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的烏孫形勢極爲混亂,經歷過那場保衛戰,耗空了不少儲備的物資,朝中大臣人人自危,唯恐烏孫從此一蹶不振,擔心匈奴之後還會有敵國來襲。幸好劉燁可以調動大宛駐紮的漢軍,還能請求安息朝廷予以支援,即使是在遭受重創的情況之下,也沒有敵國趁亂偷襲。
雖說保住了烏孫的安定,只是舉國上下都已經是苟延殘喘,百姓的生活異常艱苦,朝裡的各派勢力動盪不安。爲了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劉燁將萬年和弟史認作她和翁歸靡的孩子,原本是想讓他們在庇護下平安成長,沒想到卻也成爲了他們身上無法掙脫的枷鎖。
弟史對萬年的情意,隨着時間的推移越來越濃厚,就連劉燁和馮嫽都能看出來她心裡有意中人,馮嫽聽她拒絕龜茲王子絳賓的那番話,懷疑她的意中人就是萬年。劉燁爲此也頗爲擔心,不由聯想到她對萬年的依賴,會不會是男女之情。好在萬年的言語之中沒有半分對弟史的留戀,果斷答應隨莎車國國王回去繼位,纔算了卻她一樁心事。
但是萬年即將離去的消息觸動了弟史,她的隱忍終於爆發,大膽留宿在萬年的蒙古包裡,想要成爲他的女人,兩人從此再不分開。
萬年與莎車國國王喝多了酒,醉醺醺地栽倒在牀榻上,半夢半醒之間好像看到了弟史,還沒意識到這究竟是不是夢,就被她熱情的吻衝昏了頭腦。萬年對於弟史的情意,多年來只是深深埋藏在心底,他不像弟史那麼單純那麼感性,他知道他們如今的身份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不然只會落下話柄遭人恥笑,不僅連累到弟史的清譽,也辜負了翁歸靡和劉燁對他的期待。
萬年選擇將這段感情當做懷念,此生與弟史還是做回兄妹,不再與她有進一步的發展。答應去莎車國繼位,除了是要報答翁歸靡和劉燁的養育之恩,逃避弟史的感情也是原因之一。
沒想到在離開之前,他又一次夢到了弟史,而且這一次的弟史熱情似火,簡直要將他焚燒殆盡。萬年是個剋制力極強的人,從前即使是在夢裡,他也不允許自己和弟史太過親近,每當情不自禁夢到她的時候,他都會在潛意識裡強迫自己醒來認清現實。但是現在,他不想再強迫自己,他就要離開這片草原,永遠地離開她了,也許從今以後他都不會再夢到她。
他們分隔這麼遠,弟史漸漸地就會把他遺忘,也不會再來到他夢中了吧!就當這次是他們的離別,讓他能在夢裡擁抱她一回,他會記得她的溫存,這個美夢將是他一生中最美好的回憶。
弟史從沒和異性如此親近過,她笨拙地獻出自己的初吻,極盡所能討他的歡心。察覺到他的胸膛越來越滾燙,交纏在她腰間的雙臂也越來越堅硬,弟史的心砰砰狂跳,快到讓她的呼吸也紊亂了許多。
體內那股莫名的激動,逐漸取代了她的緊張與不安,她被他緊緊擁抱着,就像是融入了他的身體,她開始渴望得到更多,她渴求這種真正在一起的感覺。原來,這纔是與他相愛,這是作爲兄妹永遠不可能做的事。是的,她不要做他的妹妹,她要與他相愛。
弟史主動解開身上的衣襟,拉着萬年的手探入她的懷中,他的掌心像是有一團火,所及之處將她也點燃,她嬌弱的身軀不停地顫抖,那是一種興奮至極的喜悅,明明呼吸都幾乎不存在,心跳也近乎停止,卻仍是有想要吶喊的衝動。在生與死的交界,她感覺不到恐懼,如果這樣做的代價就是在他懷裡死去,她也會毫不猶豫奔赴死地。
“萬年哥哥……”弟史情動之時,難耐地呻吟了聲,他們瘋狂地擁吻,用這種方式訴說隱忍多年的感情。
萬年正埋首於她胸口,那聲飄渺的“萬年哥哥”像是遠在天邊,卻又近在耳邊。他猛地停下動作,迫使自己清醒過來,待他看清楚眼前的景象,整個人如墜冰窖。
深夜無眠的人不止是滿懷心事的,還有懵懂無知的孩童,十歲大的孩子身體不舒服,又不知道怎樣向父母訴說,只能委屈地哭着。
馮嫽看着臉頰通紅的兒子,聽他斷斷續續的哭聲,急得不知道如何是好,耐心詢問他:“小寶,你是不是哪兒不舒服啊?”
