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妍驚呆了。
居然有人比她還膽大妄爲,衆目睽睽之下,後宮之主就坐在前面,她居然就敢……
整杯茶潑下來。
她看着自己淋透的大腿,還好茶不燙……不對,幸好她最後關頭移了下位置,不然溼的就不是大腿而是,而是私處了!
任她臉皮再厚也丟不起這個人。
杜妍真的生氣了,擡頭,那個潑了茶的粉裙女孩還一臉無辜地眨巴大眼睛:“哎呀杜七姐姐,你怎麼這麼不小心,茶都灑身上了,快跟我去換一身衣服!”
說着要拉杜妍走。
杜妍本不願被她拉動,但這麼多雙眼睛看着,拉拉扯扯太難看,誰知道這小女孩還會想出什麼主意,再來裙子溼了坐在這裡也難看。
她扯了在一旁看熱鬧,還時不時一臉包容好像看小屁孩善意玩鬧般地瞅幾眼的杜婉:“幫我跟太后告個罪,茶灑了,和這位……”
粉裙女孩昂首道:“你不認識我?我是七公主!”
原來真的是公主,難怪這麼囂張,還和她一個排行。
“和七公主去換一身乾淨的。”杜妍有些咬牙切齒地說完,就被拖了出去。
旁邊就有宮人急忙,那七公主擺擺手,把杜妍拖到了不遠處的竹木籠罩下偏殿裡:“杜妍,你真不要臉,還真敢進宮!”
杜妍莫名其妙,拿着帕子擦衣裙:“太后宣我,我敢不來嗎?倒是這位公主,我和你有仇嗎?”
“有仇有仇,當然有仇,你個無恥的女人。搶走了程哥哥!就你也配得上程哥哥,快快識相些去退了親,否則本公主要你好看!”
原來還是宋秉程鬧的。
杜妍氣笑了,這孩子比自己這具身體都要小些,讀小學的年齡就思慕男人了,古人真是個個早戀早婚早育,二三十歲才該做的時十幾歲就做盡了。人生進程走太快。難怪不長壽!
“不可理喻,退親是我想退就退的嗎?我退了你就能嫁給他嗎?少逗了!”
“你——”
那個橙裙女孩跑進來捂住七公主的嘴:“我的好妹妹,你快別鬧了。我們剛纔出來的場景好多人都看到了,跟過來幾個聽了你的話,你還要不要活了!”
“我爲什麼不能活了,這個女人都還好好的!總之本公主不許你再纏着程哥哥!”
杜妍懶得理她。衣服溼透了,淺紅色的底子上一大片深色的印記。她知道這地方不大可能有衣服給她換,就算有,她就一個人,春柳她們都在宮外進不來。身邊連個人也沒有她也不敢在陌生地方脫衣解帶,
不過她也不想再回去給人當猴子欣賞,便轉身在椅子上坐下了。
那粉裙女孩見此連忙說:“杜七姑娘。衣服溼了穿在身上要着涼,不如你去我寢殿換一身吧?”
杜妍看了看她:“五公主?”她腦海裡還是有點印象的。看她表情知道自己沒認錯,她道,“不必了,晾晾就行了。”
她搜尋着記憶,五公主和七公主都是養在皇后膝下的,五公主是宮女所出,出身卑微,而七公主是什麼嬪生的,到兩三歲時那位嬪妃染病而亡,七公主就給了皇后養。
皇后的女兒啊。
太后與宋家最後被原男主給搗了,下場悽慘,皇后一派也好不到哪裡去,或者說更差,生得可笑死得可悲就是他們的寫照,雖說如今看來沈約像是個異數,可說實話這兩邊人她一個都不想扯上關係。
那邊雜耍的下臺,換上唱戲的了,又敲又吹好不熱鬧,而這邊兩位公主陷入無休止的爭執中,杜妍翻個白眼,都不知道自己進來是幹嘛的,上位者一句話就收拾打扮火急火燎地來了,其實不過就是爲了讓人看一眼,連個消遣都算不上,想想就糟心。
不過,這處偏殿是不是太安靜了?
裡外多少都該有些宮女太監什麼的才行啊,就幾盞宮燈點着,燈火悠悠怪嚇人的。
她隨意掃了一圈,下一刻渾身慢慢僵住,脖子後面雞皮疙瘩起了一片。
不對!
不對勁!
空曠的偏殿,沙曼飄飛,宮燈只能照亮一小片地方,而更多的地方陷在黑暗裡,陰氣森森的,彷彿掩藏着一雙一雙陰冷的眼睛。
杜妍被自己的想象嚇得指尖冰冷,可是好像並不是想象,而就是有這種感覺。
穿越之後,她的感覺一向準得出奇,比影視劇裡那些雁過無痕內力排山倒海的武林高手還要靈敏般。
她努力睜大眼睛,摒住呼吸,朝兩位公主身上看過去,彷彿在看着她們,其實已經望到她們身後,果然,有一個黑影在隱約動,貓着身,逼近來,手裡半尺微亮,寒光恍惚一閃。
是刀?還是短劍?
