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憐安是整個太醫院唯一的男太醫,這穿上官袍的樣子,還是比那一身月光華要遜色些,卿畫總覺得他並不合適待在這裡。
“若公子,我來是想請你給我身後這位公子治病的。”
若憐安看到卿畫讓出視線,那人整張臉都是紅腫的,他心下一驚,問道:
“這位公子的病怎麼如此嚴重了?”
太醫院院士對於這個初來乍到的男太醫是不服的,總覺得他是佔了美色才討好了宮中貴人,這歷來哪有男子在外拋頭露面做醫者的。
男子做太醫,就是不知羞恥!
於是插話道:“他是毒奴,給他治病是要折壽的,若太醫要是想沾染,以後就別待在太醫院做事了,以免我們這些人被你連累!”
若憐安平生最討厭這些虛僞之詞,見死不救,那纔是要折壽的。
他並未理會一羣人灼烈的目光,衝顛茄作了一個請的姿勢。
“請這位公子跟我來。”
院士眼看着人被帶到後廂房,眉毛跳了跳,指着若憐安離去的地方道:
“真是作孽,作孽啊!”
卿畫白了院士一眼:“你倒是跟我說說,怎麼就作孽了?”
院士連忙拱手道:“殿下,您有所不知,這毒奴生來就是給宮中貴人試藥的,乾的也是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要不是因爲衝撞了貴人,此刻肯定也是不把人當人看的,我們這些太醫最唾棄的就是這種毒蛇心腸的怪物!他就是個怪物!”
卿畫又問:“那他私底下都會做什麼?”
院士半掩着嘴沉下聲音道:
“試藥,製毒,然後將毒藥賣給需要的人,以達成自己的慾望。”
卿畫實在想不到,顛茄還能有什麼慾望呢?
他已經夠悽慘,衣服夠襤褸。
“那他是怎麼入宮的?”
院士有意巴結卿畫,倒也知無不言。
“江湖上有一特殊機構,名爲血魂司,也算是朝廷秘密供養的暗衛訓練所,專門訓練這種毒奴提供一些毒藥和蠱毒,陛下是萬金之軀,也需要有毒奴伺候,去年有一個毒奴背叛了血魂司,逃了出來,被抓到後斬斷了一臂,陛下將他賜給了鳳後,後來這東西又犯了事被陳貴君所救,也就是方纔殿下帶來的這位了。”
看來顛茄是被血魄司放棄了的,他現在已身體殘缺,除了待在宮裡,出去可能就很難生存了。
說起蠱毒,卿畫想起了之前凰安璃對沐雲遠下的,還有那個三皇女派來的刺客,也被沐尚書所控制變成了傀儡,這些東西很有可能都來自同一個地方。
“我知道了,若公子醫術高超,你等應該多加學習纔是,以後不要再說不讓他待下去的話了,他是母皇的上賓,不想腦袋搬家的話,就給我積點口德。”
若憐安身爲男子,待在這裡肯定是會受到諸多非議的,卿畫很瞭解這些太醫的傳統思想。
院士看了看卿畫的眼色,總覺得眼前這位貴人也是看上了那人的姿色,才這樣爲他說話的。
不過是個男子而已,早晚她要讓他嚐嚐得罪自己的滋味。
“是 殿下教訓的是。”
卿畫到了廂房,若憐安正爲顛茄施針。
顛茄的臉被一張形似面膜的綠色狀物蓋住,只留有兩個鼻孔。
若憐安將針取下,囑咐道:“公子要記得,治療期間切莫碰水,藥也要按時吃。”
顛茄說話不便,也沒說什麼,他本以爲太醫院的太醫都是同氣連枝,不會答應給他看病的 ,但眼前這個太醫卻是不同,舉手投足不見半分俗氣,醫術也遠超旁人。
卿畫微笑着表示感謝:
“多謝若公子費心了。”
若憐安拿出一張清單,臉上掛着恬靜的笑。
“不必言謝,治療費能交齊就好。”
“……”
看着那一排排價格高昂的清單,卿畫半張着嘴,手指顫抖着那寫着一列數字的地方。
果然這赤壺醫仙的治療就跟坐飛機上頭等艙一樣,服務上乘, 費用也是上乘。
若憐安笑道:“一共是一千兩白銀,殿下是一次性付清還是分期?”
這似曾相識的畫面,這心臟抽血般的痛楚。
卿畫一咬牙,掏出一直捨不得用的銀票,閉着眼睛道:“拿去,答應我,照顧好我的寶貝。”
修長白皙的手指捏住那一張銀票,眉眼卻看着卿畫那張難受的臉。
這位五皇女,能這般爲一個下人付出,也算得上是個絕無僅有的好人了。
卿畫看向顛茄道:“你好好養病,等我有空再來看你。”
顛茄平躺着,並沒有動作,但一想到那一筆高額的費用,就替五皇女所不值。
他一個被所有人唾棄的奴才,本身是一文不值。
卿畫臨走時,又想起父君的臉,於是問若憐安。
“若公子,你是神醫,可有辦法治我父君的臉呢?”
之前陳貴君也來求過他,若憐安只是一介醫者,陳貴君的半張臉已經完全毀掉,他根本沒辦法復原。
“實在抱歉,在下只會治病,貴君主子臉上已燒傷成疤,回天乏術,但在下聽說江湖上有會易容的人,也許可以爲貴君主子遮掩容貌,殿下可以張貼榜單,尋找高人,試上一試。”
卿畫想了想,也確實有道理,要是父君能恢復容貌,他也不會終日待在自己宮裡足不出戶了。
“若公子說得不錯,我回去後便試試。”
夜色如醉。
卿畫還在背《國策論》,爲了方便背誦,卿畫打開了系統商城的訓練模式,用浮屏開始掃視,視覺和記憶都清晰了不少。
常儀爲卿畫換了一盞更明亮的燈。
“殿下今晚是要挑燈夜讀?”
卿畫吧唧着嘴,看着那一本厚厚的書嘆口氣。
“唉,可不是嘛,背不下來,就要罰站了誒。”
“聽說明日陛下要與衆臣商議這次督戰的要事,四皇女殿下有意想前往西北督戰。”
常儀已不在宮裡,消息倒還靈通,自己服侍的主子是皇女,她自然也要打聽一些朝廷的風聲,也好及時提醒主子。
卿畫擡起頭問:“是啊,西北戰事吃緊,就連四皇姐那麼儒雅的一個人,都淪落到要去作戰的地步了。”
“確實依奴婢看,四皇女殿下並沒有看上去那麼纖弱,四皇女精通策論,也同樣研習兵法,此次定是想立戰功,奴婢覺得,殿下不如也一同前去,這樣也更能獲得一些民心,陛下也會對您讚賞有加。”
打仗?
不不不,卿畫滿身都在抗拒,常儀這話明顯是父君教她這麼說的,話是好聽,但她去打仗,真的不會身先士卒嗎?
見卿畫滿臉不情願,常儀笑道:“殿下,您只是去督軍,又不用親臨戰場,空得一個賢能的美名,何樂不爲呢?”
“這,我看情況啊,假如四皇姐真能去,那我也去吧。”
四皇姐在,那也能保護她啊,定遠將軍在的話,她只怕她在自己身後捅刀子。
過了一會,卿畫吩咐常儀道:“對了,你去張貼一個告示,尋易容高人,不要寫是給誰易容的,就寫若有高超易容者,本殿下賜白銀兩千兩。”
常儀躬身道:“是,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