在這裡設防。
我細細地觀察了一下週圍的地形,發現周圍還是和往常一樣,靜悄悄的,一個人影都看不到,可我卻感到有一種說不出的彆扭。於是我叫住了警衛排的排長,將自己的擔心告訴了他。當我們向政委請示後,將隊伍分成了三部分:我班的兩名戰士和警衛排的五名戰士組成了尖兵小隊,走在整個隊伍的最前面;而警衛排長和另外的二十多名戰士,保護政委走在中間;而我則帶着警衛班剩下的戰士走在隊伍的最後面。
就當我們走到了開闊地的中間時,忽然一發炮彈挾着尖厲的呼嘯,落在了尖兵小隊的中間。‘轟’地一聲巨響後,五六名戰士被炸得血肉橫飛。
‘臥倒!’看到前面的戰士被炮彈炸倒,我便知道我們可能被德國人發現了,於是大吼了一聲,率先趴在了地上。就在這時,一輛德軍的坦克和兩輛裝甲車,從只剩下了框架的樓房裡冒出了身影,緩緩地向我們駛過來,同時還有一百多名德軍官兵從瓦礫堆後爬出來,跟在坦克和裝甲車的後面,向我們發起了衝鋒。
看到突然冒出來的敵人,我意識到我們中了埋伏,還在敵人只出現在兩個方向,我們還有突圍的可能,所以我立即命令班裡的戰士上前去將政委救下來。
面對吶喊着衝過來的德軍官兵,政委身邊倖存的戰士都在開火射擊,他們雖然伏在地上,但卻沒有可以依託的地形,被敵人的密集火力壓制得根本擡不起頭,間或開槍還擊一下,但子彈打在敵人的坦克或裝甲車的裝甲板撒謊能夠,只是濺出幾個火星,根本對敵人構不成任何威脅。
當我衝到政委身邊時,警衛排的戰士已大部分犧牲,而我手下只剩下了兩名戰士。我和另外一名戰士架起地上的政委,不管不顧地朝來路衝去,而另外一名戰士端着武器在我們的後面邊打邊退,同時利用他身上的避彈衣爲我們擋住飛來的流彈。
我們的前方不遠處有個瓦礫堆,後面是一條長長的交通壕,只要我們衝進去,成功脫險的機率就可以大大地增加。就在我們離瓦礫堆還有幾米遠的時候,被架在中間的政委忽然掙脫了我們,身體猛地向前一撲,隨即重重地摔在了地上,頭上戴的大檐帽也滾到了一邊。
我和戰士彎下腰抓住政委的雙臂,連拖帶拽地將他拉到了瓦礫堆的後面。正準備將他脫下交通壕的時候,卻意外地發現政委已沒了呼吸,原來一顆子彈從他的後腦鑽入從前腦飛出,直接奪走了他的性命。”
等宋吉克說完,我咬着後槽牙問道:“政委是被流彈打中的嗎?”
宋吉克搖了搖頭,一臉苦澀地說道:“軍長同志,不是流彈,是被德軍的狙擊手打中的。”
“你們採取了什麼措施嗎?”羅科索夫斯基雖然也是一臉的難過,但依舊保持着鎮定,繼續追問宋吉克:“是立即向上級報告,還是就這樣直接跑到集團軍司令部來了?”
“報告方面軍司令員同志,”宋吉克小心翼翼地回答說:“我和倖存的那名戰士把政委的遺體放在交通壕裡後,我們就趕到了附近的第84坦克旅駐地,將此事向別雷上校進行了通報。如今坦克旅已出動十幾輛坦克和一個連的步兵,前往交戰區域進行增援。而我想到這件事情非同小可,覺得有義務立即向軍長報告,便讓那名戰士爲坦克旅充當嚮導,而我就直接趕到這裡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