我的媽呀!
杜妍屁股着火似地躥了起來,一手拽住一個轉身就往外衝。
“你做什麼?”
“快跑啊!”杜妍已經吼起來,兩個小姑娘只覺得耳後風聲掠過,轉頭一看,一個猙獰的影子撩着寒光劈下。
“啊!!!”
幸好離門口不遠,杜妍拔足狂奔,手上兩個也不沉,潛力爆發之下眨眼就到了殿門口,使勁一扯,就把手裡兩個扯了出來,不過她自己也被門檻絆着撲倒了。
什麼破設計,門檻做那麼高,不科學!
對方凌厲的一刀到底落空,杜妍覺得裙襬下一涼,應該被刀風撩了下。
她眼睜睜地看着對方又舉起兵器,這次她看清了,原來是一把窄窄短短的直刀,頂頭鋒利得可怕,她想也沒想,一把扯下脖子上的東西扔了過去。
本來想砸眼睛的,可是她單隻眼瞄不準,砸到了眉心,不過估計更疼,對方“呀”了一聲,身體一晃動作一滯。
杜妍連滾帶爬,五公主也早在一跌到就爬起來了,可七公主彷彿嚇傻了。
這個熊的,朝她吼的時候倒是底氣十足,正經時候就不頂用。
杜妍在她胳膊上狠狠擰了一把,順勢把她拽起來:“跑啊,嚇傻啦!”
剛站起,偏殿裡好像又有數條身影晃動,杜妍簡直魂飛魄散,腳底跟裝了風火輪一樣。
剛轉出竹叢就迎面撞上兩個人。
兩個悠哉悠哉完全還在狀態外的女人。
杜妍都來不及看清是誰就叫道:“有刺客殺人啦!”
不遠處幾乎是立刻有迴應。
驚呼、急喝、椅子翻到、侍衛奔趕。
杜妍看着那邊的光只覺得勝利在望,自己這邊三人加把勁還是可以跑得掉的,無奈迎面兩個是傻的,看到帶刀追來的人第一反應不是拔腿就跑,而是往杜妍的去路上一躲——拿她當刀子的呢!
杜妍簡直想吃人,腳下沒停跑向了另一個方向。
死路!
前面就是水!
太后等高貴女性們看戲的地方在另一邊呢!
侍衛們肯定先把那邊保護起來再往這邊跑。
“頭兒怎麼辦?”追出來的人氣急敗壞。
“計劃敗露,撤!”
“抓她們爲質,臭娘們!”
杜妍跑到水邊,轉身看着逼近的三人,餘光遠處其他黑影迅速閃過不見。
她已經有些慌了。
三個如狼似虎撲來的人,手上都有利器,她身後就是兩個公主,她很清楚任何一個公主出了事,自己這個“臣女”都吃不了兜着走。
冷靜,冷靜,冷……啊!
身後不知是誰推了她一把,她從緩慢後退中被迫踉蹌出列,正好迎上了撲在最前面的那個黑影。
那把短刀就衝着她扎來。
這一刻她反而冷靜了,彷彿回到以前比賽時候,心無雜念全力一擊的瞬間,只有目標,沒有其他。
她猛地一個錯身,短刀貼着她的臉過去,她一腳錯入對方雙腿間,扣住右手,自己的右手從其右肋下插入提舉,驟然發力,一個過肩摔直接撂倒在地。
左手技巧性地一扭,空手奪白刃,反握着貼着左臂就是一揮,恰恰擋住了後面一人的刀。
她被震得一退,卻又順勢一個回踢,踢掉對方的刀子。
刀子激飛入土三分。
杜妍卻也是勢頭盡去。
她三個動作完全是串聯在一起的,一口氣做下來,這下這口氣用盡了,踢腿收回時站立不穩,眼看着對方砂鉢似的拳頭打過來,她連忙豎兩臂擋在面前,一面蹲了下去。
預料中的疼痛並未降臨,只有啪啪兩聲,同時伴隨着男人的慘哼和身體墮地聲。
得、得救了?!
杜妍驚喘着,悄悄地鬆了下手臂,她那隻獨眼就看到一襲素色的袍腳在跟前颯然展落,掩住了裡頭白底黑麪的靴子。
有人側身擋在她面前,替她解決了生死危機。
她有些懵懵地擡頭看去,漆黑的天幕下是一張略顯蒼白的臉,精細容顏透着徹骨的清寒和寡淡,偏有玉冠熠熠生輝,映着這張臉越發清逸不似人間。一雙眸子深幽如夜,情緒莫測,正安靜地俯視下來。
杜妍怔住了,彷彿回到每一次在訓練場上累趴下,耗竭到神志渙散,沒有一絲力氣,連呼吸都感覺不到時,朦朦朧朧的視線裡出現那張臉,吟吟地帶着鼓勵對她笑:加油,我們妍妍是最棒的!
杜妍眼裡驀然溼潤,嘴脣動了動。
沈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