小寶滿眼含淚點點頭,馮嫽又問:“是肚子疼嗎?”
常惠連忙伸手去揉小寶的肚子:“是不是這兒不舒服?”
“不,不是……”小寶雙手抱頭,在馮嫽懷裡掙扎,“我疼,我頭疼……”
“頭疼?”常惠傻了眼,“這麼小的孩子居然也頭疼?難道他成天也想心事?”
“這怎麼就忽然頭疼了?”馮嫽從沒見過小寶哭成這樣,聽他說頭疼,心裡也更慌亂了。
“不行,我這就去把清靈找來。”常惠跳下牀穿鞋,馮嫽一把拉住他,“都這麼晚了,清靈和師大人想必都睡下了,我看還是等天亮之後再去吧!”
常惠甩開她:“那怎麼行,孩子生病能等嗎?要是等出了事,我看你這個當孃的非得哭死不可!師中是我哥兒們,找他媳婦幫點忙天經地義,就算老葫蘆在這兒,也不會說不幫的。”
馮嫽抱着小寶跟着下了牀:“那你快去快回,我也不知道小寶這是怎麼了,這孩子從小身體就好得很,極少看他哭鬧。”
常惠顧不得跟她多說什麼,掀開門簾就往外奔去,回頭交代了聲:“外面風大,別凍着孩子,在屋裡等。”
馮嫽拿件外衣包住小寶,在屋裡來回踱步,沒過多久,常惠把師中和清靈都叫來了。
清靈給孩子把過脈,納悶地搖搖頭:“沒什麼毛病的啊!”
常惠瞪着眼,指向仍在低聲哭泣的小寶:“咋沒毛病?你再仔細瞧瞧,小寶剛纔直喊頭疼,頭疼能是小事嗎?”
“你別急啊,你跟清靈嚷嚷什麼!”馮嫽呵斥了聲,唯恐清靈生氣。
清靈笑着搖頭:“沒事的,小嫽姐姐,常將軍這也是擔心小寶。不過,我看這孩子確實沒病,師大人,不如你也來瞧瞧。”
師中走過去爲孩子把脈,也沒發覺脈象有異樣,便輕聲問道:“小寶,你說頭疼,到底是哪邊疼呢?”
師中摸了摸他的腦袋,反覆問道:“這邊,還是這邊?”
小寶的手捂住耳根子才停下來:“這兒,這兒疼……”
“這裡疼?”師中愣了下,拿開他的小手看了又看,忽然想到什麼,連忙掰開他的嘴巴,看到那顆蛀齒才鬆了口氣。
“小寶不是頭疼,是牙疼。”師中解開了謎底,“你們不用擔心,小孩子換牙的時候大多有這毛病,不礙事的。”
馮嫽和常惠面面相覷,紛紛長舒口氣:“原來是牙疼,我們還以爲真是頭疼,看小寶不停地哭,擔心的不得了。”
清靈笑道:“牙疼不是病,疼起來要了命,小寶哭成這樣就是因爲疼得受不了,沒事的,先止疼就好了。”
“對了,你前些天不是給弟史的侍女配了些治牙疼的藥粉麼,還有多餘的嗎?”師中說着就要回去拿來,“你放在哪兒了,我去取。”
“糟糕,沒有多餘的了,弟史那個侍女說是很有效果,又來拿了一次,我就全給她了。”清靈聽到小寶的哭聲於心不忍,起身走出去,“我去找她要一些,她那兒應該還有剩,等明天我再多配一些。”
等清靈給小寶敷上藥粉止住牙疼,都已經是大半夜了,馮嫽感激道:“師大人,靈兒,你們快回去休息吧,真是太麻煩你們了。”
“客氣什麼,都是自己的孩子嘛!”清靈摸摸小寶飽滿的可愛臉頰,自言自語道,“我要是也能生個這麼討喜的孩子該有多好。”
師中和清靈成親之後多年無子,師中倒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只是清靈常常自責,遺憾自己沒能爲夫君生下一兒半女。
同爲女人,馮嫽知道她又在觸景傷情,忙上前安慰道:“你一定也會有孩子的,只是你和孩子的緣分還沒到……”
忽然,清靈拉住了馮嫽的衣袖,悄聲道:“弟史好像出事了。”
“什麼?”馮嫽和她眼神交匯,點了下頭,將孩子遞給常惠,“我陪靈兒說會兒話。”
常惠和師中以爲馮嫽去安慰清靈,就沒有跟出去,讓她們兩個女人說些知心話。
“靈兒,你那話什麼意思?弟史出啥事了?”馮嫽等不及追問道。
清靈皺眉道:“剛纔我去找弟史的侍女拿藥,聽她說弟史整晚都沒回來,也不知道去了哪兒,那個侍女急得團團轉,正要去向公主通報呢!”
