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的半張臉已經沒入地平線,晚霞斜射過來,花園裡的鬱金香罩在一片模糊的玫瑰色中,搖曳着黃昏的涼風飄來幽然香味。
欣長的身影佇立在窗前,藍色天幕下,笑得比花朵還燦爛的青黎彷彿就在眼前,他不需細數就知道總共有三百八十五朵鬱金香,它們見證了他們相識的天數。
可是今天面對着這片鮮豔的花海,她的身影像拼圖一樣一塊塊剝落,漸漸模糊了,他企圖想抓住些什麼,另一張面孔卻清晰地浮現在眼前,大而明亮的眼眸裡閃着倔強的光芒,圓潤而微尖的下巴顯出她個性十足。
他的雙脣不禁抿成緊繃的直線,這個該死的女人自從昨天放他鴿子後,整整消失了一天一夜。
昨天一回熾闇,他就和曜一起緊急處理那件棘手的事,忙到今天中午的時候貝爾過來彙報說,所有能找過的地方全找過了,那個女人憑空消失了。
將事情前後仔細回想一遍,他隱約感覺到其中的古怪,着手讓貝爾派人去查,一個下午過去了,貝爾還是沒有出現。不過是個排解寂寞的女人而已,他鄙夷地想着,幾次忍住打電話的衝動,等待着貝爾的出現。
可惜這次他絕好的自制力似乎一下子土崩瓦解,他完全無法定下心來,在和曜討論事情的時候總會想着她正在做什麼,到底去了哪裡,或是他跟哪個男人私奔了,從此遠走高飛。每每想到這裡,整個人莫名地焦躁不安,曜的聲音到了耳朵裡全部自動轉化成嘈雜的聲音,他不得不終止繼續談下去的打算。
“叩叩叩……”幾個有規律的敲門聲響起,是貝爾貫常的敲門節奏,他按捺住想要轉身的衝動,維持着面朝窗的姿勢,淡淡的聲音揚起,“進來!”
輕微的開門再關門,彷彿在他的心上撞擊了幾下,他聽到自己的聲音在問,“事情怎麼樣了?查到了什麼?”
“主人,我們把她所有的人際關係全部查過了,與她關係密切的明星麥英祺,還有那個律師葉奐都沒有任何可疑行跡,他們一個正常去做專輯宣傳,另一個正在着手打一場官司,他們應該沒有把她秘密藏起來。”
“唔……”他刻意裝作滿不在乎的口吻發出模糊的聲音,口袋裡的雙手卻在緊緊攥成拳頭,聽貝爾接下來的彙報。
“主人,那家叫志瑞的模特經紀公司屬於唐盛集團,我查到整幢大樓裡全部安排了攝像頭,根據您提供的時間,我們找到了一段錄像,她當時確實去過志瑞人事部,後來好象電梯壞了,她改去走樓梯,然後就失去了聯繫。志瑞保安部有消息稱,那個時間段電梯電源突然斷了,奇怪得很,電源故障僅維持了幾分鐘,然後又恢復如常。樓梯沒有安裝攝像頭,所以我們無法得知她接下來的動向。”
貝爾說到這裡頓了頓,見窗前的身影沒有任何響聲,然後又繼續說,“巧合的是,我們從唐盛集團大廈的監控錄像裡查到那天有幾個可疑的身影進出過後門,其中有張面孔很熟悉,我認出其中有一個是戴維森最得意的手下安德魯。”
鄭卓眯起的寒眸盯着遠方的某處,閃出洞察一切的敏銳,“他們是衝我而來。”
安德魯平常都跟在戴維森身邊,這次竟然追到中國,看來上次大批殺手被解決的事戴維森是大爲光火了,不惜讓自己的左膀右臂親自出馬。
“是的,主人,安德魯這次來勢兇兇,很明顯他們是想要引您上鉤,然後再對您下手。您千萬不能上當,那個女孩只能成爲犧牲品。”貝爾說到這裡突然接收到一股凌厲的視線,急忙收住了口,躬身低下頭。
“我想我還不需要你來教我怎麼做。”幽暗的眸底深沉如海,迸出駭人的怒氣。
貝爾彎下腰退後幾步,身形更加謙恭起來。他在主人身邊多年,深知主人的一切,他看得出主人對這個女孩的在乎程度遠遠超出了想象,只是主人本人沒有發覺而已,所以他纔會這樣急着提醒主人,承受主人的怒氣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高大的身影緩慢靠進轉椅裡,冰硬的指尖敲擊着桌面,過了幾分鐘,低沉的嗓音輕啓,“動用一切關係,馬上派人去查出她被關在什麼地方,我只給你三個小時的時間。”
貝爾不敢相信地擡起頭,三個小時要在一座大城市裡找人實在是太難了,但他一向服從主人的命令,就算是不可能的任務也要完成。
眼見着貝爾退出了書房,胸口的怒氣越漲越高,無處宣/泄,手臂一揮,一大片東西應聲而落,發出一陣巨大的碎響。
見鬼!安德魯竟然抓走了那個女人,如果他理智一些應該像貝爾所說,對這次的綁架視而不見,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威脅到他。
這些年戴維森屢次跟他交手,均以失敗收場,這更加刺激了戴維森發了瘋似的想找出他的弱點,現在他的手下抓了那個女人,應該就以爲她是他的軟肋。
他點上一支菸,白色的煙霧矇住他的臉。當貝爾說要犧牲那個女人的時候,他的心瞬間有種撕裂的感覺,無端地生出無法割捨的痛感。
她非常聰明,承受了幾次他的怒氣之後,她更加懂得在他的強勢下運用不動聲色、假意迎合的方式來面對他,而不給他任何機會找出她的破綻。
不可否認,自強迫她成爲自己的女人以來,他已經習慣了這個女人的倔強和執拗,習慣了在她的眼裡看到睿智的眸光,更習慣了看她垂下睫毛,小臉隱隱透着粉紅,刻意掩飾心裡的怒火,雖然他很容易就一眼看出,但卻樂此不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