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中心的某個攝影棚中,攝影機最後一次調整機位,對準了嘉賓席上的時亦歡。
導播環顧四周,確認無誤後,拿起對講機,“三、二、一,開始。”
主持人面帶微笑,親切提問:“亦歡老師,大家都知道您的新劇即將播出,最近也有很多媒體邀請,非常榮幸您能來到我們的節目。”
時亦歡幾乎不假思索,道:“這也是我的榮幸。”
主持人道:“大家都很關心,您在戲中出演的是一個什麼樣的角色呢?”
時亦歡正欲回答,忽然看到觀衆臺上的一個人,禁不住眉頭微微一皺。但是礙於攝影機在前,她以最快的速度保持了鎮定,開始回答主持人的提問。
幾個問題之後,主持人問及了一些比較私人的話題,“觀衆朋友們都很關心您的感情問題,每天都在微博和微信上問,您能否稍微透露一點呢?”
時亦歡儘量不去看觀衆席中的那個人,但不經意間,還是瞥到那人對自己微微一笑,語調不由得有些下降,“對不起,這個問題,我不方便回答。”
雖然之前沒有串過詞,但第一個私人問題就遭到拒絕,主持人有些難堪。好在這樣的情況他之前也遇到過,很快就帶了過去。
採訪活動結束後,時亦歡顯出些疲憊,她避過衆人進了休息室,但前腳剛他進去,後面助理就跟了上來,小心翼翼道:“時姐,外面有位劉女士,說和你有約。”
時亦歡抿着嘴,並沒有馬上作答。
那助理還以爲是粉絲亂說的,正要去回絕,不料時亦歡忽然說道:“讓她進來吧。”
助理出門後,她拿出隨身的小鏡子,對着鏡子看了看自己的臉,心中忽然升起了些許恐懼。
剛伸出手撫摸上臉頰,背後的門就被推開了。
時亦歡立即放下鏡子,一回頭,就看到站在門口的劉梓心。
六年過去,她看上去並沒有變老,穿着件淺色的羊絨針織衫,頭髮微微挽起,一副溫婉模樣。
“時小姐,多年不見,你越發漂亮了。”
時亦歡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找了張椅子坐了下來,道:“你找我什麼事情?”
“你看上去很緊張?”劉梓心笑起來,在她身邊坐下,“六年前你做那些事的時候,可沒有這麼緊張的。”
時亦歡厲聲警告道:“你不要胡說八道!”
“胡說八道?”劉梓心依舊端坐在那裡,道:“時亦歡,你照照鏡子,看看這張照着夏語冰的模樣整出來的臉,你敢說,夏語冰的死,和你沒有任何關係?別忘了在福利院的時候,你可是她唯一的朋友!”
時亦歡猛地站起來,“你住口!”
劉梓心看着驚懼交加的時亦歡,繼續道:“看來你都記得,不用我幫你回憶了?”
時亦歡一手撐在椅背上,緩緩跌坐下去。
她記得,當然記得,歷歷在目,曾整夜整夜都睡不着覺。
她和夏語冰在福利院認識,成了最好的朋友,她們穿一樣的衣服、買一樣的學習用具。後來夏語冰被親戚顧家領養了,而她則開始朝着夢想的事業發展。當時亦歡在娛樂圈的底層摸爬滾打的時候,眼見着夏語冰活得比她精彩,她有一個相愛的戀人紀唯,又和英俊多金的嚴涼牽扯不清。
時亦歡的嫉妒之心日益膨脹,嚴涼,她一見鍾情的嚴涼、她介紹給夏語冰的嚴涼,竟然會喜歡上這個她最好的朋友,她不甘心!更可惡的是,夏語冰竟然還告訴她,接近嚴涼,只是爲了幫紀唯去查嚴家的賬。爲此,當得知嚴涼和李松鶴的雙方人馬可能會產生火拼的時候,她毫不猶豫地以紀唯的名義,把夏語冰騙了過去。
時亦歡原本的想法,是讓嚴涼知道夏語冰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可她沒有想到的是,夏語冰竟然會因此而死。這樣的結局,讓她寢食難安。
直到得知嚴涼的失憶和人臉識別障礙,她心中一個聲音不斷嘶吼:去試試吧,就那樣試試,他對夏語冰,或許還殘存着些許記憶的……
時亦歡摸着自己的臉,恨不得這是一張人皮面具,她一扯,就能把它扯下來。
劉梓心低低的聲音傳來:“時亦歡,我給你保密,永久保密,只要你幫我做一件事情。”
時亦歡盯着她的眼睛,“我知道你和他有仇,但我不會害他。”
“還沒死心?”劉梓心毫不掩飾眼中的嘲諷。
時亦歡這一回倒是坦然,“不,已經死心,兜兜轉轉那麼多年,我也沒有力氣再耗下去了。他喜歡誰、愛着誰,我都不想過問了,我只想過自己的生活,所以請你,放過我吧。”
時亦歡說得十分疲憊,但劉梓心看着她的眼神,卻沒有絲毫同情的意思,“我不跟你多說什麼,只告訴你我的要求:在嚴涼對你還沒有什麼懷疑之前,拿到嚴家的賬本。你可以放心,我只是想把這個許敏之和野男人生的野種趕出嚴家,不該做的事情,一樣都不多做。這之後,你想趁他失意上去安慰也罷,當個路人也罷,我也不會干涉。”
嚴涼竟然不是嚴敬親生?時亦歡聽到這個駭人聽聞的消息,一臉震驚,“如果我不這麼做的話……你會怎麼樣對我?”
劉梓心道:“你猜猜,嚴涼要是知道你間接害死了夏語冰,會輕易放過你嗎?最起碼,現在的名聲和地位是保不住了吧?”
時亦歡咬了咬脣,終於低低道:“好,這之後,你不準再提這件事情。”
她看着劉梓心走出去,想到剛纔答應她的事情,一時間又變得六神無主起來。
直到手機震動,傳來一條微信:“我在門口了,要進去接你嗎?”
發件人:唐一雋。
時亦歡看到這個名字,覺得狂跳的心臟逐漸安靜了下來。
她冷靜了片刻,給唐一雋回短信:“我在休息室裡,記者應該還沒走完,你介意嗎?”
這回唐一雋發來了語音,溫厚的聲音道:“只要你不介意。”
時亦歡驀地笑起來,不經意間將手機放到了心口的位置,“我等你。”
過去的都過去了,未來的路還長,恰逢她又遇見了可以相互珍惜的人,時亦歡此時有點想哭:要是沒有那些該死的過往,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