“當真?”馮嫽想了想,急道,“我見過弟史,她來找過我……”
“她找你做什麼?你看出來哪裡不對勁兒了嗎?”
“我……”馮嫽答應過弟史爲她保密,但到了現在,她也顧不得這麼多,“她來找我訴說心事,她暗自喜歡萬年已久,知道他要去莎車國,捨不得跟他分開。我勸了她好多,我看她好像已經想通了。”
“你怎麼不事先跟公主說一聲,弟史這種年紀的小女孩最容易做傻事。”清靈跺了跺腳,“前幾天龜茲王子來求親,弟史不是拒絕了麼,該不會是怕他再來,離家出走了吧!”
馮嫽連忙搖頭:“不會的,萬年還在,弟史哪裡都不會去。可能,可能她……”
“她和萬年私奔?”清靈驚呼出聲。
“不會,就算她有這種念頭,萬年也不可能答應。”馮嫽當即否定。
“那可不好說,弟史要是以死相逼的話,萬年怎會不心軟,他們雖是兄妹,感情卻比兄妹深厚得多。”清靈耐不住性子,轉身往萬年的住處奔去,“我先去看看他那兒有什麼動靜。”
“好,那我去找公主。如果他們真打算要私奔,現在阻止應該還來得及。”馮嫽掉轉過頭直奔劉燁的住處。
清靈看到萬年帳外的侍衛正在打瞌睡,繞到蒙古包後面附耳聆聽,竟然聽到了男女曖昧呻吟的聲音。清靈不由紅了臉,隨即又心驚肉跳,這裡是萬年的住處,他和女人做那種事也沒人管,但不知道這個女人是誰,要是失蹤的弟史那就出大事了。
正躊躇間,清靈看到了劉燁和馮嫽匆匆趕來,她來不及多想,向她們大致說明裡面的情況。
“公主,我還不敢肯定裡面的人是不是萬年,也不能確定他在做什麼,但這事不能讓別人知道,還是小心處理的好。”
馮嫽無比擔憂地打量着劉燁的臉色,劉燁表面上雖是相當鎮靜,但她心裡只怕也是翻江倒海。
“我知道了。”劉燁走向那座蒙古包,喚醒了那名打瞌睡的侍從,將他打發走,“你回去睡,今晚這裡不需要看守了。”
侍從稀裡糊塗地撓撓耳朵,見着劉燁也忘了行禮,夢遊似的跑回侍從的營帳。
“公主,我和靈兒在外面守着,你一個人進去吧!”馮嫽避免場面尷尬,索性和清靈留在外面。
劉燁點了下頭,走到門簾前面,隱約聽到了聲聲低吟,她突然不敢面對這一切,腦子裡閃過許多種可能性。如果弟史和萬年已經發生關係,她該如何收場?難道一定沒有解決的方法嗎?但無論如何,他們都是她要守護的人,即使他們做出荒唐的事,她也不能讓他們受到傷害。
“萬年,萬年,母后知道你在裡面,出來吧!”當務之急是要掩蓋這個秘密,不能讓更多的人知道。
萬年剛把弟史推開,就聽見了劉燁的呼喚,他整個人頓時懵了,看着眼前衣衫不整的弟史,他回想起自己對她做過的事,雖然他們只差那一步,卻也是犯了不可饒恕的罪。
弟史怔怔地看着帳外的身影,心裡的恐懼被熊熊燃燒的愛火佔據,她用力抱住萬年:“我去跟母后說清楚,我要跟你在一起,如果她不答應,我就求到她答應爲止……”
“不,這不關你的事!”萬年轉過頭不看她,緩緩掰開她的手,“你什麼都不要說,一切都是我的錯。”
萬年披上外衣下了牀,步履沉重地走出去,看到劉燁就給她跪了下來,深深地低下頭:“母后,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萬年願意以死謝罪……”
“不要……”弟史哭喊着衝出來,劉燁眼疾手快,一個箭步上前將她擋了回去,回頭對萬年說,“你也進來。”
弟史跪在地上哭泣,雙手抱住劉燁的腿:“母后,不怪萬年哥哥,是我自願的,我躲在他牀上,等他回來,趁他喝醉了意識不清醒,想要成爲他的女人……母后,我這輩子只想跟他在一起,不管是爲奴爲婢,我都不後悔……”
“別說了,弟史!”萬年連忙向劉燁求情,“這不關弟史的事,是我混賬,是我該死,我連自己的妹妹都不放過,母后,請您以軍法處置,賜我一死吧!”
劉燁看着這雙兒女,他們情投意合不是他們的錯,他們原本就不是親兄妹,她又何必用這層枷鎖束縛他們。她深知相愛的人無法廝守的痛苦,她怎麼忍心讓他們重蹈覆轍。
“你們都起來吧!”劉燁輕聲道,含淚看向弟史,“你願意爲了萬年付出所有?哪怕是從今以後再也回不到這片草原?”
弟史不明所以地點頭:“無論怎樣都好,我不要跟萬年哥哥分開。”
劉燁又看向萬年:“那你呢,你能向母后保證,好好待弟史一輩子嗎?萬年,你不要自責,如果你們是真心相愛的,母后不會不通情理。就讓弟史跟你一起去莎車國吧,遠離這片草原,沒有人會阻止你們了。”
弟史喜出望外:“母后,你答應了?你答應我們在一起了?好,我願意去莎車國,我不求任何名分,爲了萬年哥哥,我什麼都願意……”
“我不同意!”萬年沉聲道,“母后,我不能帶弟史一起走,如果弟史跟我走,我會害了她一生!趁現在大錯沒有鑄成,我決不能一錯再錯!”
劉燁沒有料到萬年會拒絕:“你是不是擔心母后會遭人質疑,萬年,你不要凡事只爲母后着想,其實,你和弟史的幸福纔是最重要的。”
“不,母后,我是爲自己着想,我不能帶給弟史一生的幸福,所以纔不能帶她走。”
弟史的淚水洶涌奔騰,劉燁只得又問:“萬年,你喜歡弟史嗎?難道你不想跟她在一起?”
“我只當弟史是妹妹,我不想跟她一起。”萬年斬釘截鐵地說,看也不看淚流滿面的弟史。
“萬年哥哥,你剛纔抱我抱得那麼緊,莫非都是我的錯覺?”弟史不敢相信他的感情是假的,不甘心地問道。
“弟史,我只是喝多了而已,男人可以擁抱任何一個不喜歡的女人,如果我清楚知道那是你的話,我不會碰你一下的。”萬年早已恢復了之前的從容。
“不可能的,你如果不愛我,你怎麼會對我那樣親密?你不是那麼隨便的男人,你不會抱不喜歡的女人……”弟史不停地抹着淚,哀哀地說。
“我就是那樣的男人,駐守邊境多年,寂寞的時候我會隨便擁抱不認識的女人,哪怕她是出賣身體的女人。”萬年冷冷地看着弟史,“現在你都明白了吧,你這樣做毫無意義。”
“萬年哥哥……”弟史淚如雨下拼命搖頭,忽覺一陣暈眩,癱倒在地上。